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一屍三命
墨九幽自己沒慌,墨淵倒是慌了,因為他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有多瘋狂,當初為了幫白溪救白冰,自己硬是拖著還沒有完全複原的身體又去挨了天劫,如今為了毀掉巫祖詛咒,如果要再次挨天劫,估計眼都不會眨一下。
墨淵想起之前,墨九幽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後脊背開始一陣一陣的發寒,簡直恨透了地烏。
地烏被墨九幽逼到如此境地,忽然平靜了下來,說道:“墨九幽,你以為我走到這一步,會沒有留任何後手?從那頭小蛟住進九幽府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多少是動了培養接班人的念頭了。
我已經安排了我的人貼身伺候在他的身邊,隻要我這邊有任何風吹草動,那小蛟必定沒有好下場。”
“你的人?”墨九幽不屑道,“是那隻被隱藏了周身靈氣,化作貼身侍女,潛伏在九幽府邸的朱鹮?”
地烏猛地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人手已經暴露了,她明明做的天衣無縫。
“對,你的確是用高超的巫術隱藏了她的靈氣,但是你忘了,鶴琦從小是誰養大的!”墨九幽說道,“冥界引渡使身含一顆七竅玲瓏心,而那七竅玲瓏心的形成,是用了天地間多少靈物渡化出來的,他對靈氣的敏感程度,可比你想象的要高深的多。
可惜了那隻如花似玉的朱鹮,為了活命,跪伏在鶴琦的腳前,賭咒發誓請求留她一條小命,如今還被關押在九幽府邸的地牢裏。你要是想見,我倒是可以讓人現在帶她過來見你最後一麵。”
“原來從那麽早之前,你已經開始懷疑了。”地烏咬牙切齒道,“既然已經猜到了這一切,為什麽不一開始便動手?墨九幽,你到底是怕,怕你心愛的兩個女人,最終一個也活不下來,不是嗎?”
地烏的這一句話,才是真真實實的刺進了墨九幽的心裏。
地烏得意道:“白溪沉睡的這一千多年,的確是巫祖詛咒在不停地吸納她身體裏的靈力,巫祖想要借助這股靈力複活。可最終卻發現,地母之心早已經融入白溪的身體裏。
這具凡人的身體,看似普通,卻絕無僅有,或許借體重生要比借助靈力重生來的更加容易一些。
前段時間,白溪忽而記得你,忽而又忘記了你,狀態很不穩定,讓你也起了疑心,不是嗎?”
墨九幽扣著地烏脖子的手稍稍鬆開了一點,她說的沒錯,他心裏的確是疑惑和擔心的。
墨九幽與白溪雙休的時間並不短,這一千多年來,更是時時刻刻關注著她的動態,一開始,他跟墨淵的認知是一樣的,以為白溪得到的,僅僅是地母的一部分靈力,可是後來,他發現他錯了。
白溪的血脈之中融入的,是地母之心,如果不到萬不得已,地母是不可能剝離掉自己外在的靈力,將地母之心融入一個凡人的身體的。
可以說。地母當年是借助了白溪的身體保留住了地母之心,墨九幽隻是弄不清楚,現在白溪體內活著的,到底是地母之心,還是原本的白溪魂魄,亦或是二者共存。
直到白溪醒來,一開始除了忘記了與他在一起的一部分記憶以外,其他時候都很正常,直到一次夢魘之後,白溪變得混混沌沌,性情也變得很是怪異。
墨九幽甚至覺得,那一刻的白溪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
而正是那個時候,白溪身上所爆發出來的靈氣,卻是最濃鬱的。
地烏繼續說道:“老冥王還在的時候,冥界之內,多少少女的心被你無意籠絡?可是你眼界太高,唯有一個地母能入得了你的心,你就沒好好想想,怎麽過了數百萬年之後,你忽然就改了性子,眼光一落千丈,看上區區一個凡人呢?
所以,你愛上的,並不是白溪,而是白溪血脈之中融合進去的地母之心罷了!
我本想,等我完全吸收了地母之心的靈力,重生歸來,因著這股靈力,你墨九幽必定也會愛上我,畢竟我堂堂巫祖,再不濟,也不會敗給一個凡人吧?
可是造化弄人,這該死的墨淵,弄了這兩條烏金連環鎖,束縛了白溪的凡人之身,打斷了我所有的計劃,好在我成功融入了她的身體之內,墨九幽,一具凡人之身,容納三道魂魄,一旦紊亂,走火入魔,你一個也留不住、得不到!
那才是真正剜你心,要你命之時!
到底是要接納我共存,還是要一屍三命,我給你選擇的機會!”
“可惡!”墨淵憤憤道,“當年地母真是瞎了眼,才會用自己的靈力去護佑你,將你養成了氣候,反過來倒給我們使絆子來了!”
地烏嗬嗬笑道:“誰讓他墨九幽當年出盡風頭,冥王之位他要,地母垂愛他占著,但凡當初他斂一斂鋒芒,也不至於有後麵那一切苦難!
墨九幽,你為什麽還要回來?還帶著這個女人一起回來?
我的母親,當年的巫祖,為了冥王之位丟了命,留下這道巫祖詛咒,將我圈了進去,而這麽多年之後,你若不回來,我來做這個冥王之位,天下太平!
亦或是你回來了,甘願做我的入幕之賓,我也允許你橫行冥界,可你偏偏哪一樣都容不下我,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不給你任何退路!”
“從白溪的身體裏出來,我饒你以及你靈巫一族的命。”墨九幽冷冷道,“否則,我會讓你付出應有的代價。”
地烏不以為意:“墨九幽,你以為我真的會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嗎?出自冥界的夜暝閣。裏麵安插了我大量的人手,我知道你有意將夜暝閣也送給白家,但我現在告訴你,夜暝閣與七門這一戰,已經開始了。
更重要的是,那個你們養了千年的白品堂,對白溪的癡戀到何種程度,你心裏最明白,他會為了白溪做出怎樣瘋狂的事情來,沒有人能夠想象。
那些可都是白溪最珍視的人,就算你毀了我,毀了整個靈巫一族又如何,你也會徹底失去白溪的心。
到時候,到底是你親自操刀,將地母之心凝聚之後從白溪身體裏剝離,還是強行留著一顆心不在你身上的白溪在身邊,恐怕怎麽選,最痛苦的人還是你吧!”
說到這裏,地烏滿眼的勢在必得,這麽多年的隱忍算計,最終她要的答案,不過就兩個。
冥王之位。
墨九幽的垂愛。
僅此而已。
她就不相信,二者一個她都得不到。
“你們全都退出去吧。”墨九幽鬆開白溪,對墨淵說道:“帶他倆回冥界,保護起來,冥界的一切部署,全權由你安排,墨淵,替我守住冥界和白家。”
“主子,你要做什麽?”墨淵隱隱的預感到不好,驚慌道,“你可別真的上了這女人的當,咱們大權在握,還怕她不成,咱們別衝動,一切從長計議。”
“墨淵。退出去。”墨九幽命令道,“沒有我的召喚,任何人不準靠近這裏半步,出去!”
墨淵縮了縮脖子,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被地烏掌控著的白溪,心不甘情不願的帶著白彥臨和芙蓉離開。
出了結界,白彥臨卻說道:“你帶芙蓉走吧,我得留在這兒,無論結局如何,我都不能丟下我家主子。”
“別傻了。”墨淵滿肚子的憋屈,“你以為就你擔心你家主子?我還更擔心我家主子呢!這個時候就別添亂了,先去冥界,我把你倆安頓好再說。”
芙蓉緊緊地抱著白彥臨的膀子,可憐巴巴道:“大師兄不走,我也不走。”
墨淵不耐煩道:“都不是讓人省心的!”
手一揮,一團黑氣籠罩下來,白彥臨和芙蓉腳下虛浮,被帶著離開。
……
山洞裏,隻剩下頂著白溪身體的地烏和站在不遠處的墨九幽,靜悄悄的,氣氛冷凝到仿佛要結冰。
墨九幽越是不說話,地烏心裏便越是沒有底,兩人對峙半天,地烏終於忍不住了,說道:“墨九幽,你到底考沒考慮好?”
“地烏,比起你母親來,你真的差太多了。”墨九幽說道,“論能力,你母親當年,真的不下於我,又是靈巫一族赫赫有名的巫祖,老冥王是高看一眼的,但老冥王最終選擇了我,不一定就是沒有看透你母親的本質。
而你,如今站在我的麵前。猶如跳梁小醜,上躥下跳,自以為是,手段卑劣到如此地步,還妄想種種,到底是誰給你的底氣?”
“墨九幽我勸你不要垂死掙紮了。”地烏說道,“不管我能力如何,隻要我占領著白溪的身體,你就必須聽我的。”
墨九幽冷笑幾聲,長歎一口氣,搖搖頭道:“地烏,你不該忘記,我到底是誰!”
地烏譏諷道:“我怎麽會忘記,蛇族看不上,龍族不要的落魄子,墮入黑水河,順著水流進入忘川河底,沉寂多年,一朝飛升為九頭蛟,才在冥界脫穎而出。
說到底,你的出生卑劣,如何奮鬥到如今的位置,其中的艱辛隻有你自己最清楚,那些血淚史即使過去數百萬年。應該也曆曆在目,這樣得來的權力地位,為了一個女人丟棄,墨九幽,你覺得值嗎?
跟我聯手有什麽不好?我地烏如今也是巫祖之身,配你綽綽有餘。”
“既然你記得這麽清楚,那你應該明白,當年我在忘川河底修煉,都是跟什麽東西在打交道。”墨九幽說道,“能在忘川河底存活下來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角色,而我卻在那種條件下,不僅存活了下來,還成功飛升為九頭蛟,你應該去問問,忘川河底的那些陰煞邪佞都遭遇了什麽。”
地烏聽著墨九幽的話,似乎想起了什麽,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她的表情的每一絲變化,都清清楚楚的暴露在墨九幽的眼睛裏,墨九幽繼續道:“知道蛇族為什麽不要我嗎?
因為我生來脖子上便長了冠,通體透黑,冠上長眼,這種蛇,據說在蛇族曆史上,出現過,族誌記載,像我這樣的蛇,天生修煉途徑與其他蛇,甚至是蛟或者龍,都不一樣。
平常族內子弟,吐納日月之精華,長期修煉而飛升,而我卻恰恰相反,吐納的。不是日月之精華,而是三界六道之內的陰邪煞氣煉化,在這個過程中,得不到高人的指引,把控不住自己的心性,十之八九是要墮入邪道的。
被預判的未來,導致我從小流離失所,幾經生死,最終墮入黑水河,來到了冥界,在忘川河中生了根。”
墨九幽頓了頓,眼神更加狠厲的盯著地烏。繼續道:“你應該聽說過,我飛升前一年,在忘川河底盤踞多年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紛紛浮出水麵,各個僵化,一度堵塞了忘川河,造成忘川河岸以及奈何橋上,各路鬼魂驚魂落魄,恐慌一片。
那時候,你應該不小了吧,我相信你應該跟當年的那些魂魄一樣,一提起此時。便記憶猶新。
或者,你也許會告訴我,當年忘川河邊觀望的那些魂魄中,就有你的存在,是不是?”
地烏支支吾吾道:“你……你到底想說什麽?”
“想說什麽?”墨九幽嗬嗬一笑,忽然變成蛟身,碩大扇形的黑冠於蛟身七寸處展開,每一個扇片上,都有一隻小型蛟頭紋路,整整八隻。
地烏知道,那是墨九幽另外八個蛟頭,他是名副其實的九頭蛟。
墨九幽甩了甩頭,扇形冠上,八雙異瞳齊刷刷的盯著地烏,地烏後背靠著山洞,渾身都緊繃僵直了。
“看清了嗎,這每一隻蛟首之中,都包裹著大量的劇毒蛇液。”墨九幽說道,“這些蛇液,是我長年累月吐納忘川河底的陰邪煞氣修煉而成,蛇液遇陰邪煞氣,毒氣立刻侵襲進入,無論是什麽樣的陰邪煞氣,立刻會被冷凝。
當年忘川河上,唯一一次堵塞事件,就是因為我修煉突破瓶頸期的關口,無意中吐出蛇液造成的,或許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我覺得,你可以親身試驗一下,我說的話,到底有沒有半分虛假。”
地烏心亂如麻,誠如墨九幽所說,當年忘川河上發生的那一幕,她就站在河邊,親眼目睹。
當時她年紀還小,母親在身邊叮囑她的話,她仍然記憶猶新。
母親說:“地烏,你要記得,如若他日從這忘川河底飛升出什麽家夥,無論他是誰,你都要想盡一切辦法接近他,因為他,必定與我們是同道中人。”
一年後,墨九幽飛升成為九頭蛟,也走進了地烏的視線之中。
後來的後來,地烏不知道是從何時起,一切都變得開始不受控製起來。
或許就是那一年。老冥王引薦地母與墨九幽相識吧,地烏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沒有地母的話,或許她與墨九幽才是命定的姻緣。
但那時候,地烏怎麽也沒想過,有朝一日,當年的猶如噩夢一般的存在,如今會應驗到自己的身上。
她不敢質疑墨九幽,代價太大了。
墨九幽根本不給地烏喘息的幾乎,靠近她說道:“白溪凡體,為人熱心嬌憨,地母之心更是純淨之至,而你這陰邪煞物,侵入白溪的身體,自以為掌控一切,如果我以蛇液灌注進白溪的身體,融入她的血脈之中,你說,會發生什麽?”
“墨九幽你不會。”地烏說道,“就算蛇液隻針對陰邪煞氣,但它本身也是劇毒,或許地母之心受得住,但白溪肉體凡胎,她一定守不住。白溪一死,地母之心不會一點影響都不受,到時候後悔的,隻會是你自己。”
“但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墨九幽幽幽道,“千年前,白溪以自己的鮮血救我,後與我雙休,我早已經一點一點的將自己的蛇液喂給了她,她的身體,她的血液,早在千年之前,已經適應了我的蛇毒。
地烏,在你們的眼裏,白溪是肉體凡胎,但在我眼裏,從來都不是。
地母之心會找上她,能夠融入她的血脈,這本身就說明了她的不一樣,她是我的救贖,更是地母之心的依靠,我不會對她放手,更加不會允許任何人輕易去傷害她。
而你,徹底挑戰了我的底線,一次次的把自己往死路上逼,那麽,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你將付出的代價到底會有多大。”
說著,蛟身往前,蛟尾圈住白溪的身體往上,尾巴尖端抵住白溪的咽喉,迫使她張開嘴,蛟頭低下,微微張開。
地烏被迫對上張開的蛟嘴,親眼看著一股墨綠色的蛇液一點一點的往下流,整個人都開始掙紮起來,用盡全力喊道:“不要,墨九幽,我求你,求你不要,我認輸,你鬆開我,我立刻從白溪的身體裏出來。”
墨九幽並沒有放開她,蛇液緩緩的往下流,地烏哇哇發出難聽的聲音,喊道:“我錯了,墨九幽我真的錯了,隻要你放過我,我立刻從白溪的身體裏出來,解除巫祖詛咒,墮入十八層地獄,甘願受刑,墮入輪回,隻求你留我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