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後山奇遇
顧北槐見幾人在吃東西,又看了桌上的饅頭和辣醬,一時好奇地不行,把蘿卜放在地上,隨便在身上擦了擦手,便抓著饅頭蘸了辣醬,一口咬下去。
“咳咳咳……”卻不料吃得太急,竟然嗆住了,咳得眼睛裏都是淚水。
顧南桑忙拍著他的背,遞來一碗水。
顧北槐一口氣喝幹了,方才吐著舌頭道:“這……是什麽呀?好吃是好吃,就是舌頭痛。”
“這個叫辣椒醬。”顧南桑失笑:“你從未吃過,要慢些。”
許氏指著地上的蘿卜,問:“北槐,你拿這些蘿卜作甚?”
“那是我要的。”顧南桑道:“娘,您就歇著吧,等我做好了,再拿來,您隻管吃就好啦。”
許氏看她忙得有條理,便笑起來,倒也不再跟著她進廚房,打消了去幫忙的想法,轉身提著桶去後院施肥。
顧南桑把洗好的蘿卜切絲,放入花椒、融化的飴糖、鹽、熟油、炸好的花生碎,放在一旁醃製入味。
之前的麵已經發好了,顧南桑取出來揉搓排氣,再把麵團分成一個個的劑子,把一個大盆子裏倒了一層熟油,再把劑子按扁了放進去。
待麵上都沾滿了油,再取出來,用擀麵杖擀得薄薄一層,放入一筷子醃製入味的蘿卜餡,從這頭開始卷,沿著麵片的對角,左右折疊,最後按壓成一個圓形。
做好幾個之後,鍋子用火燒熱,因為麵皮上已經浸了油,便不用再放。然後將蘿卜餅放進去,煎至定形之後,再用鍋鏟輕輕按壓,翻麵。另一麵定形之後,再用筷子夾著立起來,將邊緣烙熟。
待到最後,餅子兩麵金黃,略帶一點焦色,散發著粼粼的油光,很是好看。
顧南桑便將餅子一一鏟起來,把剩下的原料全部做完。
所有的餅子放在簸箕裏,用一塊幹淨的紗布蓋著,顧南桑擦了擦額角的汗,招呼幾人來吃。
酥脆香軟的外皮,咬開後是清甜多汁的蘿卜,偶爾還能吃到一兩顆花生,香脆的口感,很是爽口。
“再蘸點辣醬。”顧南桑把碗推了過去。
配上辣醬,就別有一番風味,前一口清甜的蘿卜餅,也變得寡淡起來,這一淡一濃的搭配,看似簡單,卻最是相宜。
“如今手頭東西不多,便隻能先用蘿卜餅試試手。”顧南桑道:“隻是這辣醬卻是怎麽也要配好的,日後咱們做出名了,這個便是招牌。”
許氏好笑:“你這還沒走出去呢,怎就知道定會出名了?”
顧東青的神情裏卻多了幾分認真,他咬了一口蘸醬的蘿卜餅,道:“我倒是覺得,南桑是個很有主意的,不準能改變咱家的困境呢。”
“什麽困境不困境的,娘都不覺得。”許氏輕歎一口氣,摸了摸顧北槐的頭,道:“隻要咱們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就比什麽都強。”
她著,眉眼間有些落寞。
顧南桑和顧東青對視一眼,知道娘是想起了顧從之了,兩人也不好話,顧東青拿了香燭紙錢,顧南桑拿籃子裝了蘿卜餅和青團,一家人去了顧從之的墓地祭拜。
清明當下午落了一場細雨,纏纏綿綿地灑在田野裏,後山上的樹葉煥發出新綠的顏色,顧家後院的菜園子裏也一片清新。
次日,顧東青和顧南桑收拾妥當,顧北槐也換了一件衣衫,跟著出門。
許氏在家照看,一麵遞給他們幾個煎餅,道:“昨日裏下了雨,地上濕滑,早些回來。”
她還想叮囑兩句,若是賣不出去,讓幾個孩子早早作罷的話,但顧北槐似是察覺許氏的意圖,忙把煎餅抱在懷裏,清脆地應了:“知道啦,娘,回屋吧!”
三人便去了城裏。
顧東青挑著一對筐子,右邊的放了炭盆,放了幾塊點著的炭,左邊放著辣醬和蘿卜絲餅。顧南桑背著一個竹筐,裏麵放著洗幹淨的荷葉,腰間掛著一個錢袋。一行三人笑笑,很快就到了安平城。
顧南桑選了那日賣櫻桃的位置,交了兩文錢的租金,開始擺攤做生意。
顧東青在一旁做了會心理建設,想著那日便是妹主動吆喝,才引來生意的,今日什麽也要他這個當大哥的來打頭陣。
正要開口,卻見顧南桑數了幾個銅板給顧北槐,低聲在他耳邊吩咐了一陣,顧北槐笑眯了眼,忙不迭點頭應了,拿上銅錢跑了出去。
“南桑?”顧東青不知道兩姐弟在幹什麽,不由得好奇。
“哥,先等會。”顧南桑笑眯眯的,賣了個關子。
很快,路上的行人多了,前來采買的人也不少,路過顧南桑的攤子,買蘿卜餅的倒是有幾個,但蘸辣醬的卻是一個都沒有。顧東青不由有些忐忑,擔心妹會有情緒,但看她,卻是老神在在的樣子,笑臉迎人,別人不要辣醬她倒也渾不在意。
大約一炷香時間,顧北槐回來了,跟著他一起的,還有一群穿著錦衣華服的孩子,大的不過十一二歲,的七八歲也有。
其中一個看著顧南桑的攤子,眼睛一亮,驚喜道:“這,這不是北邊來的辣醬嗎?”
另一人接話道:“是啊,哥,年前咱們在幽州吃過的,我還一直惦記著,不想今日竟然遇上了!”
“你們的可是真的,那我今日可要買上一壇子,帶回家給我娘嚐嚐!”
隨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很快一人手裏便有了一個蘿卜餅,並爭相去蘸辣醬,一時好不熱鬧。
顧北槐在一旁清了清嗓子,氣沉丹田,高聲吆喝:“賣蘿卜餅咯!剛出爐的蘿卜餅,還有祖傳秘方辣椒醬!今日開業,原價兩文錢一個,今日隻需三文錢兩個!”
路人原本都沒見過辣醬,都覺得好奇,又聽見這群華服公子的議論,一時都覺得新鮮,加上顧北槐的有優惠,便躍躍欲試,很快有人上前來詢問。
顧南桑手腳麻利地取出荷葉,一邊詢問對方是要熱的還是冷的,是否蘸醬。她年紀,五官生得好,笑起來更別有一種靈氣,叫人不由心生親切。
顧南桑借此優勢,很快打包好蘿卜餅,買得多的還贈送了一包辣醬,讓人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顧東青看著兩姐弟的動作,很快明白過來,不由得失笑,當下也忙活開了,幫著打包,讓顧南桑一個人收錢就行。
他們帶來滿滿一籮筐的蘿卜餅,竟然一個時辰(兩個時)就賣光了,這大大出乎了顧東青的預料。再看向顧南桑,卻是一副不太意外的樣子,隻顧著喜滋滋地點錢了。
直到送走最後一位客人,顧南桑宣布收攤,笑容滿麵地告知還在觀望的人,明日請早。
顧東青收拾好挑子,顧南桑背上背簍,對顧北槐笑道:“你今日做得不錯,我還收了一些蘿卜餅,你拿去給他們分了吧。就今日辛苦了,請他們吃的。”
顧北槐應了,笑著跑出去。
“南桑,他們是?”顧東青微微皺眉,已經猜到了什麽。
顧南桑也不隱瞞,走到人少的巷子口,略歎口氣,道:“大哥,方才北槐帶來的是戲班子的人,他們穿的衣裳也是戲服。今日我們生意火爆,全靠他們幫忙。”
“顧南桑。”顧東青卻正了臉色,一向對妹溫和的他難得板起了臉,他嚴肅道:“我們的東西不偷不搶,幹幹淨淨,若別人相信,自然會來買。今日便罷了,這種手段,日後卻不可再用!”
顧南桑暗自吐了吐舌頭,討饒道:“哥,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正如你所言,我們的東西幹幹淨淨,缺少的隻是一點宣傳。明日我們再來,保管生意火爆,無需再用這些方法了。”
顧東青嚴肅地看了她半晌,歎口氣,道:“如今我們家境貧寒,從商本是下流,但大哥並不覺得比別人卑微。隻是你要把自己的位置放好,莫要動歪心思,不能因貧困,而有了動歪念的借口。”
顧南桑也知道,跟古人灌輸現代的意識,到底是強人所難了。但顧東青的意識很好,她不得不承認,這也是一種經商之道。以她女子的身份,以後家裏一定會阻止她再出來買東西,若顧東青在經商上有長久的考慮,卻是十分不錯的。
她當下也不多言,麵上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點頭應了。
顧東青麵色稍緩,又擔心自己方才語氣重了,便道:“今日收攤早,你可要去城中逛逛?”
正好顧北槐回來了,聽見要去逛逛,高興得不行,忙不迭應了,拉著顧南桑跑了。
待得三人采買好用度,正好城門處有牛車,便上了車,依舊在村口下來。
“哥,我想去後山一趟。”顧南桑卻停下了腳步,道:“上次我們采了鍾先生的辣椒苗,今日我們生意好,我還收了一包蘿卜餅,想去謝謝他。”
顧東青頷首:“你上次生病,也多虧他開了藥,理應感謝。”
他接過顧南桑肩上的背簍,又對顧北槐道:“你和你姐一起去,莫要調皮。”
“知道啦!”
姐弟兩人便往後山去了。
後山路難行,顧南桑好不容易爬上了坡,找到了荒山上那座茅屋,敲了半的門,卻發現鍾聲晚不在家。
顧南桑歎了口氣:“算了,明日再來吧。”
顧北槐點頭,又狡黠地笑起來:“姐,咱們去後山掏鳥窩吧!”
“……”顧南桑白他一眼,轉身往山下走。
“姐,為什麽不去啊?你以前不也很喜歡的嗎?”顧北槐不依不饒,一邊倒著走路,一邊拉著顧南桑的手央求。
“不行,我還要回去忙正事,明的蘿卜餅還……”
“啊!”
“北槐心!”
顧南桑心下一跳,忙拉住正要滾向草叢的顧北槐,低聲斥道:“好好走路!”
“啊!姐你看!”顧北槐卻嚇了一大跳,麵色蒼白,手指顫抖地指向旁邊,結巴道:“有……有有有死人!”
假裝昏迷的周清蕭:“……”
他原本追蹤線索到了此處,便斷了痕跡,眼見著是要和對方持久消耗了,但他沒有一個過得去的身份可以站穩腳跟,難免引人懷疑,於是才出此下策。結果,這兩人其中的女孩,竟然就是上次他在安平城中看到的,賣櫻桃的人,不由也覺得巧合。
顧南桑卻是皺眉,她把顧北槐拉到身後,走到周清蕭身邊,伸出手,探了探他的呼吸。
“還活著。”她略鬆了口氣,轉頭對顧北槐道:“我們走吧。”
周清蕭:“……”
“啊?”顧北槐驚訝,細細打量了周清蕭,見他衣衫破爛,但身上並無一處受傷,隻是嘴角有些幹裂起皮,似乎隻是暈過去了。
“我們就這樣走嗎?不管他嗎?”顧北槐看著他姐,聲道:“我們這……算不算,見死不救啊?”
“你看他死了嗎?”顧南桑挑眉道。
“沒有。”顧北槐搖頭。
“我們家還有餘糧嗎?”
顧北槐繼續搖頭。
“那不就結了。”顧南桑摸了摸弟弟的頭,道:“他醒了自會離開的,這種事情我們管不了。”
顧北槐還是很猶豫,想起父親的與人為善,內心人交戰。
善良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為,否則救人不成反害己。
顧南桑是這樣想的,也想這樣教育他,但看著顧北槐一臉糾結的樣子,心下也一軟。
他還是個孩子,有這樣的善心是好事。
顧南桑不知道,她這邊還在考慮,周清蕭卻等不了,他假裝嚶嚀一聲,悠悠醒轉。
“你們……是誰?”他聲音清冽,有一種少年獨有的美感。
顧南桑麵不改色:“你是誰?”
周清蕭眨眨眼,清潤的眸子裏一片水光瀲灩:“我……我不知道。”
顧南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