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遊魚（3）
“我覺得，咱們的孩子終於有救了……”說著說著，周元珍捂著嘴哭了起來。
陳自翔摸著她的肩膀，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兩個孩子，是他們的珍寶。
如果孩子們出了事，那他就算賺了全世界的錢，又有什麽意義呢？
問星河回到客臥，方成雲正用他遺留下來的拂塵掃描器對著問星河消失的地方掃描，看看掃描出的數據，皺皺眉，又繼續掃。
問星河不高興地說：“我都被時空上裂開的洞給吃了，你半點不關心，還光顧著掃描啊？”
方成雲沒理他。他們之間的精神鏈接讓他隨時都能知道問星河的情況，剛才問星河的精神信號隻不過消失了0.01地球秒，緊接著就安全出現在附近的某個位置。他的精神鏈接無法判斷問星河的精確方位，卻能百分百傳達他安全無虞的消息，所以他壓根就不會擔心。
又掃描幾次之後，方成雲皺眉通過問星河的眼睛看看記錄儀上的數值。非常混亂，特別混亂，就在問星河被帶走的那個時空裂縫附近，所有的數值都亂得一塌糊塗。不過這些都在預料之內，時空裂開又閉合之後總會出現類似的混亂剩餘產物，就像陳久和陳雪身上遺留的那些痕跡，沒有什麽參考價值。
他將數值分享給了問星河，問星河用耳中的智慧核接收後，又用幾秒鍾進行了分析，得出了和方成雲一樣的結論。
“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問星河皺眉道，“地球上出現了時空薄弱點，所以才導致偷渡者增多這一點我是知道的。可是這不對吧，就算是薄弱點，也沒有這麽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它總得有個因果才對。這附近又沒有大型的能量場，怎麽就能突然出現這種東西？難道說發生了什麽異變？”
如果所有的薄弱點都像剛才那個一樣，突然撕裂開，又突然閉合，而他們又找不到任何誘因，那就很危險了。
畢竟，薄弱點不可能隻出現在一個地方。
根據記錄，地球上曾經同時出現過成千上萬的薄弱點，當然了，所有的薄弱點維持時間都很短，所以除了吸引更多的偷渡者前來之外，並沒有造成大的災難。
但如果找不到原因，今後這些薄弱點惡化了呢？不說別的，就像剛才吞噬了問星河的那個薄弱點一樣，不斷出現又消失，隻要維持這種狀態幾個小時，就很有可能造成地球周圍的時空崩潰，就算不會毀滅地球，也會對這裏的生態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問星河又問：“到現在還找不到這些薄弱點的形成原因嗎？”
方成雲少見地歎了口氣。
問星河突然想到什麽，恍然大悟：“你之所以被派到這裏來，就是為了這個，對不對？”
方成雲可以預見地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突然轉了頭，看向另一個方向。
在他們身後，陽光璀璨的落地窗旁，站了一位穿著長長睡裙的少女，和一個穿著睡衣褲的男孩。他們兩個並肩站著，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卻毫無阻礙地透過了他們的身體，在冰冷的精石地板上隻留下了陽光的痕跡，卻沒有他們的影子。
他們兩個沒有影子。
他們麵無表情地看著問星河和方成雲，他們兩個也看著他們。
問星河抽出了腰後的拂塵，遠遠地掃過那兩個孩子。他們身上的數值讓他皺起了眉頭。
那兩個孩子慢慢地向他們走來，一邊走，一邊同時開口，用冷漠的語氣說道：“救命。”
問星河試探性地向他們走去。
他們越走越近，臉上的表情沒有動一下，隻是相隔五秒之後，又說了一句：“救命。”
那個聲音，那個語氣，和之前的那句一模一樣，就好像誰的話被錄下來，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問星河喊了一聲，陳自翔在樓下聽見大師呼喚自己，趕緊又飛奔了上來。然而就在他奔上旋轉樓梯的最後一層台階，看到一雙兒女站在落地窗前說讓人聽不懂的話的同時，那兩個孩子就在他眼前，像氣泡一樣消失了。
陳自翔嚇得大叫起來，撲到一雙兒女剛剛站著的地方，地麵上隻留下了兩灘水漬。
“大大大大師！我孩子他他他他們……”陳自翔哆嗦著嘴唇，趴在水漬上，全身抖如篩糠。而那兩灘水漬，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消失。
問星河道：“你去你孩子的房間看一眼。”
陳自翔全身抖得站都站不起來，看著那兩灘已經消失的水漬，對他的話沒有一點反應。
再一次，問星河看到了地球親代對子代的關愛。
不是對嬰兒時期的激素類關愛。
而是由內而外，由心而發，在發現了孩子問題的同時，會直接崩潰的那種本能的關愛。
問星河看著他，忽然想到，如果他也有親代關心，或許，此時正在直播的那一頭，緊張地關心著自己，觀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在危險的時候，會為自己不由自主地崩潰。
這種感覺，或許在過去的問星河眼中是一種麻煩。
沒有親代、沒有家庭的感覺已經習慣了，他自己的種族也都是這樣習慣的。
其他種族也差不多。
在星盟，就算是需要自行照顧幼崽的種族，也都隻是“幼崽”而已。
隻要稍微成長到能上學的年紀，就會由政府統一管理，之後的生活父母可以管也可以不管，都不成問題。
卻沒有哪一個種族，在幼崽明顯已經長大的時候，還會繼續這樣關注。
這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原則。
長大的幼崽，應當為自己的生活負責才是。
可就是這樣的習慣，在地球上的這些日子，卻被驟然推翻。
他沒有這樣的親代。
分裂出他的母體，在照顧完他的嬰兒時期後，就將他交給了統一管理機構。
即便對方正在看他的直播，也根本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子代。
問星河又加重了語氣：“去看看！剛才那兩個應該不是你的兒女！”
陳自翔這才醒神，他的手腳在地麵上滑了幾下，才終於擺脫了僵硬的狀態，用他這個四體不勤的身體飛一般奔向他兒女的房間。
過了兩分鍾，陳自翔又抖著腳奔了出來，撲到問星河麵前，差點兒跪在他腳下。
“我我我……我那兩個孩子還在睡覺！他們還在睡覺！他們沒死！沒消失！大師您真是神機妙算！”
問星河不能理解他的恐懼、激動和開心。但這不妨礙他為之豔羨。
當然，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問星河將雜亂的思緒拋到腦後，看了一眼方成雲，方成雲點點頭。
問星河道：“我和……方總，需要去看看你的兒女，方便嗎？”
他們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檢查外圍，沒有什麽線索，現在就需要檢查問題的源頭了。
陳自翔對這件事當然沒什麽不讚成的，趕緊點頭同意，生怕慢了一步就會讓他們改了主意。
既然得到了人家親父的同意，也就沒什麽顧慮了。問星河便去了陳雪的房間，方成雲則去了陳久的房間。
這兩個孩子果然還在床上“睡覺”，除了臉色蒼白，各種空間扭曲數值亂七八糟之外，看起來沒什麽大的問題。他們的被子被半掀開，露出和剛才他們在落地窗前看到的那兩個“孩子”穿得一模一樣的睡衣和睡裙。
方成雲抱起了陳久，問星河抱起陳雪。走到依然坐在落地窗前不能動彈的陳自翔麵前。
陳久的體重果然不太正常，方成雲卻抱得很輕鬆，他的體質畢竟和地球人不一樣，甚至問星河這個身體的體質都不如他，陳自翔派出那幾個人都挪不動的身體，他也就感覺費點事而已。
“我派來的第二個人，是在哪裏消失的？”方成雲問。
“是在三樓！”陳自翔忙說，“到三樓去的樓梯就在那邊，不過被損壞了，還沒來得及修。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上的三樓……”
周元珍早就聽見了樓上的聲音，但她關節不好，這會兒才扶著樓梯慢慢地爬上來，一邊爬一邊嚎哭：“我的女兒唉！我的兒子呀——”
陳自翔趕緊過去扶她，一迭聲地解釋：“他們沒事！是我弄錯了！你別急！……唉，你怎麽不用電梯啊！他們真沒事！我沒騙你！沒必要這麽急……”
方成雲抱著陳久向陳自翔指的方向走去，問星河抱著陳雪緊隨其後。他們折騰這許久，那兩個孩子依然緊閉雙眼，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他們走到陳自翔所指的方向，那裏有一扇門，門外便是一個大陽台，陽台側麵原本有個通往三樓的旋式樓梯，現在坍塌得不成樣子，鋼筋都露在外麵，水泥碎得一塊一塊，到現在都還沒收拾，像一堆隨意堆放的建築垃圾。
方成雲在大陽台上稍稍退了幾步，然後稍稍助跑，整個人頓時拔地而起，跳上了三樓。問星河同樣如法炮製，身姿輕盈，幾乎和方成雲同時落地。他們懷裏的孩子對他們的行動沒有產生任何阻礙。
三樓果然被破壞得很嚴重，所有的東西該翻個的都翻了個，簡直像是被人用犁地的工具簡單粗暴地犁了一遍，翻起的水泥和各種花草殘枝混雜在一起，可以想象當時被破壞時的巨大力量。但這一切的破壞都被局限在了這個三樓的位置，他們所居住的二樓，以及這個宅院的其他地方，卻是根本看不見一絲一毫的破壞。
他們將兩個孩子放在了那一片狼藉的中央，然後一個用八卦鏡，一個用腕式掃描儀，開始掃描周圍的情況。
這周圍的數值沒有變化，就和前一天的結果一樣，所有的數值都隻有百分之一的偏差，除此之外和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區別。
“難道是猜錯了？……”問星河自言自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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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捉鬼，八卦鏡掃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