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六親不認
墨九幽的話讓墨淵愣住了,直到此刻,他才隱隱約約的明白,為什麽這千年來,墨九幽親眼見證著地母真身的回歸卻並沒有太開心。
他一直以為墨九幽是因為放不下白溪而糾結,現在看來,到底還是自己眼界太過短淺,看事情不夠通透。
墨淵激動道:“主子,我不會讓你出事的,我現在就派人去流放之地審訊靈巫一族,一定讓它們說出解除詛咒之法,誰也別想動你半根汗毛。”
墨九幽擺擺手說道:“不用了,墨淵,錯在巫祖,在地烏,而不是那些毫不知情的族內人罷了,不要波及無辜之人,我會盡快查清楚一切的,你隻要完成我交代的任務就行了。”
墨淵想問的事情很多很多,但是他發現,問的再多也無濟於事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回去好好部署,以防萬一。
……
而此時,白溪正躺在一片蓮葉上,緊閉著眼睛,不停地做著噩夢,芙蓉和翠蓮守在她的身邊,急的不行。
芙蓉不停地用露珠去潤白溪的嘴唇,翠蓮輕輕地搖晃白溪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叫著:“主子,主子你快醒醒,快點醒來。”
叫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動靜,翠蓮有些急了:“這可怎麽辦啊,以往主子夢魘,一叫就會醒來。可是今天叫了這麽久都沒醒,身上也燙的嚇人,是不是病了?”
“瞎說,主子修煉功底那麽強,又長期待在這兒,早已經適應了這兒的環境,怎麽可能忽然就病了?”芙蓉臉色很不好,“我怕這一次不是夢魘那麽簡單了,得找人來看看。”
“找誰?”翠蓮嘀咕道,“白品堂有心也最可靠,可是他進不來,找他也白搭。大護法神龍見首不見尾,除非去找大師兄。”
“可大師兄現在根本拔不開身。”芙蓉說道,“翠蓮,你守著主子,我出去碰碰運氣,隻希望能遇到大護法。”
翠蓮連忙點頭,叮囑道:“那你一定要小心,最近外麵亂的很,早去早回,實在找不到人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芙蓉點點頭,身形一閃離開了。
翠蓮守在白溪身邊,擔心到不行。
如果沒有白溪,根本不會有他們師兄妹三個,是她創造了他們,她有事,他們三個也絕不會獨活。
“不要,不要。”白溪嘴唇不停的蠕動,看起來特別痛苦,兩隻手緊緊地扼住自己的心口,像是有人要她的命似的。
自從幾個月前,白溪救了白菲菲,又送她回去之後,這些日子,白溪一直在做噩夢。並且整個人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忽而柔和,忽而陰冷。
大師兄白彥臨長期潛伏在外麵,這裏裏外外,幾乎就是她和芙蓉兩個人在打理,白溪想要做什麽,也大多通過她們進出,對他們師兄妹三個特別好。
這麽多年跟在白溪身邊,翠蓮幾乎沒有受過大的言語,可是近幾個月,白溪的脾氣變得煩躁易怒,第一次吼翠蓮,就因為翠蓮出門辦事,說晌午回來,結果耽擱了,傍晚才回來。
如果是以前,白溪肯定會問清楚緣由,然後體恤她一聲“辛苦了”,可是那天,她不問緣由,直接讓她麵壁思過足足一個晝夜,嚇得翠蓮都不敢動彈。
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後來她們學乖了,白溪心情好的時候才靠近過來,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們就離著她一點,不過去自找麻煩。
並且每一次性情的轉變,似乎都是在夢魘之後,她們習慣了,也抓住了規律,可是這一次,卻明顯不同了。
“走開,滾!”
白溪在夢中大叫,雙手往外推,兩隻戴著鎖鏈的腳不停的踢踏,發出鐺鐺的響聲,一長串的鐵鏈蕩起河水,大片的白蓮跟著搖擺起來。
翠蓮親眼看著滿河或白,或粉的蓮花,一朵一朵的變成血紅色,整條河流不多久便猶如一條血河一般。
翠蓮驚呆了,一雙眼睛盯著那些血色蓮花,挪也挪不開。
直到白溪冷冷的聲音響起:“翠蓮。”
那聲音,猶如數九寒天的冰水一般,嚇得翠蓮渾身一個機靈,四目相對,翠蓮心裏咯噔一聲,知道那個冷淡寡情的白溪又來了,她下意識的便往後退了退。
白溪唇角勾起半邊弧度,似笑,卻讓翠蓮心裏更慌,壯著膽子關心道:“主子,你……你醒了?”
“對啊,我醒了。”白溪說道,“翠蓮,你離我那麽遠做什麽?我這一覺睡得又累又餓,你去采點露水給我潤潤口可好?”
翠蓮連忙點頭:“好。”
一轉頭,卻看到剛才一片血蓮,又重新恢複了以往的樣子,弄得翠蓮以為自己剛才看花了眼,她穿梭在蓮葉間,細心的采集著蓮葉上的露珠,然後給白溪送過去。
白溪正坐在蓮葉上,盤著雙腿,手心往上搭在膝蓋那裏,閉著眼睛打坐。
翠蓮不敢驚動她,捧著裝滿露珠的蓮葉,靜靜地等在一邊,一雙靈動的眼睛不停地打量著白溪,想要找出白溪到底哪裏與以往不同了。
可是看來看去,坐在那兒的。還是以前那個白溪,就連下頜骨處的胎記都沒有變動半分。
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呢?
翠蓮想著想著便入了神,直到後脖頸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痛,她猛地回神,正好對上白溪滿是戲謔的眼睛。
手中的蓮葉因為後脖頸傳來的持續的疼痛而脫落,翠蓮伸手去摸,就摸到一根觸角,深深地插在自己的後脖頸處,不停地吸納著自己身體裏的靈力。
翠蓮不可置信的去看白溪,她是白溪用自己的靈力長期灌溉蓮葉而修煉形成的,如果有一天白溪想要收回她這股靈力,翠蓮無怨無悔,但她怎麽也沒想到,白溪會用這種手段將靈力拿回去。
她滿目的疑問卻問不出來,渾身的靈力不斷的流失,手足開始無力,就在她以為白溪要將她吸幹的時候,觸角離開了她的後脖頸。
白溪伸出舌頭舔了舔唇角,一臉的饜足,翠蓮張了張嘴,頭暈目眩,什麽都沒說出來,便轟然倒入河水中,昏迷了過去。
白溪手一揮,一片蓮葉從翠蓮的身下生長出來,托住了翠蓮,手再一揮,滿河的蓮花再次變成血紅色,她不停的運氣、修煉,搜集著空間裏散落的每一份靈力,重新凝聚回體內。
……
芙蓉回來的時候,白溪正守在翠蓮的身邊,滿麵的愁容,一看到芙蓉,立刻說道:“芙蓉,你終於回來了。快點來看看翠蓮這是怎麽了?”
芙蓉立刻跑過去,看著麵色枯槁,眉目之間縈繞著一股黑氣的翠蓮,不解道:“主子,這是怎麽回事?我走的似乎,她明明還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白溪無辜道,“我好像被夢魘住了,差點回不來,直到有一雙手拉住了我,似乎往我身體裏灌注進了真氣,將我強行扯了回來,可我醒來的時候,翠蓮就已經躺在這裏了,怎麽叫也叫不醒。”
芙蓉微微一想便明白過來了,心疼道:“主子,翠蓮一定是為了喚醒你,向你身體裏輸入了大量自己的靈力,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白溪驚訝道:“應該是這樣的,翠蓮這次為了我,犧牲真的太大了,我現在就為她輸入靈力,救她回來。”
“不用了。”芙蓉看著翠蓮,哀傷道,“我已經探不到她的命脈了。”
她默了默,又說道:“能夠為主子鞠躬盡瘁,這是翠蓮自己的選擇,也算是死得其所,主子,翠蓮生於這條河,最終也葬於這條河,可好?”
白溪一臉的遺憾,歎息著點頭:“是我害了翠蓮。”
“主子不要這樣說,我們的命都是主子給的,能為主子犧牲,是我們的榮譽。”芙蓉真誠道,“如果有一天我也這般。還希望主子能一樣,將我葬於這河底,好嗎?”
白溪立刻拉著芙蓉的手,說道:“不會的,芙蓉,這次是一個意外,我被困在這山洞裏,隻剩下你和彥臨兩個體己人了,你們要是都離開了,留下我一個人該怎麽辦啊。”
芙蓉直搖頭:“我們會一直陪著主子的,主子不要擔心。”
白溪立刻問道:“對了,你這次出去,有與去找彥臨嗎?”
“七門事多,又正是用人之際,大師兄根本抽不開身。”芙蓉說道,“這次我出去找人幫忙,跑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一個可靠的人,幸好主子你被翠蓮救回來了,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是好了。”
“芙蓉,我忽然好怕。”白溪伸手抱著芙蓉道,“翠蓮就這麽不聲不響的離開了,我真的很怕你們也離開,特別是彥臨。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他了,最近我總感覺身體有點不對勁,好像有一股強大的陰邪之力沿著烏金連環鎖反噬回來,我好怕再被魘住,再也醒不來,連你們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不會的。”芙蓉猶豫了一下,說道,“如果主子真的擔心,那我就去找大師兄回來一趟,大師兄本事大,讓他好好幫著查看一下主子的身體,說不定有辦法幫幫主子也不一定。”
白溪為難道:“不,還是算了,彥臨在七門潛伏那麽多年,現在還不容易幫著菲菲站穩腳跟,菲菲正是用人之際,彥臨不能離開。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
“主子!”芙蓉一邊心疼,一邊氣道,“主子你就是太為白姑娘著想了,幾個月前,你為了救她,傷了元氣,她在這邊那三個月,你又不辭辛勞的教導她,為她殫精竭慮的,她走之後,你便有了這夢魘的毛病,我感覺就是那個時候上了根本。
之後你讓我們師兄妹三個跟去輔佐她,在她身邊的那些事情,我發現能幫她的人太多了,主子你不必為她擔心,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至於大師兄,他在七門最凶險的位置潛伏多少年了,難道還不能回來看看主子嗎?這一來二回的,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我就不信。七門沒了他還能不轉了!”
白溪斥道:“芙蓉,你別任性,七門是白家的根基,當然是七門更重要,我……我這兒不是還有你嘛。”
芙蓉癟了癟嘴,沒有反駁白溪,隻是一直冷著臉,幫著白溪一起將翠蓮葬於河底,主仆倆待在一起又說了一會兒話,白溪便要休息了。
芙蓉也坐在山洞的一角,打坐入定,她要抓緊一切時間好好修煉。翠蓮不在了,照顧主子的責任全都壓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壓力也很大。
可等她打坐起來,卻發現白溪躺在蓮葉上,似乎又在做噩夢,眉頭緊鎖,嘴唇間嗚嗚的呻吟著,聽起來很痛苦。
她伸手搖了搖白溪,白溪幽幽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她。
芙蓉問道:“主子,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白溪立刻坐了起來,慌裏慌張的掩飾道:“沒有。我剛才睡著了,睡得很香,什麽夢都沒有做,真的,你不用擔心我。”
芙蓉看著白溪那慌張閃躲的眼神,就知道白溪在撒謊,她也沒有戳破她的謊言,隻是陪了她一會兒,借口自己還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便離開了。
白溪坐在蓮葉上,看著芙蓉的身影消失在山洞裏,嘴角微微勾起一股意味不明的笑,很快又落了下去,盤腿修煉。
……
白彥臨聽芙蓉描述了白溪的情況之後,特別擔心,七門這邊的情況也已經平定下來,他便請辭回去守著白溪。
芙蓉帶著白彥臨回來,白溪特別高興,一邊嗔怪芙蓉不懂事,瞞著自己去找白彥臨,一邊又高興的問東問西。
芙蓉看著好久都沒有這樣靈動起來的白溪,整顆心都暖暖的,雖然被責怪了,但是她還是覺得自己做的對。
就在三個人都笑意盈盈,聚在一起說著說那的時候,白溪的臉色,忽然從滿目含笑,一下子變得冷如寒霜。
同一時間,芙蓉和白彥臨的後脖頸處都是一痛,伸手去摸,立刻摸到了插進脖頸處的觸角。
芙蓉驚道:“怎麽回事?”
白溪冷冷道:“蠢貨,沒想到你這麽好騙,我還真的得好好感謝你,將白彥臨叫了回來,否則我還真得自己費一番功夫。”
芙蓉大叫道:“主子,你想幹什麽?你到底怎麽了啊?”
叫完,她便感覺自己渾身的靈力在不停的上湧,沿著後脊骨往上,被那觸角不停的吸吮,她驚覺到什麽,轉而衝著白彥臨喊道:“大師兄你快跑,主子被夢魘了,翠蓮就是她殺的,你快走!”
白溪瘋狂大笑起來:“蠢貨,你終於反應過來了,可是已經晚了,落在了我的手中還想逃,簡直癡人說夢!”
她雙手展開。十指之中飛出十根黃色花蕊觸角,朝著芙蓉和白彥臨擊去。
芙蓉一下子被撅住,被提了起來,雙手雙腳在半空中不停地踢踏,而另一邊,白彥臨手握鋒利的匕首,匕首刃口上抹著自己的鮮血,施法斬斷了觸角,落在了地上。
他一個躍起,揮起匕首,想要去斬斷糾纏著芙蓉的觸角,但剛剛躍起,雙腳腳腕又被觸角拴住,用力的拖向對麵,狠狠的砸在地上,渾身像是散了架子般的疼。
但他畢竟在七門摸打滾爬那麽多年,在落地的那一瞬間,手起刀落,腳腕上的觸角再次被斬斷,他迅速後退,掏出懷中靈符,夾在中指間,掐訣念咒,射向芙蓉。
靈符貼上芙蓉後背。立刻無火自燃,燒成灰燼,觸角受驚,縮了回去,芙蓉朝著地上掉下去,白彥臨衝過去,一把接住芙蓉,抱著她往後退。
即使已經被白彥臨解救下來,芙蓉還是渾身顫抖,大量的靈力流失,導致她渾身無力,那一刻,她想到了翠蓮。
想到翠蓮被白溪吸走靈力之時的無助與疼痛,想到當初自己留下翠蓮一個人照顧白溪,給了白溪可趁之機,她便悔恨。
更恨自己為什麽這麽傻,完全被白溪掌控於鼓掌之間,被騙的團團轉,大師兄在七門好好的,卻被她叫了回來。
他們三人都是白溪一手創造出來的,哪會是白溪的對手,更何況那些後來白溪創造出來的小精小怪,更是不值一提,估計早已經被白溪殺害了。
大師兄是白溪最早創造出來的,靈力最強,早年間便潛伏出去了,在外麵也不斷的修煉,到底要厲害很多,但在芙蓉看來,再厲害也是比不上白溪的。
芙蓉一把推開白彥臨,說道:“大師兄你走,你快點離開這裏,隻要出了這個結界,她就掌控不了你了,以後天涯海角,再也不要回來,快走啊!”
白彥臨搖頭:“不,芙蓉,我不能走,我得留下來救主子。”
“她已經被魘住了!”芙蓉吼道,“這段時間她一直反複犯病,被魘住的時候,冷漠狠厲,六親不認,平時她最寵翠蓮,可下手卻毫不留情麵,你救不了她的。”
“不,芙蓉,這不是我們的主子。”白彥臨盯著白溪說道,“我們的靈力都來源於主子,按道理來說,修煉到一定水準,我們的靈力跟主子之間是會有感應的,但我現在根本感應不到她的靈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