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戰爭從未改變
佐恩卻是一副準備好了隨時迎接她問話的樣子，麵不改色的直接回答道：“祈禱戰士平安，感謝豐收，祈禱我們神給我們庇佑。”
“可你們的神真的會庇佑你們嗎？”楚儀歡脫口而出，不自覺的還帶著一點諷刺的語氣，但很快她察覺出了自己的失態，並且迅速說道：“我……我沒有要褻瀆你們神明的意思，你不要生氣啊，我向你道歉。”
對方沒有說話，似乎是對她的行為表現出了一貫的從容和漠視，正當楚儀歡以為佐恩已經開始生氣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了：“有的時候不會吧，至少我父母死去的時候，沒見神明出現過。”
他說的話讓楚儀歡啞口無言，半晌之後，她也隻能對此表示抱歉：“我……對不起，我不該說這個的……”
她的父母還在世，但她離家千裏，即使知道他們平安，也依舊會在半夜想家想爸媽想得忍不住會哭出來，然而身邊的這個人呢，他即使是想，也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也許神明很忙，沒有時間庇佑我們每一個人，”佐恩不理她的道歉，隻是低聲繼續說著：“但我們聚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就像一個人一樣，想來神明是能夠抽出時間，庇護我們這一群人的。”
“嗯，”楚儀歡點點頭，看著遠方的藍色火光，村民在白袍女人的帶領下開始輕聲禱告，沒有歌聲的空地上，莊嚴肅穆，仿佛每一個人都是最忠誠的信徒。
“你可能覺得我們都已經發瘋了吧？”佐恩突然間又說道，眼睛卻依舊直直看著前方，黑暗中楚儀歡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卻莫名的感到心疼。
“這種豐收，好多年才會有一次，然而這些吃食，都趕不上人魚們一個城鎮的居民幾個月的糧食。我們明明這麽缺人，缺食物，缺兵器，但卻還是要發動戰爭，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小孩子的玩笑話。”
他的話裏帶著無奈和蒼涼，楚儀歡愣了愣，這才想起自己之前問過他的問題：為什麽他們這麽討厭人魚。他的回答其實不太清楚，也因為她那時根本沒有理解，佐恩口中戰爭的含義。
楚儀歡本以為那隻是一句為了搪塞自己的玩笑話罷了，但現在聽起來，他說的戰爭，是真正的戰爭。現在她也明白了為什麽他會稱自己和村莊裏的所有人為戰士了，因為那不是開玩笑，他們是認真的。
而另一個事實也是顯而易見的，如果亞特蘭蒂斯王室真的迎戰，這地下村莊的勇士們的獲勝幾率可能一成都不到，這些人，果然是瘋了。
因為一時間接受了太多信息，楚儀歡心中動蕩，表麵上卻不想讓佐恩看出什麽來，於是隻要壓抑著自己的麵部表情，輕輕深呼吸後，方才平靜下了內心的波動。
但冷靜下來想想，自古以來，人類不就是不斷通過戰爭，爭搶食物，資源，金錢甚至是土地，對於這些生活在地底的人，想要去尋求更好的生活，也不無可厚非，隻是……她還有一點不明白。
這兩個民族之間，從根源上來講，是屬於同一個民族的，他們都是亞特蘭蒂斯的子民。
但是究竟是為什麽，一些人生活在海中，一些人生活在地下，而一些人能夠在水裏呼吸，一些人卻不能。
從源頭來講，這一切就顯得不合情理。難道是大西洲沉入海底之後，這個政權發生了分裂？或者是地下的這隻種族沒有進化好，所以不能生活在海水裏，迫不得已才在地下生活。
楚儀歡對此不太理解，自然也沒有人告訴過她，但她認為兩個物種之間的不相同，是他們爭鬥的一個根本上的原因。
但楚儀歡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問，因為談話氣氛還籠罩著一層悲傷，即使佐恩在她心目中，算是一個十分凶惡的男人，他對她十分刻薄，說話也幾乎從沒留過情，那也不能掩蓋這個人現在內心混亂的事實。
這對於楚儀歡來說，確實是發生在他人身上的苦難，她不可能完全懂得，但也卻也能做到，至少不要去碰人家的傷疤，她這個人可不是那麽不溫柔的人。
談話仍要繼續，楚儀歡不太忍心這個話題就這樣不愉快的結束，越是她輕聲說道：“為了自己的生活，做出必要的選擇不算是錯誤。”
“戰爭所帶來的痛苦也許從未改變，但它所帶來的結果，卻不一定就是壞事。”
楚儀歡輕聲說著，慢慢交握自己的雙手，思緒在同時飛快的運轉：“其實我們人類也很喜歡打仗的，也不是每次戰爭都是有價值的，也有無數人犧牲，無數家庭失去親人，妻離子散。”
“但畢竟還是有些人懂的，有一些東西，比能源、金錢、土地這些更珍貴。”她說著慢慢轉頭看著佐恩低垂的側臉，語氣溫柔：“隻要能夠想清楚，自己是為何而戰，那麽這場戰爭，才是真正有意義的不是嗎？”
岩漿花的燈盞，在黑暗中靜靜地亮著，佐恩聽著她輕柔話語，眉間竟慢慢地，在黑暗中舒展了開來。雖然這女人有時候蠻不講理，但不管怎麽樣，也比什麽都不說要強得多了。
而這時，村子前麵的空地上，幾百人的集體禱告已經結束了。台上的白衣女人朝著四麵的大家一一行禮，然後宣布宴會可以開始了。
於是在經曆了漫長的儀式之後，村子裏的人們終於可以坐下來享用享用豐盛的晚餐，宴會從現在開始才慢慢熱鬧起來。
而看見這些變化，一直等在村口的兩個人也已經站了起來，準備加入宴會，尤其是楚儀歡，她迫不及待的，想用食物來填飽自己因為體力活，而過度空虛的肚子。
另外她著急走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剛才說完那番話，她自己回想起來就覺得有些害羞。
剛才絕對是一時衝動，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會一本正經地，把自己關於戰爭的膚淺見解都說出來，也不知道佐恩到底聽沒聽進去，是不是會覺得自己隻是在耍帥，而實際上什麽都不懂呢？
她自己說出來可能覺得很爽，但也許不但不會起什麽作用，反而會讓佐恩覺得她更蠢了吧。楚儀歡想著想著，就有些後悔，於是打算趕緊離開事發現場，她現在可是急需第三個人出現，來緩解他們之間尷尬的氣氛。
再看看佐恩，他依舊是麵無表情的樣子，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他這副毫無表示的樣子，卻反而讓楚儀歡的小心思感到火大。
但這男人讓人生氣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兩件了，她已經在短時間內學會了如何容忍這些人的奇怪脾氣，況且現在自己的肚子才是需要侍候的第一位。
宴會已經開始，佐恩和岩漿花燈走到人群中間，大家都在享受食物，所以基本上沒人注意到他們，但此時站在高塔上的白袍女人卻看得一清二楚。
而這位主持宴會的大祭司不是別人，正是佐伊大姐本人，雖說大家都清楚大祭司是她，但畢竟要保持宗教的神秘感，所以大祭司隻要戴上麵具，就不會在眾人麵前摘下。
此時的佐伊並不著急加入這場宴會，畢竟高塔上不光風景好，也方便她俯視這個自己精心維護的村子。阿念在下麵和鄰居家的小姑娘玩的正歡，而另一個弟弟佐恩，也和楚儀歡一起，慢慢走進了會場，他們沒有帶來那一籃子岩漿花，卻拿了個花燈在前麵照明，看起來也很和諧的樣子。
佐伊在麵具後微微笑，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轉身彎腰，從高塔的出口慢慢向下走去。
似乎同樣因為肚子餓，佐恩找位置的速度也很快，並且拉著東瞅瞅西看看的楚儀歡立刻坐下。
餐桌上的菜肴倒是比想象中的琳琅滿目許多，雖然要說賣相肯定要比海裏的差一點，但楚儀歡不是個挑食的人，隻要能填飽肚子，賣相好不好看那都是次要的。
這場百家飯，大家都各自有各自的位置，跟他們坐在一起的，是姐弟三人鄰居家的孫大媽。
孫大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阿念也經常受她照顧，這時候也在對麵坐著，和身旁和小姑娘說悄悄話，根本就沒注意到他哥哥已經坐在那裏了。
大媽見他們兩個坐下，立刻招呼著拿碗給他們盛了吃的，接著放在楚儀歡麵前的，就是不知道都是什麽原料製成的，黃褐色的一碗糊狀物體。
其實這要是放在平常，她雖然會吃，但肯定還是要先抱怨一番的，但今天的勞動程度實在超過以往，所以楚儀歡看都沒看，就直接拿起勺子把東西送到了嘴裏。
其實不看賣相，這東西味道還是不錯的，楚儀歡一邊拿著勺子品嚐味道，一邊看著麵前碗裏的東西，然後非常自然的又舀起一勺來，放在嘴裏一整口直接咽下去。
“哈哈，這姑娘可真好，”對麵坐著的孫大媽，可能比起自己吃飯，看別人吃的歡喜，更加高興一些，就一邊看著楚儀歡狼吞虎咽，一邊眯著眼睛笑：“慢點吃，不急，鍋裏還有挺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