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別跟我提那個畜生
其實我有想過,給我遞那封信的,會不會就是柳泗堯,之所以要來跟柳昆侖求證,也是基於這個原因。
我定了定心神,並不打算現在跟他提護龍甲的事情,如果他主動提,那就說明那封信是他派人送的,如果不提,另當別論。
“我有那麽可怕嗎?”柳泗堯揶揄道,“怎麽看到我,跟兔子看到了狼似的?”
我語氣生硬道:“我們並不熟,我還有事,先走了。”
“不熟,多聊聊不就熟悉了?”柳泗堯擋住我的去路,低著頭靠近我說道,“知道我今天來做什麽的嗎?”
我沒看他,扭過頭去,他繼續說道:“一是吊唁,二是提親,白菲菲,別總這樣拒我於千裏之外,很快,我就會是你的夫君了,到時候,我會好好疼你的。”
“閉嘴!”我怒目瞪向他,很想說一句,就算這世上隻剩下他一個男人了,我也不會嫁,但一想到護龍甲,我還是忍住了,“柳泗堯,你知道你在我眼裏像什麽嗎?”
“像什麽?”他饒有興趣的問道。
“像隻發了·情的花孔雀。”我毫不客氣道。“一會兒朝著柳青鸞開屏,一會兒又對著地若,現在又想用那身五彩斑斕的尾羽來迷惑我,可你不知道的是,在你向別人開屏的時候,我在你的背後,早已經把你最醜陋的一麵看的透透徹徹,你展示的有多絢麗,對比起來,在我心裏就有多醜陋,懂嗎?”
“既然介意。說明你對我還是有感覺的。”柳泗堯自戀道,“無論是柳青鸞,還是地若,那都是家族聯姻罷了,而對你,我可是打心底裏的喜歡,雖然柳萬山已經過世,但你是他幹女兒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我與你門當戶對,簡直是天作之合。”
我真的沒想到柳泗堯的臉皮這麽厚,不想跟他扯淡,抬腳就想錯開他離開。
卻沒想到他一把拉住了我,將我拽的更近,湊近我說道:“等我,很快的。”
說完,鬆開我,嗬嗬的衝我笑了兩聲,離開了。
我當時愣在原地,一時間已經摸不透他這個人了。
但我不會覺得他剛才說的話是在開玩笑,柳昆侖剛剛上位,需要拉幫結派,錢江龍族與江城龍族本來就是鄰裏關係。如果柳泗堯拿出什麽足夠有誘惑力的條件跟柳昆侖談判,柳昆侖未必不會順水推舟。
柳泗堯最後那一下子,卻讓我幾乎可以確定,那封信不是他遞給我的。
不是柳泗堯,也不是柳昆侖,還會是誰?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感覺自己特別無助,地若沒有一起回來,讓我一下子覺得自己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一般,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了。
哪裏才是我的歸宿?
……
最後我打了個車,去找灰三娘。
上次我們中途分開了,之後發生那麽多事情,我都沒有想起來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好在半路上我給灰永剛打電話的時候,他說灰三娘在灰仙堂,有空陪我,我便安心的靠著車後背,閉目養神。
那時候不過快到午飯時間,天氣很好,冬日的陽光從車玻璃透進來,暖暖的,很舒服。
舒服的讓我有些昏昏欲睡,可就在我半睡不醒的時候,車子猛地一頓,一道陰冷的風夾雜著一股血腥味鑽了進來,我猛地睜開眼睛,對上的,是一雙血紅的眸子。
那股血紅色是從一抹不透明的白中透出來的,渾濁的眼睛嵌在凹陷的眼窩裏,整張臉上,布滿了皺紋,雪白的頭發上沾滿了髒汙,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麵目。
她像個乞丐一般的竄進來,枯瘦的手扣著我的膀子,在我驚恐萬分的眼神注視下,她開了口:“認不出我來了,是嗎?”
一張嘴,滿嘴的臭氣噴出來,那股臭,不是很多天沒刷牙的臭,而是感覺五髒六腑已經開始腐爛,堆積在肺腑之間形成一股惡臭的脹氣,脹氣通過氣管噴出來的一般。
“你是……”我猶豫著說道,“你是鳳淩仙?”
鳳淩仙冷笑了一聲,說道:“對,是我,沒想到吧,我逃出來了。”
“你怎麽弄成了這樣?”我不自覺的朝著四周看了一眼,整個人都警覺了起來,問道,“鳳無心沒跟著你?”
“別跟我提那個畜生!”鳳淩仙咬牙切齒道,“我恨啊,恨當年為什麽沒有在他生下來的那一刻,一手掐死他,恨這麽多年我一直小看了他的野心,沒有用盡一切辦法將其斬草除根,恨!我恨!”
“你不該這麽恨他。”我說道,“雖然他可能不是個好人,但他生來卻也沒有錯,是你一開始的厚此薄彼摧毀了他本該溫熱的內心,說到底,倒是你先毀了他,如今你弄成這樣,也是咎由自取!”
“你以為我真的那麽惡毒,那麽陰險,一對雙生子,不分緣由的我就直接舍棄其中一個?”鳳淩仙吼道。“我不心疼嗎?你知道我當年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做出那樣的決定的嗎?”
“沒有人懂我,高處不勝寒,我認!但我不服!”
我沒有插嘴,安靜的聽著。
鳳淩仙說著,激動的時候,就會不停的大喘氣,這說明她的內底子已經不行了,人之將死其言也真,從她那猙獰的麵孔我能感受到,她心裏的複雜情感。
“出一個鬼麵戲法的傳人,多難啊,但凡鳳家有這樣一個孩子降生,那必定是整個鳳家的寵,是希望,可從古至今,卻並不是第一次出現鬼麵戲法傳人以雙生子的狀態出現的情況。”
“鬼麵戲法傳人最終朝著什麽方向修煉,直接決定著鳳家最後會變成怎樣一個組織,所謂鬼麵戲法,修煉到極致,是能直接與陰間通·靈的存在,甚至修煉到最後……”
“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旦修煉走上了歪路,便是萬劫不複,曆史上僅有的一次出現雙生子的情況,最終幾乎鬧得整個鳳家滅門,陰陽顛倒,天地為之變色!”
我不由的皺起了眉頭,怎麽也沒想到鬼麵戲法會這樣凶險,但鬼麵戲法的歌謠唱著的,卻正如鳳淩仙所說的一般。
鬼麵起,三門立。神鬼泣泣,九州震動……
“而曆史上那個造成一切災難的孩子,在出生的時候,不僅僅戴著鬼麵,他的後背上,也有一個與臉上一模一樣的鬼麵。
因為那個鬼麵,大家都一直以為,他才是鬼麵戲法最正統的傳人,一路培養下來,最終卻發現,那就是一個惡魔!
而當年,青帆與鳳無心一同降臨的時候,我當時便將兩個孩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青帆身上幹幹淨淨,而鳳無心的後背上,有一塊黑色的胎記,雖然不是鬼麵,但那胎記有巴掌大小,形如孩頭,你說,我怎能不怕?”
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捫心自問,如果當時我處在鳳淩仙的位置上,在看到鳳無心背後那塊胎記的時候,估計也會心中一怵,最終做出跟她一樣的決定。
她是三門的領導者,肩上承載著整個三門複興的重擔,任何一丁點的意外,都是不能有的。
位處高位者,這點狠厲還是得有的。
“事已至此,也不能怪別人,要怪。都怪我自己不夠毒辣!”鳳淩仙的情緒稍稍冷靜了一點,轉而又盯著我說道,“我快死了,這麽多年的修煉功底,這些天幾乎被他吸幹了,拚盡全力跑出來,就是為了保住我的內丹,白菲菲,我從來都看不起你,也從來沒有想過,你能有什麽用,但現在,我不得不求你幾件事情。”
“你為什麽不去找鳳青帆?他就在鳳家,鳳靈犀也在。”我說道。
“青帆心太軟了。”鳳淩仙痛心道,“他可以為了鳳靈犀而放棄玉龍山泄露出來的怨龍之氣,放棄這個突破瓶頸的絕佳時機,那他就有可能將我最後交代的這些事情全都拋諸腦後。
那個鳳靈犀,從小就被鳳無心和鳳淩娟洗腦,青帆最後會不會栽在她手裏,沒人敢下結論,靠不住的,他們都靠不住!”
“鳳青帆你都不相信。都覺得靠不住了,又怎會相信我?”我一頭霧水,“並且,我現在自身都難保,哪還能管得了你們三門。”
“那你想不想保住白溪,想不想保住你們白家?”鳳淩仙盯著我,冷不丁的問了這麽一句。
我被她弄得頭都痛了:“你到底想說什麽?這事兒跟我姨祖又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鳳淩仙喘了口氣,說道,“你應該聽說過,當年白溪的未婚夫,被五花教的一個歌女勾了魂兒的事情,對嗎?”
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便點了頭。
“那個歌女可不是什麽善茬,你姨祖當年並不是非那未婚夫不可,但壞就壞在,你姨祖的一半血脈,就是來自於五花教。”
我猛地想到,之前柳昆侖跟我說,姨祖的血脈並不純,現在在鳳淩仙這兒卻得到了驗證。
“也就是說,白溪的父母,一方是白家人,一方是五花教的人?”我問。
“她是私生女。”鳳淩仙說道,“她的母親是你們白家的嬌嬌女,父親是五花教的大護法,當年二人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相遇,幾度風流,生下了白溪。
但是兩人的身份注定他倆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大護法回歸五花教之後,又娶了同門的師妹,生下了那個勾走了白溪未婚夫的歌女。”
“大護法,男的?”一直以來,我先入為主。還以為五花教全是女人呢。
“怎麽不可以是男的?”鳳淩仙說道,“五花教中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妖媚,慣會勾人。”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白溪的悲劇,完全就是因為他的父親而造成的。”
“大護法雖然人回歸到了五花教,但心卻留在了你們白家,長此以往,她的師妹嫉妒心起,生下女兒之後。不停地教唆,仇恨的種子便在歌女的心中生了根。
她搶走、禍害死了那未婚夫……”
“死了?”
看來,之前我所了解到的關於白溪姨祖的事跡,到底是不全麵準確的。
鳳淩仙到了這種時候,犯不著跟我扯謊,她說的,絕大多數應該是事實。
“對,死了,死的很慘。”鳳淩仙說道,“白溪當年也不是非那未婚夫不可,追求她的人甚多。裏麵不乏像你們七門大巫師這樣的才俊,但這口氣,她咽不下!
她要為未婚夫報仇,要將他的屍骨從五花教帶回來安葬,卻沒想到,那個時候,你們白家遭遇大變,五花教那時候卻正值鼎盛時期,一去,便被扣下了。”
我的心一下子拎了起來,怪不得鳳無心會說,他拜於五花教門下,是我姨祖白溪牽線搭橋,那時候我還不解,姨祖怎麽跟五花教產生關聯,現在才明白,她一直身處其中。
“那後來呢,就沒有人能營救得了姨祖嗎?五花教已經沒落了那麽多年,姨祖為什麽還沒有回來?”
“她回不來。”鳳淩仙說道,“你以為,一個私生女,當年是怎樣讓你們白家七門這麽一個正統門派接納她的?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至少,她不會得到任何人的寵愛與重視。
但白溪就是這樣一個奇女子,她不僅對於你們七門的紙紮術精通,一點就通,深諳紙紮技藝,更是對五花教的排陣、布兵等等奇門遁術一學就會,那種天賦是與身俱來的。
五花教沒落之際,是她以一己之力護住了五花教的最後命脈,但卻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差點就灰飛煙滅。”
“但她卻沒有死,為什麽?”我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來了。
“因為她長得很像她的母親。”鳳淩仙說道,“大護法深愛白溪的母親,但白溪母親當年卻因為對大護法思念成疾,早早殞命,大護法一直心有愧疚,所以,在白溪即將隕滅之際,以自身所有法力催動五花陣法,保住了白溪的命。
但你可能不知道,五花陣法是五花教的根,是滋生出五花精靈的土壤,五花陣法救了白溪。卻也困住了白溪,可以說,白溪在,五花教就絕不會真的滅亡,但白溪若是沒了,五花教便真的沒了。”
“難道她生生世世就隻能跟五花陣法綁在一起了嗎?”我難過道,“就沒有辦法將她從五花陣法裏麵剝離出來嗎?”
“有!”鳳淩仙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天,你應該是收到了一封信。”
我頓時愕然的看著鳳淩仙,太陽穴突突直跳,一下子便明白了:“那封信是鳳無心讓人交給我的?”
鳳淩仙點頭:“那天,他折磨完我之後,我親眼看見他寫了一封信,雖然我沒有親眼看見那封信上的內容,但我卻能肯定,那封信,是跟九死還魂草有關。”
九死還魂草,那是護龍甲內層裏麵的東西,是生長在天界的靈物,原來,是鳳無心想要九死還魂草。
“白溪想要脫離五花教。回到白家,而鳳無心不僅想要我們鳳家三門,更想要將五花教與三門合並,他對五花教的野心,也是昭然若揭。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他應該是與白溪達成了共識,他幫白溪找到九死還魂草,這樣,白溪從五花陣法之中脫離出來,就可以利用九死還魂草保住自己的命,而五花陣法不再依賴於白溪,鳳無心趁機霸占,從而重新統領並且複興五花教。”
鳳淩仙的話讓我意識到,九死還魂草是多麽重要,救柳伏城需要,救白溪姨祖也需要,但護龍甲裏到底還能剩下多少九死還魂草,所能發揮的法力又有多少,都是一個未知數。
但不管怎樣,我都得得到,更重要的是,我得死死的將它握在自己的手中。
鳳無心想要借助我的手,將錢江龍族的護龍甲給弄出來,然後他再從我手裏奪走,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如果今天鳳淩仙沒有逃出來,沒有來找我,我將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做了鳳無心的棋子。
到這兒,我忽然才明白了鳳淩仙的用意,她本不應該信任我,但如今,我與她有了共同的敵人,那個人就是鳳無心。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是鳳淩仙選擇相信我的依據。
“我要鳳無心死!”鳳淩仙說道,“我不能親手了結了他,但我卻知道該怎麽摧毀他,白菲菲,這個交易,你必須跟我做!”
“你知道怎麽做,為何不自己去做?”我反問道。
“因為我等不到那個時候了。”鳳淩仙說道,“如果鳳無心真的要重蹈曆史的覆轍,等到他突破鬼麵戲法的瓶頸之後,他背後的那塊胎記,就會幻化為成一道鬼麵,而那道鬼麵,就是他的死穴。”
“成也鬼麵,敗也鬼麵,這個秘密,我知,青帆知,你知,但我怕青帆下不了手,既然他不想髒了自己的手,白菲菲,你來!”
我腦子裏混混沌沌的,想拒絕,可是卻又拒絕不了。
無論是為了柳伏城還是為了白溪姨祖,我似乎都必須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了。
鳳淩仙看我如此猶豫,歎了口氣,說道:“白菲菲,你還有退路可選嗎?你要知道,從你出生的那一天開始,你已經在這個漩渦的正中心了,你從來就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