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妙醫聖手
將照片按照順序疊起來,然後捏住,迅速的放開,就像小時候看翻書動畫一樣,幾十張照片連貫起來,就形成了一條動態圖,胡敏君的行動動態圖。
從賣棉花糖的攤位,到最後她進入的地方,連貫起來,就可以發現,她數次回頭,有幾次,臉是正對著鏡頭的。
也就是說,她知道有人在跟著她,拍她,她沒有揭穿,反而淡定的往前走,仿佛在說,來啊,我帶你們看點東西。
再聯想到那棉花糖攤位,當時,我肯定在當時那個時間點,是田心楠的魂魄在主導著胡敏君的身體。
我放下照片,隻拿起最後一張,指著胡敏君進入的那一間上著老式門板的店麵,問道:“這家是幹什麽的,你們查過了嗎?”
“查過了,裏麵住著一對高齡失獨老夫妻,都已經七十多歲了,老頭年輕的時候,是這一帶的土郎中,會治各種疑難雜症,特別是婦科方麵。幾乎是藥到病除,很多不孕不育的女人找他,一治一個準,素有妙醫聖手之稱。”柳懷安說道。
我疑惑道:“可現在門麵的樣子,並不像是門診或者賣藥的啊,還有,失獨是怎麽回事?”
“這老兩口以前並不是這邊人,據說年輕的時候,是背著藥箱走街串巷給人看病的,一直到了三十好幾,走到田家村這兒才落了戶。第二年便生下了一個嬌俏可人的小女兒,眼看著這女孩兒一天天的長大,遺傳了老頭兒的醫學天賦,經常給人出診,就在十年前,一次出診途中出了事,人就沒了。”
“發生什麽意外了?”
這也太可惜了吧,十年前,女孩子也才二十多歲,花一樣的年紀,怎麽就天妒英才呢?
老兩天該有多傷心啊!
柳懷安搖頭:“關於女孩兒的死因,到現在都沒弄得清楚,隻是女孩出事之後,老頭兒便金盆洗手,這十來年再也沒有接診過任何人。”
“不對吧。”我想了想,質疑道,“如果沒有接診別人,胡敏君怎麽會登門拜訪?從照片來看,她敲門沒多久就進去了,顯然是熟識的。”
“我們沒有進一步調查,害怕打草驚蛇。”柳懷安說道,“這段時間。我們隻是跟,不采取任何進攻行動,等著大魚露麵。”
現在這種情況,很難說應該怎麽做才是對的,柳懷安這麽做,顯然是跟柳伏城商量好的,而柳昆侖今天跟我說的那些話,顯然是在跟我說,我們得主動攻擊。
柳昆侖這個人我摸不透,當然不會因為他的隻言片語而被煽動,我的腳步當然是跟著柳伏城的。
柳懷安看我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問道:“九嬸,你今早出去晨練了?”
“不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跟柳懷安說早上看到的事情,斟酌了一下,避重就輕道,“是地若來找我,地坤躲起來了,她找不到,正急呢。”
柳懷安笑道:“五姑姑是個有趣的人兒,個性太過張狂,地坤不躲也難。”
“懷安,地若在長白山那麽多年,一定很辛苦吧?”我問道,“你父母那邊,真的沒有辦法幫一幫她嗎?”
柳懷安頓時斂了笑,明顯是有事兒的:“九嬸,你跟著九叔這麽久,一定是知道,龍族有多複雜,我父親至今不願回來攪這趟渾水,除了因為我奶奶的原因,還有別的更重要的事情,而這些事情,曾經牽扯到五姑姑和九叔,九叔太能忍,是個嘴硬心軟的主兒,我父親害怕他再吃虧,把五姑姑弄回來,一是為了讓她回來處理自己的事情,另一個就是,有她在,九叔要輕鬆一點。”
是啊,地若從一開始就隻願意跟柳伏城抱團,但凡柳伏城要吃虧,地若都不會坐視不理的,這姐弟倆夾縫中求生存,都不容易。
我心中有事,沒什麽胃口,吳媽過來收碗,叨叨個沒完:“菲菲小姐你怎麽就吃這麽一丁點?是我做的不好吃嗎?”
“不是的,吳媽,很好吃,隻是我沒睡好,吃不下。”
“不是我說你,菲菲小姐,你這樣不行,整夜整夜的熬著不睡覺,吃又吃不好,你看你都瘦成排骨了,這小腰窄屁股的,以後怕是要難生養的!”
“?”
“你聽我的,多吃點,來,把碗裏的小米粥喝了,吳媽我別的不敢說,調理身體肯定拿手。當年我們家聖女,就是我調理的身體,一胎生了十一個男孩……”
“噗……”
吳媽還沒說完,我滿嘴的小米粥就噴了出去,整個人都不好了:“十……十一個?”
“對啊,十一個。”吳媽立刻指著柳懷安,一臉認真道,“不信你問大少爺,他是不是有十個一樣大的兄弟!”
柳懷安直點頭:“是的是的,這個不假,這都是吳媽的功勞。”
“對啊,你看大少爺都承認了吧!”吳媽滔滔不絕道,“菲菲小姐你聽我的話,隻要你好好配合我調理身體,不久啊,你一準能給九爺生一窩大胖小子。”
“我……”我不要!
可我連蹦出三個字的機會都沒有,吳媽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自顧自的寬慰道:“別擔心,我知道你家裏沒什麽人了,幫不了你,但你有吳媽我啊,不管你生多少個,吳媽都保證能好好的幫你把他們拉扯大,你的月子我也會照顧的好好的,一切交給吳媽,菲菲小姐你隻管生就是了。”
聽著吳媽絮絮叨叨的說著,我是一會兒羞澀難當,一會兒欲言又止,一會兒又感動異常。
她多像我奶奶啊,一邊叨叨個沒完,一邊又幫我把一切收拾的好好的,完全不讓我操心。
“好啦,吳媽。你再這麽說下去,九嬸這回籠覺怕是都沒得睡了。”柳懷安終於良心發現,幫我解圍。
吳媽這才催促道:“啊呀,菲菲小姐你快去,好好的睡一覺,等午飯好了我再去叫你。”
我逃也似的離開餐桌,奔回二樓鑽進被窩。
被子蒙著頭,閉上眼睛想睡,但腦子裏卻不停地閃現‘11個’‘11個’……
媽呀,十一個,怎麽生的?
不對,吳媽嘴裏的聖女,是柳真啊,人家是蛇仙,一胎懷十幾二十多條胎生小蛇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我……
我是人呐!
離譜,吳媽太離譜了。
也不知道是累極了,還是悶著被子,被窩裏熱氣蒸騰的原因,迷迷糊糊的,我就那麽睡著了。
睡夢中,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肚子一點一點的大起來,像是吹起氣球似的,不停地膨脹,到了最後,走路都走不動了,一坐下去,再也站不起來。
吳媽站在一旁還不停地給我打氣:“十一個,菲菲小姐,你得生十一個!”
肚子越來越大,我兩條腿在重壓之下都開始站不穩,吳媽喊著,我的腿打著顫。終於一屁股朝著地上跌下去……
“呀!”
驚呼一聲,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滿頭大汗,伸手朝著肚子摸過去,平平坦坦,別說鼓起來,連一絲贅肉都沒有,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慶幸還好還好,隻是在做夢。
“怎麽了?做惡夢了嗎?”柳伏城的聲音忽然響起,嚇了我一跳。
我這才發現,柳伏城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就站在房間陽台上,不知道剛才在想什麽,這會子說著話,抬腳朝著我這邊走過來。
我看他走過來,忽然如驚弓之鳥一般,伸手阻止:“柳伏城,你別過來,就站在床頭那邊說話。”
柳伏城眉頭皺了起來,不解道:“怎麽了?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不讓我過去幹什麽?”
他說著已經走了過來。挨著床沿坐下,伸手來抱我。
這是很平常的動作,平時沒事的時候,我倆總喜歡依偎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搭著話,可今天他伸手過來的時候,我迅速的朝著床裏麵縮過去:“別!”
柳伏城臉色更差了:“小白,你怎麽了?你在怕我?”
“暫時……暫時這幾天別挨著我。”我說道,“晚上你到隔壁房間睡。”
柳伏城一臉嚴肅的看著我,像是要從我臉上看出個所以然來似的,可能是被我突如其來的要求弄懵了。
然後他起身,出門下樓去了。
我聽著咚咚咚漸離漸遠的腳步聲,心裏又開始有些懊惱起來。
不過是個夢罷了,我怎麽就當真了呢?
我和柳伏城像這樣能安穩的待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幹嘛在這個時候耍這種小性子呢?
他是生氣了嗎?
想到這裏,我又開始有些不安起來,滑下床,連鞋子都沒穿,站在走廊裏,雙手撐著欄杆往下看。
正好看到柳伏城正站在客廳裏,和一旁的柳懷安說著什麽,我隻能看到兩人的側臉,聽不清楚聲音。
柳懷安在說著什麽,柳伏城聽著,忽然轉頭抬眼朝著上麵看過來,我下意識的蹲下身去,躲在欄杆後麵,大氣都不敢出。
從欄杆雕花的縫隙中往下看,柳伏城又轉過頭去了,還在說。
我輕手輕腳的回房間,上了床,裹著被子,心亂如麻。
忽然就覺得自己好笑。柳伏城現在的真身還是蛇靈,我是個人,我這是白擔心什麽呢?
想生還不一定能生得出來呢,更何況是一胎那麽多,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白白惹人不高興!
我這邊正想著,忽然又聽到上樓的腳步聲,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豎起耳朵聽著。
那腳步聲就是衝著我的房間來的,頓時正襟危坐,眼睛盯著門口。
沒一會兒。門把手被擰動,柳伏城開門進來,我下意識的往後又縮了縮,柳伏城看了我一眼,反手將門給反鎖上了。
“大白天的你鎖門幹什麽?”我問。
柳伏城也不說話,鎖好門,又試了試,確定鎖牢了,這才走過來,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去而複返。難道不是去跟柳懷安說別的事情去了?比如鳳家的事情?
他不是剛剛從那邊回來嗎?
不應該很忙嗎?
現在這樣看著我,又是什麽意思?
我看不透柳伏城的心思,隻是那樣盯著他,就覺得口幹舌燥,想要喝水。
眼神瞅了一下床頭櫃上的杯子,空的。
“渴了?”柳伏城終於開口,問道。
我立刻點頭:“我去倒水。”
說著,小心翼翼卻又急匆匆的下床,手朝著杯子伸過去,卻在半路上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攔住,下一刻,天旋地轉,我被壓回了床上去。
濕潤的嘴唇隨即便靠上來,不停地碾壓著我的嘴唇,我兩隻手緊緊地拽著床單,前所未有的緊張。
好在,很快,柳伏城鬆開了我,氣喘籲籲的問道:“還渴嗎?”
我趕緊搖頭:“不……不渴了。”
“怕什麽?”柳伏城的大手撫上我的唇角,大拇指一點一點的蹭著唇瓣,問道,“就因為吳媽說了那些話,就怕了?”
原來他剛才下去,就是問柳懷安這個了?
“是怕,還是不想給我生孩子?”
“?”
剛剛有些降溫的臉,頓時又燒了起來,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他根本也不需要我回答,繼續說道:“別怕,你就是想跟我生,也生不出來那麽多,你看老爺子九個子女,還不都是一個一個生出來的?”
“我爺爺那麽厲害一人物,開疆擴土的,一輩子呼風喚雨,不也隻生了老爺子和小叔兩個?”
“十一個,那是小之又小的概率。”
柳伏城很耐心的跟我解釋這些,是在打消我心中的恐懼,這並不是一件大事,他卻如此認真的對待,讓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
“柳伏城,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還沒做好準備。”我為自己辯解道。
“我也沒做好當父親的準備。”柳伏城說道,“小白,你和我的心都是一樣的。在沒有完全安定下來之前,咱們不要。”
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安心下來:“對不起,柳伏城,讓你擔心了,我隻是最近一段時間經曆的事情太多,情緒太緊繃了,才會導致做噩夢,沒事的,已經緩過來了。”
“見了什麽人呢?”柳伏城翻了個身,抱著我靠在床頭,問道,“我聽懷安說,淩晨你和五姐一起出去了?”
“恩,出去了。”我說著,抬頭看著柳伏城問道,“柳伏城,你小叔……老大不小了吧,怎麽到現在還沒成家立業?”
話題轉的有點快,柳伏城愣了一下,說道:“這個我是真的不了解,他本就比我父親小了好多。大我也不過幾萬歲,可能還想玩幾年吧。”
我搖頭:“像他這樣條件,這樣年紀的人,早年間家裏應該會幫著張羅婚事吧?之所以至今不結婚,不是沒有對象結,而是心裏藏了人,卻又得不到那人兒,寧願單著吧?”
柳伏城若有所思起來:“你是說,小叔的心裏有人了?”
柳伏城到底那麽多年不在龍族生活,對柳昆侖的了解,怕是也沒有那麽深吧?
柳昆侖對柳青鸞的感情,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不是一天兩天突然興起了,這段感情藏在他的心裏多少年,怕也隻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
“他這個人,城府頗深,輕易不向外人透露心意,就算有,也不會表現出來吧?”柳伏城喃喃道,“你怎麽忽然關心起他來了?”
“隻是奇怪。”我說道,“我總覺得他的存在,將來會是你們江城龍族一大最不穩定分子,這麽多年了,老爺子就沒想過跟他分家嗎?他也沒有鬧著要自立門戶過嗎?”
柳伏城搖頭:“江城龍族一脈相承下來,其實也隻是到了我爺爺這一代才慢慢興盛起來的,老爺子鐵血手腕,守住了這份家業,小叔生的晚,空有一腹的心思,但真的離開了老爺子的庇護,怕也會舉步維艱吧。”
“後生可畏。”我說道,“柳昆侖可不是一般人。”
柳伏城皺起眉頭看著我,冷不丁的問道:“小白,你今天是怎麽了?怎麽三句話就不離小叔了呢?淩晨那段時間,你到底是去見五姐了,還是跟別的什麽人會麵了?”
“見了地若。”我說道,“然後……聊起了柳昆侖,我隻是想知道,他在你心目中會是怎樣一個人,將來又會怎樣,純屬好奇罷了,算了,不說他了,說說你呢,去了這麽久,鳳家那邊怎麽樣?”
“我這次過去,是想見見鳳淩仙,順便看一眼青帆和鳳靈犀,確定一下他們的安危的。”柳伏城說道,“但是卻沒想到,鳳淩仙因為之前的事情,差點不讓我進門。”
“她是在怪咱們差點拐走鳳靈犀。”我說道,“但她對鳳靈犀那樣做,也屬實太過殘忍了!”
“跟鳳淩仙談殘忍嗎?”柳伏城笑道,“一個經曆過無數次生死,遭遇過滿門敗落,親手將至親姐妹了結了的女人,在她的麵前,何種程度才叫殘忍?”
“不,她對鳳靈犀的所作所為,在她自己眼裏,並不是殘忍,也沒有犧牲一詞可言,在她看來,鳳靈犀這是物盡其用,如果將來因此而死,那也是死得其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