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名為方少辰的深潭
柳橙接到電話，卻沒有回答楠竹的問題，而是問楠竹道:“你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
楠竹一愣:“你知道我病了？”
“你家那位昨天晚上大半夜闖我們公司呢。”柳橙聲音裏的笑意透過電話聽筒漫出來:“昨天晚上值班那小夥子今天一大早眼淚汪汪地說來和我說要辭職，說有一個男人把楠總抱走了，還威脅他什麽老板病了你耽誤不起。我調了監控才發現是你家那位火急火燎地把你抱走了。”
楠竹哭笑不得:“把人家氣到辭職了？”她現在對昨晚基本上算是一無所知，追問道:“你知道他是幾點來找的我嗎？”
“三點多吧，監控上顯示時間是三點多。”柳橙那邊敲了幾下鍵盤，好像是在調監控錄像。
“這麽晚？”楠竹愕然。
“我當時也覺得挺震驚的。”柳橙歎了口氣:“其實就算你們在冷戰，方總應該還是很關心你的吧，不然怎麽會大半夜的跑來公司？那肯定不是為了和你吵架啊。”
柳橙不知道她無心之言卻確實是方少辰的初衷，反而開始自責起來:“唉也怪我，沒有照顧好你，明明知道你身體不好的。”
“不，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楠竹的語氣四平八穩，“你也回家很晚，最近注意不要感冒。”
可是楠竹心裏怎麽會不感動呢？
此時靜下心來，腦海中倒是依稀記起了一些今天淩晨的模糊片段:當時她燒的迷迷糊糊，臉都感覺要燒了起來，手腳卻在出冷汗。然而一件風衣披了下來把她裹得嚴嚴實實，顛簸著把她抱上了車。
那件風衣上的味道是那麽熟悉，以至於她把臉埋在風衣裏就能心安不少。有人把她從車裏抱出來，把她按在椅子上讓醫生量體溫看扁桃體，她想起來喂到嘴邊的溫水，和擦掉額頭冷汗的涼毛巾，一切的一切都伴隨著一絲帶強勢又克製的溫柔。
楠竹想起來的越多，就越發覺得自己沉浸在一泓名為“方少辰”的深水中，水溫暖洋洋的，隻要被包裹住，一不小心就會沉溺其中，再無其他的可能。
等她心情複雜地緩過神來，電話裏柳橙的聲音已經因為長時間沒聽到楠竹的回應而驚慌起來:“楠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楠竹深吸了口氣:“剛才有點……感慨。”
柳橙大概知道楠竹心裏在想什麽，當下把公司的情況和盤托出:“今天早上方氏撤壓了，我們的消息渠道和宣傳手段等等方麵的製約都沒有了，我想應該是方少辰發的令吧。”
柳橙的語氣稱得上是老阿姨:“其實我聽陳鞘說，方總一開始生氣是因為你大病初愈的拚命忙工作，氣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會這樣。雖然我確實覺得這種把兩個公司的生死存亡拿來較勁兒的做法是有點幼稚……但是能讓方總這個以沉穩聞名商場的人把事做到這份上，應該可以解釋為關心則亂吧？”
楠竹反問柳橙，仿佛在要借此抓住一根稻草:“可他說我當他的附屬品也不錯，我覺得這挺不尊重我的。你知道我真的是一個特別看中獨立性的人。”
“我可以理解那種想把喜歡的人拴在身邊的心情啦，你家那位本來就比較強勢，前段時間你們還如膠似漆的，突然工作就成了你們之間的第三者，要是我我也不高興啊。當然他的說法和做法都很欠妥就是了，你們應該坐下來好好談談。”
楠竹長歎一聲:“是這樣，可是他現在不在我這裏。”
柳橙一愣，她以為以方少辰的性子一定是片刻不離地守在楠竹身邊，她還以為楠竹是偷偷打電話給她的。
“一大早就走了。”楠竹聲音聽不出喜怒，“聽護士的意思應該是剛送我來一個小時左右就匆忙溜了，有的時候還撞掉了護士台的分機。”
“這麽忙？要不回去看看？”柳橙提議道:“或者去趟方總的公司？你要是實在別扭打個電話唄。”
楠竹閉了閉眼:“還是別了，這種事還是當麵說吧。”
柳橙叮囑了幾句，楠竹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困意又緩緩上湧，掛了電話，她滑進被子裏，病房裏輕微的消毒水味道讓她有一種疏離又寒冷的感覺，好在被子足夠暖和。她沉沉的闔上眼，病房裏那絲若即若離的方少辰氣息仿佛還沒有散去。
大概在晚上六點的時候，楠竹回到了家。護士說其實她打完針就可以回家了，但是送她來的那位男士卻堅持要了一個單人病房。
可是送她來的那位男士已經一整天沒有出現過了。楠竹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說是生氣，其實經過方少辰送她來看病和撤壓以後，生氣的情緒已經非常淡薄，甚至還能感到一股被藏的很深的暖意。
可是方少辰的前後表現太奇怪了:他竟然關心她到為淩晨三點為她驅車狂飆，為什麽卻又急匆匆地走了？難道是出了什麽急事？
方少辰並不在家。兩個孩子也還在方母那裏，本來住的挺舒適的房子突然就變得冷清。
方少辰一個人在房間裏的時候，他也會這麽想嗎？這個想法一跳出來，就把楠竹嚇了一跳:在這件事情上，她認為自己並沒有錯，所以也並未想到站在方少辰的角度上思考問題。可是當她出於和方少辰相同的處境時，體現出來的問題一下子就尖銳起來。
楠竹不知道這種情況在陳鞘讓方少辰換位思考地時候也出現過，然而這兩人的心路曆程此時卻非常相似。
孩子突然消失不見那天，楠竹接到方母的電話說一句“孩子在我這兒別擔心”時，楠竹其實是驚訝且後怕的:由於一心工作，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孩子不見了，如果是有人想要對孩子不利，她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可為什麽當方少辰指出問題地時候她就不願意接受了呢？楠竹忍不住反思:在和方少辰這場爭吵中，自己究竟做錯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