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戰歌
“畢竟,白送的女仆誰不喜歡呢?”他冷冰冰的說著,好像從來就沒把楚儀歡當成人看。
這下楚儀歡聽得有些皺眉了,看起來這個家夥嘴巴還挺厲害,別看臉上冷冰冰的,其實也是個嘴上不饒人的主,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接著歎道:“你和女人鬥嘴都這麽認真,看樣子肯定沒有姑娘願意喜歡你。”
佐恩無動於衷,眼睛也直直地看向前方:“我們這裏,沒有男人女人之分,大家都是戰士,都是會為亞特拉的眷屬隨時犧牲的忠實奴仆,和你遇見的那些腦子裏隻有情愛的魚人,是不一樣的。”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平淡,但在楚儀歡眼裏,這就是狂熱宗教分子的代表,畢竟她是沒有信仰的,要真要說有的話,那也是和夜梟一同,信奉血族之王和該隱大人的。
然而在亞特蘭蒂斯,這個民族早在陸地上生活的時候,便一直信仰海神,而且直到現在,千年未變。
隻是這地下和海水裏的人,生活條件過於不同,恐怕對宗教也有不同的發展和理解。
自古以來,各種各樣的神,不管是真神還是偽神,都算是承載過信徒的希望和苦楚的,宗教的宗旨,神明的旨意,大多還是教徒口口相傳,才會深入人心的,可以說宗教的狀況,能夠從一定程度上,反應一個群體的精神狀態。
楚儀歡生活在和平年代,國泰民安富庶安康,然而這些人正好相反,她雖然不理解這樣為神獻身的思想,但卻能夠多少理解他們如此狂熱的理由,可能是如此的被差別對待,感覺十分不好吧。
隻可惜這其中到底有著什麽樣的隱情,卻沒有人願意告訴自己,楚儀歡感覺有些失望,但同時知道自己不能夠奢望太多,於是她迅速拋開了頭腦裏的各種想法,出聲接話道:“你們.……到底為什麽這麽討厭人魚啊?難道隻是因為你們不一樣嗎?”
她滿懷忐忑的說出這個問題,而後便靜靜的等待佐恩的回答,兩人向前走著,佐恩似是不想理她,又或者是在思考應該如何回答,過了很久之後,才終於說道:“所有戰爭的原因都沒有那麽單純,別想太多了外鄉人,知道太多對你也沒有好處。”
佐恩這樣說,其實的確是為了楚儀歡著想,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楚儀歡也有必須了解這些事情的理由,但今天或許是氣氛不和,兩人的尷尬談話,到這裏就此結束,沒人再出一聲,繼續專心走路。
他們一直走了很久,走到楚儀歡都有些不耐煩了,但沒過多久,眼前的景色終於明亮了起來,不遠處的地方,能看見明媚的紅色和橘黃色火光,照在漆黑的洞壁和屋簷上,有人唱歌的聲音傳來,在這空曠的洞穴中,顯得尤為飄渺。
楚儀歡立刻來了精神,揚起頭去看時,兩人已經穿過了最後一條小道。村頭的地方亮著一盞燈,細看之下,立刻就能看出來,那就是一朵岩漿花做成的燈盞。再往前,便是剛才搭起架子的空地,楚儀歡趕忙朝那邊望去,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底洞之中,成圓形圍繞擺放的火堆將洞穴整個從上到下照了個通透,每一個架子當中都擺放著一朵盛放的岩漿花,它本來鬱金香一般微微閉合的花瓣,被烈火灼燒得悉數伸展開來,仿佛生物一般在火焰中上下盤旋。
而這地洞裏的村民們,此時都圍坐在一起,地上擺著毯子和石桌,麵前擺放著各種楚儀歡從未見過的食物,但他們卻都不出聲地,望著空地中央。
那空地中間放著的,是佐伊之前主持秩序時搭起的高塔,此時高塔上已經沒有人了,但當中卻有飄渺的歌聲緩緩傳出,一個最為龐大的鐵架放在高塔正下方,足足五朵岩漿花盤旋在火焰當中,上下翻飛,仿若飛鳥。
歌聲輕柔的持續著,佐恩走到村口掛著的那盞燈近前,放下了手裏的鐵籃子,伸手去把那盞燈拿了下來,同時也放開了一直拉住楚儀歡的手:“我們等一下再過去,儀式已經開始了,現在不能過去打擾。”
楚儀歡倒是不在乎,雖然她聽不懂這歌在唱什麽,但仍舊覺得非常悅耳,也樂得坐下來聽:“沒事,那我們就在這裏看唄,也不錯嘛。”見楚儀歡不嫌棄,佐恩便也提著燈,在楚儀歡左手邊坐下,那寧靜飄渺的歌聲悠揚地傳到耳朵裏,顯得洞穴之中更加安靜了。
就在兩人剛剛坐下不久,空地那裏傳來的歌聲發生了變化,本來是輕柔的調子,卻突然間在一陣急促的鼓點聲中變成了音調沉重的吟唱,本來輕盈的歌者的聲音也一下子變得厚重和蒼涼起來。
楚儀歡沒想到會有這種變化,雖然她自己對音樂沒有什麽了解,但也明顯聽出了其中的變化,她感到有些吃驚,悄悄去看佐恩時,發現對方臉上是意料之中的平淡表情。
她有些想問,難道他們每一次的宴會都會唱這樣的歌嗎,畢竟佐恩剛才說了,現在進行的是個儀式之類的東西。
但她卻不太敢開口,並且頹然地發現,自己在佐恩身邊,從來都是處於一種敢怒不敢言,敢想不敢說的狀態,這讓她突然感覺有些氣悶,但沒辦法,楚儀歡隻能再一次放棄了心中的想法,繼續聽下去。
聽到這一部分,聲音的變化開始變得十分頻繁,歌聲由婉轉迅速轉為高亢,又接著急轉直下進入蒼涼悲愴的氣氛當中。
歌者沙啞的嗓音中似乎透露著一股如泣如訴的悲哀和絕望,但很快急促的鼓點再次出現,這次其中還混合著其他的打擊樂器,仿佛哀傷地戰場挽歌最終還是化了為複仇的怒火。
而隨著這一部分的高潮迭起,全場的村民們都開始低聲跟著吟唱起來,氣氛猛然間變得莊嚴肅穆且氣勢磅礴,楚儀歡坐在地上,被這氣氛驚得抱住雙膝,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跟著炸了出來。
其他的村民都開始唱歌,但坐在楚儀歡身邊的佐恩卻不為所動,他微微側頭瞄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她似乎已經被氣氛感染,雙眼圓睜的緊盯著前方,那雙漆黑的杏眼映出熊熊火光,仿佛海中閃爍的珍珠,璀璨且不凡。
他靜靜看著那雙眼睛,握著燈盞的那隻手鬆了鬆,接著轉過頭來,決定還是不要打擾她的專注為好,真是很難得她一個外鄉人,都已經是這副處境了,卻還是如此樂觀。
就在這時,吟唱的歌聲在慢慢的變得高亢,楚儀歡聚精會神的聽著,同時也發現,高塔下的最大的火堆正在越燒越旺,五朵岩漿花上下舞動著花瓣漸漸的竟然改變了顏色。
這些花都是她一朵一朵從花莖上剪下來的,楚儀歡自己當然清楚它們最開始是什麽樣子,但隨著激昂歌聲的急轉而上,花朵身上紅色光澤開始轉為藍色,那火焰中央的溫度,似乎變得更加的高了起來。
她起先還擔心是不是會出什麽變故,不過再看身邊的佐恩,他似乎一副快要睡著了樣子,根本就不關心他們宴會上是什麽情況。
不過事實證明楚儀歡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很快,歌聲便結束了,隻剩下高塔下燃燒著熊熊藍色火焰的鐵架,五朵散發著藍色晶瑩光澤的岩漿花在半空中安靜的懸浮著,仿佛是在水中漂浮一般。
楚儀歡目不轉睛的盯著終於安靜下來的宴會空地中央,高塔此時已被整個照亮,隱隱約約,能看清那上麵原來刻著很多模糊的神像印記和文字。
接著在這一片寂靜當中,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一位身穿白色長袍,包裹著臉部的女人走上了高塔最頂端,那個位置高高在上,幾乎碰見洞頂,而她一上高塔頂端,下麵的村民們,不管男女老少,也都悉數站了起來,卑微的低垂著頭,握緊雙手。
看來儀式快要結束了,而且沒有了音樂,楚儀歡也對眼前的宗教儀式沒有什麽興趣,於是便準備站起身,活動一下手腳,誰知她剛剛有要站起身的動作,手便再一次被佐恩拉住了。
她一臉疑惑,但還是礙於男人的力氣大,便不情願的重新坐了回去。“怎麽了?”她小聲問他道:“還沒結束嗎?”
佐恩放開她的手,低聲回答道:“還沒結束,禱告才是重頭戲,你要是現在走出去,可不會有好果子吃。”
楚儀歡還分得清好歹,而且也不會因為他很沒有禮貌的碰過自己一兩次手就生氣,於是隻能頹然在原地坐好,說一句好吧,然後便低下頭來看著黑黝黝的地麵。
岩漿花的燈盞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忽明忽滅,佐恩重新把那燈火搖了搖,讓花瓣整個重新舒展,燈火便又變得明亮起來。“他們在禱告什麽呢?”楚儀歡突然猝不及防的問道,眼睛依舊看著地麵,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