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遊魚（4）
陳自翔好說歹說才終於把老婆勸住了，自個兒奔到二樓陽台，結果什麽也沒看到，隻聽到那兩個人的說話聲從三樓傳來。然而聽到也沒用，就憑他的身體素質，給他個□□也爬不上三樓去，更何況他也不敢。
他又奔了下去，跑出主屋，用他臃腫的身體困難地爬到自家一輛汽車頂上，遠遠地拿著望遠鏡觀看，這才看到他們兩個的身影，而他的兒女因為躺在那裏，他並沒有看到他們。
不過這就夠了。
問星河和方成雲這兩位，明顯不是普通人。他已經試了無數方法，請了無數的“高人”，現在，隻能相信他們了。
問星河和方成雲靜靜地等待了許久，什麽也沒有發生，這裏的所有數值都和之前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
方成雲道：“沒有辦法了，用吧。”
問星河從布包裏又拿出了一個儲物膠囊。這個儲物膠囊比之前的那些都要大得多，接近他拇指的大小。這種特殊性，保證了他絕對不會拿錯。
將膠囊扣在手心裏，問星河猶豫道：“確定要用嗎？一旦打開，我是沒權限關閉的，你也沒有。”就隻能送回審判星，讓審判星上的工作人員幫忙解鎖，再把他們送回來……審判星啊，那可是審判重犯用的！就為了保護他人的安全，保證犯人能安全送到。問星河到了地球這麽長時間，還一次都沒用過這個功能呢！如果不是真的犯人，而是為了其他的目的去做這件事，那費用就得他自己支付了好嗎！
這膠囊的費用，解鎖的費用，再加一來一回的費用，天文數字的支出從哪裏來？他已經負債累累了！再這麽下去，他的助學貸款要還到什麽時候？
方成雲的眼神微微變化了一下，冷冷道：“你放心，一切費用我來支付。”
教官的意識突然出現，窮鬼問星河頓時就不逼逼了。他毫不猶豫地打開了膠囊開關，丟向陳久和陳雪。
膠囊劃了個拋物線飛出去，在檢測到兩個生命體後就立時自動懸停，瞬間化作一個泛著黑色暗光的圓形巨口，將陳雪和陳久扣在裏麵，然後飛速回縮，散發著暗光的黑色絲線緊緊貼合著他們的身體，將他們包裹了起來。
普通人看不見，問星河和方成雲的眼中卻很清楚，在網收縮的同時，那兩個孩子身周的空間都發生了分割，網直接分割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空間，將兩個孩子完全包裹其中，與外界的空間割裂。
從現在起，這兩個孩子和外界之間遭到了完完全全的隔絕。他們的任何信息，一絲一毫也不會泄露出去。這就是量子監網的效果。這本來是給極度危險的囚犯使用的，誰讓他們自己並沒有空間類的能力，在這種時候，隻能用這個網來協助工作。
之後又是漫長的等待。太陽正在慢慢爬向頭頂，屋頂的熱氣慢慢聚集起來，他們兩個的人造身體卻沒有特別的感覺，隻是陽光變得更加刺眼，讓他們的觀測視野有點不太清晰。
方成雲繞著兩個孩子的位置慢慢地走著，眼睛看著那個網，露出了一點嫌棄的表情。
問星河感應到了他的心情，隻看著自己的數據，嘴裏卻“無意間”嘟囔：“沒辦法，我們這些窮鬼人窮誌短，隻能用這些次等貨。不像某些人，明明有那麽多錢，還摳得要死，不是我逼得緊，連量子監網的費用都要我出！我有多窮，上天可鑒！難道某些人就不知道嗎？！”
方成雲不理他。
播主建議你不要作死……
播主，你這位精神鏈接人都敢給你支付這麽大一筆錢了，你都不感激的嗎……
播主，你的精神鏈接人現在可以算是在包養你啊！你這是非要作到他甩手不幹才行嗎？
樓上諸位你們不懂，這就叫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唱）……
啥……啥玩意兒？樓上你在說啥？
哦，我在聽地球歌曲，給你放一段聽，你自己看翻譯。
哈哈哈哈哈……還真有這首歌！播主你不僅是作死小能手，而且還真是被偏愛到有恃無恐呢。
問星河還想說兩句發泄一下，但直播間裏各位說的話卻讓他閉上了嘴。
他這樣，就叫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嗎？他怎麽感覺不到呢？為啥他隻能感覺到窮鬼對富豪的憤懣心理，並對富豪橫豎看不順眼呢？
問星河並不知道，自己對方成雲的這種信任，其實早已超出了精神連接人的關係，甚至有點在向親代和子代的關係靠攏。
對於地球人的觀察，讓他對自己當前的情況產生了不滿。
而方成雲，是他的老師，是他的教官，是能支持他、教導他的人。
他不由自主地就將這種尚未明了的情緒，投射給了這個比親代更像親代的人。
方成雲其實對他的思維一清二楚。
但學生能信任他是好事。
所以他什麽也沒說，隻任憑著問星河作妖。
突然八卦鏡上的數值倏然一陣亂跳，以兩個孩子“消失”的空間為中心，出現了巨大的能量波動。
就算不用儀器，這種巨大的波動也令人難以忽略。
就在此時，問星河的直播係統被強製下線了。按理說這是不應該發生的，因為除了他自己，沒人有權限關閉它。
方成雲聽到了他心中的困惑，直接道：“你的直播係統沒有問題，應該是感應到了不能播出的東西，所以強製關閉。你自己拉出錯誤警告來看看就知道了。”
問星河一凜，終於想起了另外一種原因，那就是直播係統監測到了不能被公開放映的內容，就直接將他的係統進行了越權關閉。
他拉出了係統錯誤的警報，果然，在一串密密麻麻的代碼中，看到了“駐”級保密的標識。清道夫密級分類：戰、束、蒼、駐。最高為戰級，隻有公司高級領導和高等清道夫，比如教官這樣的有權限；束級，中層領導和中等清道夫可見。蒼級，普通管理員和初級清道夫可見。駐級，清道夫公司內部全麵開放，清道夫公司之外全麵限製。
現在，出現了駐級保密任務，直播間當然會被強製下線。
問星河：“……”麻蛋！這明顯是有大BOSS要出現的意思！他還指望著吸一波粉幫他脫貧致富呢！辣雞清道夫公司，簡直就是他脫貧之路上最大的障礙物——
“來了。”方成雲道。
那兩個孩子“消失”的位置之上，出現了一個灰色的空間袋，這個空間袋明顯是被什麽東西撕開的，就像被撕開的床單，從小到大，從細到粗，將那個位置的空間“嗤啦”一聲扯裂了開來，無數大大小小的遊魚從裏麵湧了出來。
這些遊魚在空氣中，就像遊曳在海裏一般。它們大的約有一兩米長，小的也有半米左右，頭很大，身體相對而言有點小，一個個披著金色的魚鱗，在蒼白眩目的陽光下閃耀著美麗的光芒，從空間袋中衝出來後，就在空氣中矯健地穿梭來往，用它們短小可愛的尾巴，頂著一隻隻大頭上下翻騰。
問星河立刻舉起了早已準備好的法劍，取出八卦鏡，將劍身插入側孔中，打開了空間封閉鑰匙。他們所在的這三樓周圍的一切景物都變得無比模糊，他們就像被關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切光影都被封閉在此處，任何人也無法窺視。這也是空間封閉的工具，不過比起量子監網，其效用大概就和兒童玩具差不多，空間的封閉性也差很多。
用地球物質來比喻的話，那就是，量子監網屬於真空玻璃箱，而八卦鏡的空間封閉則是大窟窿小眼睛的破網。不過這也夠了，他們隻要能達到目的就行。
陳自翔遠遠地看著他們兩個，剛開始還能看清他們的身影，剛才不知怎地，眼前一花，那兩個人的身影就變得模糊了。確切地說，三樓樓頂的一切景物都變得有點模糊，他再努力去看時，就會覺得眼睛酸痛不已，隻能眨著眼睛不斷流淚。
大概是強光下用望遠鏡看東西傷著眼睛了吧。陳自翔想著，便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所有的魚都衝出來，想往更遠的地方衝擊，卻被八卦鏡製造的空間屏障給遮擋住了，它們隻能在屏障的範圍內左衝右突，卻被攔在小小的空間內，不能越雷池一步。空間封閉雖然是網，但網魚還是沒問題的。
遊魚們在小小的空間裏上下遊動，發現自己不能離開，而他們撕裂的空間缺口也仿佛被什麽東西封閉，無法原路退回後，終於發現了不對。
一條最大的遊魚鼓了鼓肚皮，在這片狹小的空間裏轉了轉尾巴，終於看到了兩個陌生的身影。
“是你們嗎……是你們嗎……隔斷了我們的連接！”大魚對著距離自己更近的問星河說。
它用的是它們自己的語言，有點像魚在水中吐泡泡的聲音，不仔細聽都聽不出來它在說話。
問星河愁容滿麵地看著它，轉頭望向方成雲。
方成雲莫名道：“怎麽了？”
問星河：“……聽不懂。”
“你不是能幾天就能學會一門新的語言。”
“你也知道是‘幾天’啊！”
因為對自己語言天賦的自信，當然更為了省錢，問星河並沒有在這個身體上安裝語言翻譯係統。他一般都會對自己會遇到的偷渡者種族有個大概的猜測，然後去學習他們的語言，有很多語言都是相通的，一通百通，聽不太懂也能猜，實在不行還有星際通用語做後備，基本上沒出過錯。
可是這次就見了鬼了，這個種族他完全沒見過啊！他完全沒聽說過啊！它們的語言他是真·一句沒聽過！連類似的都沒有！完全聽不懂！
方成雲卻並沒有嘲笑他，他沉默了一會兒，淡然道：“翻譯機正在分析學習中，需要五分鍾的時間。”
問星河：“……”
也就是說，在星盟體係中，真的沒有這個種族的記錄。
那條魚還在喋喋不休，看他們不說話，就帶領著一大群小魚向他們衝去，似乎是要攻擊他們。問星河有點心慌，腳下稍稍一動，卻從精神感應中感覺到了方成雲的命令。他隻動了那一下，便不再移動，和方成雲一樣，貌似淡定地站在那裏。
一大群金色的遊魚帶著驚人的氣勢衝了過來——然後像一群泡沫幻影一般，從他們身上穿越了過去。
在被幻影穿越的那一瞬間，問星河終於想起來它們是什麽了。
氣遊魚。
浩瀚宇宙中，星盟勢力範圍之外，傳說中的更高維宇宙象限裏，能夠不依靠任何科技手段，就能夠隨意穿梭空間的，隻在傳說與假說中存在，在低等星球的神話故事裏時不時以各種形態出現的，傳說中的物種。
這種聽起來就不科學的種族設定，他一直以為都是那些白日幻想家胡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