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路見不平一聲吼
兩人在城門口等了好一陣,方才等到鄰村一輛有空閑的牛車,因為不逢趕集,人比較少。車夫看顧南桑他們帶的東西多,有些猶豫,還是顧南桑承諾多給一文錢,他方才答應帶他們到村口。
待下了馬車,周清蕭輕輕鬆鬆挑起扁擔,笑道:“表妹,你那個‘桃符’,畫的那個圈,是何義?”
顧南桑兩手空空,樂得輕鬆,隨口答:“單個來看,是0的意思,前麵加個1,便是兩位數,叫做10。”
她揚起手,在空中隨手揮舞了兩下,寫了兩個數字的輪廓:“這個叫做數字。”
周清蕭識趣地沒有追問她之前是桃符的事情,反而發出感歎:“表妹學富五車,令我心服口服。”
顧南桑手指一頓,挑眉道:“這不是我發明的,是我……”
“是你在書上看到的,可惜姑父藏書頗多,你已不記得是哪本了。”周清蕭十分上道地接話,同時佯裝可惜道:“否則,表妹定會毫不吝惜,借閱給我的。”
顧南桑明知他是調侃自己,卻也不好反駁,因為她確實找不到別的理由來解釋。
頓了頓,正想什麽,一回頭正好看到他憋著笑意的眼神。
空氣忽然變得尷尬。
周清蕭一秒收好表情,作冥思苦想狀,好似在理解她的知識。
顧南桑咬牙,隨手把手裏的一根茅草砸到他額頭上。
“喲,長針眼啦!這青白日的,也這般不知羞恥!”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刺耳的女聲。
顧南桑一回頭,看見趙桂花穿著紅布碎花衣裳,手裏挽著個竹籃子,帶著輕蔑的笑容,站在路中央。
果真是冤家路窄。
“原來是桂花嬸。”顧南桑挑挑眉,笑道:“既長了針眼,便要去看大夫,若不好好醫治,生了膿瘡可怎麽好?”
趙桂花氣得咬牙:“你這蹄子,竟敢咒罵我,不分長幼,果真是有娘生沒爹養!”
顧南桑眼神一利,周身的氣勢赫然變了,她的表情似笑非笑,雖然身量單薄矮,但目光深如寒潭,看向趙桂花的時候,猶如在看一樣廉價且質量堪憂的物件。
“趙桂花,你搞清楚。是你先自己長針眼,我隻是好意提醒你。你不感謝我便罷了,卻還要我不分長幼,動輒辱罵我的爹娘。”
顧南桑倒退一步,掩著口鼻,搖頭道:“我看你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顛倒黑白,你兒子也懦弱無為,沒什麽出息。你這渾身的臭氣,可別叫我沾染上了。”
“你!”趙桂花平日沒少和村裏的婦人發生口舌,但像顧南桑這般,動動嘴皮,輕輕鬆鬆就把她渾身上下指教了個遍,偏還不帶一個髒字的,氣得她咬牙切齒。
“年紀嘴巴就這麽毒辣,還偷上漢子了!”旁邊冷不丁傳來一道男聲,這聲音陰冷尖細,好似一條陰溝裏的毒蛇。
周清蕭原本還不甚在意,畢竟趙桂花一個婦道人家,加上顧南桑口齒伶俐,輪不到他插嘴。但李長生出來之後,他那陰狠的眼神,立刻讓周清蕭皺起了眉毛。
他放下了肩頭上的扁擔,不動聲色地走近顧南桑一步,隨手掐了路邊樹上的幾枚樹葉,暗運內力,隨時準備出手。
相比之下,顧南桑微微眯眼,冷冷地看著李長生。
“李長生,你自己做那檔子事,心裏沒點逼數嗎?在外麵做違心事的時候,可曾想過家裏的妻子和兒子?就你這慫樣還敢沒憑沒據地來數落我,仗著自己跟村長沾親帶故就狗仗人勢瞎逼逼倒是厲害,有本事把人叫來對峙,指發誓你一心一意啊!”
周清蕭:“……”覺得表妹才華出眾腹有詩書氣自華毫無市儈之氣難道是他的錯覺嗎?
這一套連消帶打的瘋狂輸出嘴炮A,明裏暗裏還嘲諷著他和寡婦鳳嬌之間不可告人的關係,別李長生,連趙桂花都愣住了。
這可是她平時想但從來不敢的心裏話啊!
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對顧南桑的討厭程度好似微妙地降低了些許。
李長生是個極心眼的人,當著外人,還當著一向被自己壓迫著的老婆,居然被一個黃毛丫頭這一通數落,臉上是極為掛不住了。
“他娘的……”他咬牙切齒,拎著手裏的鋤頭就要上前。
周清蕭眼神一冷,樹葉在指縫間輾轉,尖細的葉子已經出手半寸,對準了李長生的膝彎。
“住手!”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傳來。
伴隨響起的,還有由遠而近的馬蹄聲。
顧南桑微怔,抬眼看去。
卻是一個身穿一襲青袍,麵容冷峻的公子,帶著一群隨從,打馬而來。
離得近了,顧南桑方才看清楚,她驚訝道:“孟公子?”
來人正是孟看鬆。
孟看鬆對顧南桑微微點頭算是回應,翻身下馬,手裏的長鞭一揚,正好打在李長生麵前的空地上,濺起一圈草屑和泥土,嚇得李長生一縮腳,慫唧唧地退了兩步。
周清蕭目光微動,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捏著樹葉在手心把玩。
“顧姑娘是我孟家的救命恩人,閣下若有什麽不平之處,隻管與我聽,若有什麽損失,也盡管問孟府要。”孟看鬆聲音冷冷:“但若你無理取鬧,刻意為難,就隨我進城去見知府!”
李長生頂多是是荷花村狐假虎威橫著走一番,到了別的地方也得低著頭規規矩矩做人,知縣都沒見過,更何況官大一級的知府,當下軟了腿,轉了轉三角眼,不敢答話了。
倒是趙桂花,她一向能屈能伸,平日裏厚著臉皮幹了不少事,當下拉下臉,諂媚笑道:“這……這位老爺,我們和南桑丫頭都是一個村的,今日路過遇見,我與她不過見麵打個招呼罷了。我們當家的比我後來,這……這些都是誤會,誤會!”
她這樣一,顧南桑微微皺眉,什麽都沒。
但李長生得了這個台階,當下眉毛一豎,反手就給了趙桂花一個大耳刮子,怒喝道:“你個賤人!遇見同村的姑娘也能叨叨這麽久,嗓門大的叫我以為你在吵架!還不快走,看老子回家怎麽收拾你!”
他著,狠狠給了趙桂花一腳,以此來發泄心頭的怒氣。
趙桂花敢怒不敢言,當下被推著,好幾個趔趄,搖搖晃晃地走了。
顧南桑目光複雜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眼裏有一絲淡淡的厭惡和憐憫。
但她的目光也隻有一瞬,注意不相幹的人,無疑是浪費精力。
她轉過身,朝著孟看鬆福了福身,道:“多謝孟公子出手相助。”
“不必客氣。”孟看鬆擺手,神情柔和了不少,嚴肅的臉上帶出一絲笑意:“我今日前來,是有事相商。”
顧南桑雖然不知道他的身家,但孟家在安平城不過隻有一座別院,聲勢便如此浩大,便能猜測到,孟家的權勢必然非比尋常。
這樣的人物,和自己有什麽事情好商量的?
她這樣想著,臉上毫不掩飾表情,適當表達出自己的疑惑。
孟看鬆轉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一人。
那人站出來,穿著月白的衣袍,五官與孟看鬆有三四分相似,氣質卻是清冷疏淡,目光如同月下寒潭。
“這是我的弟弟,靜鬆。”孟看鬆介紹著。
孟靜鬆便朝顧南桑拱了拱手,隨即指了指隨從手裏的一個箱子。
顧南桑略感好奇,轉頭看了看。
那箱子裏,赫然裝著自己賣出的蘿卜餅、辣醬、關東煮。
別的倒也罷了,偏那兩罐辣醬,顧南桑記得自己是精心裝起來,拿給劉記麵鋪賣的。又想起那日,劉嬸還特意提了一句,有人把辣醬全部買走了,還問有沒有多的。
顧南桑眼睛一亮:“原來是你。”
孟靜鬆清冷的表情也略有鬆動,他聲音平和道:“這些食物以及辣醬,都出自你手?”
顧南桑點頭:“正是。”
孟靜鬆與孟看鬆對視一眼。
“那我們可算來對了!”孟看鬆倏而爽朗一笑,拍了拍孟靜鬆的肩膀,道:“平日裏你總鑽在書本裏,唯獨對吃食有興致,這倒成了緣分了。”
不等顧南桑表達疑惑,孟看鬆便朝她一拱手,道:“我今日特地為了這辣醬而來,顧姑娘,你能做多少,我便收多少,價格你來定。”
顧南桑瞪眼:“這……”
孟看鬆以為她有疑惑,便解釋道:“顧姑娘,想必為了這些辣醬,費了不少心思來售賣。這東西或許在安平城無人問津,但在安平城以北,幽州一方的地帶,卻是極受人追捧,家家戶戶做菜,都少不了辣味的。我也是幽州人,顧姑娘做的這一手辣醬,不知放了何種秘製香料,比起幽州售賣的,香味要出色數倍不止。”
“……”怎麽辦,錢財來得太突然,不知所措。
顧南桑眼珠一轉,突然笑起來:“既然如此,幾位不妨到我家中做客吧。我雖然會做辣醬,但家中的事我一人了不算,我大哥也在家中,你們都是男子,談事也方便。”
孟看鬆自然同意:“有勞帶路。”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顧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