泉的十八年

  培養一名優秀的探子,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培養一名色藝雙絕的花魁,同樣也是。而這兩者合一,付出的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


  所以泉很能夠理解,宇智波一族在得知他的母親與人私奔時,為什麽會那麽憤怒。


  更何況,與她私定終身並孕育了一名男嬰的家夥,還是他們宇智波一族的死對頭,千手家的人——雖然隻是旁支。


  藏在破廟中的泉和他母親被族人找到時,他的父親已經成為了刀下亡魂——是他母親的兄長動的手,一刀封喉,因為距離極近,大半張臉都被噴濺上了猩紅的鮮血。


  他母親大概也知道自己會迎來什麽結局,不爭不辯,“撲通”一聲跪下來,“咚咚咚”磕得額頭血肉模糊,懇求小時候最疼愛自己的兄長,放過她的孩子。


  她的兄長十分痛苦。


  因為戰爭,他現在隻剩下妹妹這唯一的親人了——擁有二分之一千手血脈的泉根本沒被他算在內。可是現在,為了養育他們、培育他們長大的家族,更是為了不讓戰死的父母兄弟蒙羞,他必須要親自動手,殺掉這個背棄了家族的妹妹。


  他殺那個混蛋男人的時候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可輪到對妹妹動手時,卻遲遲提不起刀。


  然而他妹妹幹了什麽?她跪了下來,姿態卑微地請求哥哥殺掉她,然後放了有那個男人血脈的孩子一命。


  他簡直恨得不行,又是氣又是笑。氣他妹妹果真被混蛋千手給蠱惑了,笑他妹妹生了孩子竟然變傻了,她怎麽會覺得,宇智波一族會容得下一個擁有千手血脈的孩子?


  千百年來的血海深仇,早就溶於骨血之中。血脈在,仇恨就在,哪怕是剛出生的無知孩童都不無辜。


  周圍的宇智波族人也覺得她異想天開,一個純種的宇智波都能跟著千手跑了,她這孩子還有一半的千手血脈呢。要是他長大了得知了父母雙亡的真相,什麽時候炸了宇智波族地都不知道。這麽個明晃晃的定時.炸彈,誰敢撿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泉的母親突然從綁腿上抽出一把苦無。


  她哥哥心中一驚,周圍的宇智波族人也紛紛警惕了起來。


  不過,他母親並不是為了反抗,而是掀開孩子的衣服,不顧他的哭泣和掙紮,手極穩地在他的心口處刻下了宇智波一族的族徽,並狠狠地表示:“這樣一來,天下之大,除了宇智波,再無他的容身之所。”


  眾人啞然。


  在這個戰亂頻繁的年代,出門在外的人甚至都不敢提及自己的姓氏,就是擔心仇家找上門。


  雖然傷疤不是沒有辦法掩蓋,但這也確實體現出了她的決心。


  這還不算完。


  她再次俯下身,重重磕在地上,聲聲泣血地說:“還請諸位見證。若將來這孩子問起他的父母,便告訴他:‘此二人私自結合,容家族不棄依舊收留於族內,卻不想膽小如鼠、貪生怕死,不惜拋下親子、背叛親族也要逃離戰場。然,不出兩裏地便死於千手一族之手,屍骨無存。萬望引以為戒。’”


  周圍的宇智波族人麵麵相覷,接著齊刷刷看向痛苦掙紮的她哥哥,


  後者沉默許久,最後長歎一聲:“你何必呢……就算他現在活了下來,他未來的處境又會好到哪裏去?”


  她說:“我們不顧他的意願,私自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來,還是讓他親眼看一看這個世界的天空比較好。是藍是紅,是白是黑,是希望還是失望,該由他自己來判斷。我能做的,就是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


  “……”


  “或許……”她看了一眼依舊哭鬧不止的孩子,輕聲說,“他能看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天呢……”


  說到這兒,她自嘲一笑,大抵是覺得這個可能性小到微不可見。


  兄長:“名字?”


  她說:“泉,瑩瑩燭火照清泉。”


  兄長嗤笑一聲:“你們就是那水覆則滅的瑩瑩燭火嗎?”


  她沒有作答,向兄長和族人行了個大禮:“若族長大人不願讓罪人之子留下,那麽就請兄長將泉葬在我的身邊吧。”


  “我對不住兄長、對不住宇智波。臨到頭竟還要給你們添麻煩,罪當萬死,當受其罰。”


  說完,她就幹脆利落地用手中的苦無自裁謝罪。


  最後,她托哥哥帶給泉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一定要成為強者。


  因為強者才有支配自己命運的機會,而弱者光是為了生存,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背棄家族之人,死後自然是無法葬於家族墓地中的。


  她哥哥告訴同行的族人,他要花點時間找個地方讓妹妹下葬,接下來就不與他們同行了。


  雖然妹妹做出這種糟心事,但哥哥又沒做錯什麽。再加上人死如燈滅,眾人家中基本上都有個兄弟姐妹,自然能體諒他這個做哥哥的心情,所以沒多猶豫就同意了。


  她哥哥將她葬在了族地外的一個小山坡上,這之後便帶著泉來到了附近的一個小鎮中,花了點錢,雇傭了一名普通婦人照看孩子。


  接著,他寫了一封信,拜托忍貓帶給了當時他們的族長——宇智波田島。然後馬不停蹄地接了一個任務,一個對他來說生還幾率十分渺茫的任務。


  他這一去便是一個月。


  一個月後,來到泉麵前的,不是他舅舅,而是族長家的小兒子,年僅八歲的宇智波泉奈——也就是後來泉的直屬上司。


  “一個優秀的情報人員,一個正值壯年的三勾玉戰鬥人員,竟然就換來你這麽個半邊血脈肮髒的小東西。”


  這是當年,宇智波泉奈對泉說的第一句話。


  當然,那會兒泉還在繈褓之中,根本不記事,所以這些事情,都是他那上司宇智波泉奈告訴他的。完完整整,一個字沒漏下,包括他母親為了轉移仇恨而編造的一席話。


  宇智波泉奈還給他看了當初他舅舅寫的信,並說:“他的資質在族內也算中上水平了,因為你母親的死,寫輪眼進化到三勾玉,實力上了一個大台階。可三勾玉在天生地養的尾獸麵前,又算得了什麽呢?竟然就為了完成妹妹的夙願,將你接回族地教養——隻是教養,甚至都不敢提給你上族譜的事情——他就這樣毫不猶豫地去送死了。”


  宇智波泉奈:“你覺得該怎麽評價他的行為?”


  看完信的泉:“傻。”


  宇智波泉奈笑了一聲,說他是:“沒心沒肺的狼崽子。”


  接著他又問:“那在你眼裏,宇智波將你帶回族地的做法也是傻的嗎?”


  泉想了想,很認真很委婉地表示:“我還想活。”


  宇智波泉奈:“……”


  當晚,泉就被關進了禁閉室,三天沒給飯吃,就送了些水維持生命。


  宇智波泉奈將他放出來後,又問他:“現在你的答案呢?”


  狼吞虎咽的泉死命拍著胸口,好不容易將噎在喉管處的白米飯咽了下去,猛灌一口水,這才說:“我還是想活。”


  明明是同樣的答案,這次宇智波泉奈卻不生氣了,他甚至十分滿意,對泉說:“很好,記住你這句話。”


  那天之後,整日無所事事,幾乎快被養成個廢物的泉,終於被冠上了宇智波的姓氏,上了族譜,然後開始了情報收集相關的訓練。


  那一年,泉五歲,宇智波泉奈十三歲。


  過了三年,泉八歲的時候,他以女孩子的身份,被宇智波泉奈安排進了當初他母親所在的“玉竹屋”,成為了當紅花魁身邊的禿——也就是侍女。


  兩年後,宇智波田島與千手家的族長在戰場上同歸於盡。其子宇智波斑成為新任族長,年僅十八歲的宇智波泉奈成為二當家,輔佐其兄管理家族,並全權接手了族內暗殺、情報、刑訊等相關事宜。


  接下來又是六年過去,二十四歲的宇智波泉奈在戰場上被千手一族的二當家千手扉間重傷,不久後便不治身亡。與這個消息一並送來的,還有他寫給泉的一封密信。


  宇智波泉奈死去後不久,宇智波斑獨自約戰了千手一族的族長千手柱間,結果戰敗。千手柱間並未趕盡殺絕,而是發出聯盟邀請,宇智波斑最後同意了。


  就此,千手與宇智波握手言和,雙方簽署停戰協議,共同建立了忍村木葉。


  一得到這個消息,泉就開始了自己的布置。


  他的身份尷尬,再加上戰爭年代,族內人員替換極快,所以族裏知道他存在的,非常少。知道他被宇智波泉奈以女孩子身份送進遊女屋的,那就更少了。如今還活著的,就隻有一直跟在他身邊,名為幫助實為監視的情報人員。


  這樣自然就方便了他動手腳。


  宇智波和千手建立了忍村,肯定是要從原來的族地搬到村子裏去的。


  族內有幾百號人,整族移居肯定是個浩大的工程。族裏一忙,一些東西就不太顧及得上了。


  於是趁這個機會,泉給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情報人員設計了一場意外。


  對方死後,泉模仿他原來的習慣,按照正常的頻率,給族裏遞送著可有可無的消息。在這期間,泉將宇智波泉奈留給他的情報網,悄悄地、嚴嚴實實地捂了起來,靜待下一個時機。


  這一等,又是兩年。


  十八歲的泉,成為了“玉竹屋”的當紅花魁,夕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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