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招(2)

  劉依純尖叫了一聲,猛地打開了他的手,不僅如此,還轉手就將他披在自己肩上的衣服給扔到了地上。


  “純純!?”劉晨也嚇了一跳,大叫一聲。


  劉依純捂著汩汩流出血來的手,一個箭步跨到了門口,想要去開門。


  可是,這個完全沒有鎖頭的留觀室病房門,剛才還需要她用椅子才能頂住的病房門,竟然像被焊住了一樣紋絲不動!

  傅閡勝呆怔怔地看著驟然發狂的外甥女,有些愣然地看著自己的手心。


  他的手心裏,正攥著一把刀片。


  劉晨看看女兒,又看看傅閡勝,突然舉起了病床旁的輸液架,對著傅閡勝揮舞:“你不要過來!”


  傅閡勝張了張嘴:“我……”


  他的身後,卻出現了一個不知是男是女的詭異聲音:“不對,沒有,也不是她!”


  他猛地回頭,卻什麽也看不見,可因為他回頭帶動了身體的移動,以至於他的背暴露在了劉晨的目光中。


  劉晨倒抽了一口冷氣,卻也不去碰他,一個箭步擋住了女兒,衝著傅閡勝大喊:“大哥!脫衣服!快把你外衣脫掉!”


  喊完,他也不再管這個曾經的大舅子,轉身猛踹病房門。


  傅閡勝還沒來得及脫下衣服,在他的身後,和他的腦袋一模一樣的另外一個腦袋就從他肩膀上伸了出來,仿佛是霧氣組成的某種馬賽克的東西,下方還有一個巨長的脖子,脖子上長出了一圈兒小手,其中一個拿著一個隻嬰兒手掌大小的閃光儀器,而另一隻拿著一個盒子一般的東西,盒子裏裏紅通通的,似乎剛被抹進去了什麽東西。


  那詭異的腦袋一伸出來,就用幾隻空餘的小手捏住了傅閡勝的脖子。


  傅閡勝的神經頓時被麻痹了,他不能動,隻能愣怔在那裏。


  “也不在這妞兒的身上!”那怪物叫囂起來,“那你們就沒有用了!給老子去死!”


  那霧氣一般的東西死死勒住了傅閡勝的脖子,它看起來十分憤怒,帶著被打破了最後一絲希望的無奈與狠絕。


  傅閡勝被那輕巧的霧氣高高地吊了起來,雙腿拚命掙紮,雙手也死命抓撓著喉嚨,但那東西如霧氣的身體竟沒有實體,他抓撓不到,但那東西偏偏就將他吊了起來,他被憋得臉龐通紅,眼睛暴突,眼看著就要斷了氣。


  劉晨踹了幾十腳,病房門直接被他踹得裂了條縫,很快,縫隙越踹越大,最後被他一腳踹出了一個大洞!

  他推著女兒從洞裏往外鑽:“你出去!快點!”


  劉依純回頭看了一眼,驚叫了一聲:“舅舅!舅舅!”


  她剛醒來的時候,記憶和激素都很混亂,那段時間,除了劉晨對她不離不棄,傅閡勝也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他對她有愧疚,她知道。但他對她好,她也同樣知道。


  劉晨毫不猶豫地將她狠狠推了出去:“快走!”


  然後,他轉手拿起了剛才丟到一邊的輸液架,向著空中揮舞,試圖將那個霧氣一樣的怪物打下來。


  可連傅閡勝自己也碰不到的霧氣,輸液架又有什麽用處呢?


  劉晨眼睜睜看著傅閡勝的掙紮慢慢弱下來,眼中迸裂的血絲越來越多,漸漸地,竟連抓撓那些霧氣的力氣都沒有了,手也慢慢垂了下來。


  他轉頭,看見了劉依純無聲哭泣的臉。她早已經不會大哭,因為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沒有人去哄她,她要麽拚命發瘋,要麽隻能默默流淚。


  劉晨心痛如絞,他不希望女兒眼睜睜看著她的舅舅死去,但他也不能讓女兒和自己一起為了傅閡勝的生命而陷進去!


  在那團霧氣又向他蔓延而來的時候,他立刻就丟下了手中的輸液架,向著門的缺口衝了過去。


  他的雙手剛剛扒到門,就覺得腳下一緊,有什麽東西勒著他的腳脖子,將他狠狠向後拖去。


  他的手依然緊緊地抓著門,可是腳下的力量實在是太大了,他的手背上鼓起了青筋,手指也被破裂的木板劃得鮮血淋漓,可他一直堅持抓著門板,看著門板裏露出臉來哭泣的女兒。


  “寶寶……快走!”他的手抓不住了,門板也被他拽得搖搖欲墜。


  下一刻,那門板哢嚓一聲就斷裂了開來,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拉得住他。他再次被拖得向後滑去。


  “爸爸!”劉依純尖叫一聲,用她細弱的手腕死死抓住了劉晨的手,她不過是個小女孩,又有多少力氣?她的身體轉瞬間也被拖回了門板的縫隙之間,若非她半個身子卡在了稍細的縫隙中,這會兒必然也會被拖走。


  門板再次發出了“哢哢”的脆響,女孩子的腰身已經被刮出了血來,雙臂的骨節也在發出被拉開的“咯咯”脆響。可她死命地抓住她爸爸的手,淚流滿麵,手指已經用力到發白泛青,寧死也不肯放開。


  劉晨看著女兒的麵容,咬了咬牙,突然用沒有被抓住的那隻手掰住了女孩子的兩根指頭,用力後扳。


  女孩子發出了一聲慘叫,另一隻手的指尖在她爸爸的手腕上劃出了深深的血痕。


  但那就是她最後的掙紮了。


  她剩下的那隻手再也抓不住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劉晨的身體“唰”一聲被拖走,和傅閡勝一起被高高吊了起來。


  劉依純發出了厲聲的慘叫,她的聲音驚人的尖,帶著普通人察覺不到的特殊旋律,穿入夜空,傳播了很遠很遠的距離。


  下一刻,病房的窗戶就被“砰”一聲撞碎,有兩個人跳了進來。


  一人拿著個手持吸塵器,另一人拿著一把長劍,進來的瞬間,長劍就發出了耀眼的光芒,那人一劍揮下,立時斬斷了那霧氣纏繞在兩個男人身上的觸角。


  傅閡勝和劉晨“撲通、撲通”跌落在了地上。


  劉晨馬上就跳了起來,傅閡勝卻靜悄悄地,沒有一點反應。


  拿著吸塵器的男人打開了開關,轟隆隆的聲音響起,那個霧氣一樣的東西慘叫著想要四處躲避,卻還是被吸塵器的漏鬥頭捕捉到,被強行吸入了垃圾袋中。


  劉晨看了一眼,確認那霧氣一樣的東西已經沒了,立刻就又撲向了門口的劉依純。


  劉依純就叫了那麽一聲,就再也叫不出聲來了,她被卡在門洞中間,渾身打著擺子,微冷的夜裏,身上卻被汗水浸透,長發被碎裂的門板夾掉了好大一縷,夾在門板上隨風飄舞,她的牙齒哆嗦著,眼淚幹涸在臉上,手指扒著地麵,明顯是還沒回過神來。


  劉晨用力掰斷了卡著女孩腰身的破門板,將她用力抱在了懷中,摸著她的頭發輕聲地說:“好了,好了,沒事了,爸爸沒事了,你放心,你放心……”


  劉依純的手指痙攣一般又扒上了他的衣服後背,緊緊抓著,力氣大得像要將它抓破。


  跳窗進來的人,正是方成雲和梅嘉爾。


  梅嘉爾丟下從問星河那裏借來的“凱爾-9”腐蝕光線長劍,將傅閡勝翻了過來,不動聲色地在他口中丟了個東西,然後開始用標準的手法給他做胸外按壓。


  吸塵器裏的東西一直在尖叫、掙紮,方成雲握緊了把手,那玩意兒一掙紮,他就開電源猛吸,裏麵的東西頓時就不能動了。


  等他開開關關幾次,那東西終於死了心,乖乖地呆在裏麵,沒有再晃動。


  方成雲的目光在病房裏轉了幾圈,皺眉道:“問星河呢?”


  本來該是問星河守著他們父女才對。


  為什麽是他們這兩個在外圍勘察的聽到劉依純的慘叫來解決問題?


  劉依純畢竟是被星盟救助過的地球女孩,她身上帶著星盟科技治療過的痕跡,自然不能讓她就這麽毫無防備地回歸人群。她的嗓音被改造過,當她腎上腺素分泌到一定程度時,發出的呼叫將會帶著特殊的頻率,隻要附近有清道夫,一定會來救她。就算清道夫不在附近,也能收到她的呼叫,隨後趕來收拾掉傷害她的人。


  劉晨心裏有些恨。問星河明明答應過他的,隻要他配合,就一定會保證他們父女的安全。


  可這個時候問星河跑到哪裏去了?他留下了他們父女,差點讓他的女兒親眼看著舅舅和爸爸死去,這是個怎麽樣卑鄙無恥的大師?!他怎麽就能這樣騙得他們的信任,然後任由這不知名的東西傷害他的女兒!?


  在梅嘉爾裝模作樣地按了幾百下之後,他悄悄投入傅閡勝口中的治療機器人已經從傅閡勝的鼻子中爬了出來。這是梅嘉爾自己的機器人,比問星河的高檔不知多少,體型小得就跟蚊子一般,任誰也看不出它竟能在人體內發揮那麽大的作用。


  梅嘉爾收回了蚊子大小的治療機器人,傅閡勝猛地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猛烈地咳嗽起來。


  他睜開眼睛,一邊咳嗽,一邊想要道謝,結果一打眼看到的卻是梅嘉爾,不由得愣了一下。


  “是我救了你。”梅嘉爾毫不羞慚地說,“不需要你報答,隻需要你記得我的好就行。”


  傅閡勝:“……”


  看見這個美貌得要命,隨隨便便就能勾引得他女兒完全站在他那邊的狐狸精,傅閡勝就一肚子火,根本不想顧忌什麽救命之恩,隻想打爆他的狗頭。


  “我可以以身相許,但你想接近我家盈盈,休想!”他恨恨地說。


  梅嘉爾笑笑,沒有理會他的憤怒,依然眼神清冷,問他:“你為什麽會來?我告訴過你,在家裏好好守著盈盈,哪裏也不要去。”


  傅家的人出現會降低劉晨的警惕心。如果今晚出現的不是傅閡勝,劉晨一定不會輕易讓他見到劉依純,更不會讓那怪物發現劉依純身上並沒有它們要找的東西。


  傅閡勝很想說你是什麽東西憑什麽指揮我,但看著梅嘉爾冰冷至極的目光,突然意識到,這個美貌得驚人的年輕人,對於他的生命,或者劉晨,或者劉依純的生命,都是毫不在意的。


  大概,在他的眼中,隻有盈盈才是值得他付出關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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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爾:以身相許?不……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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