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樹欲靜而風不止
我轉頭看著自己的影子,的確是重影,兩道影子靠的很近很近,並且其中一道很小,如果太陽再升高一些,恰好與我的上半身重合,根本看不出來。
我也不解道:“怎麽會是重影呢?我被什麽東西上身了?”
柳伏城搖頭:“不像,我都看不出端倪來的東西,法力得有多高深?那它犯不著上你的身,直接對你奪舍就成了。”
“會不會是因為那個女道姑?”我問。
“有可能吧。”柳伏城說道,“這事你得讓我好好想想。”
我點頭,收拾完碗筷之後,柳伏城朝我招招手,我走過去,他將我摟進懷裏,說道:“小白,剛才我想了很多種可能,分析來分析去,最終得出了的結論是,這件事情可能跟永恒之心有關。”
“如果真的跟永恒之心有關的話,是不是可以不管?”我問。
柳伏城猶豫著點點頭:“這個要看你自己,畢竟你已經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窺視你,如果你感覺到困擾的話,我們可以試著去解開這個結。”
“也就是說,那雙眼睛是真實存在的,對不對?”我問。
“真實存在,但並不一定就真的在你身邊。”柳伏城解釋道,“你會看到它,其實並不是它正在盯著你,而是一種感應。”
柳伏城這麽一說,我直點頭:“對,感應,肯定是感應。因為每次它出現的時候,我都覺得那雙眼睛裏麵並不帶有任何的情感,不像是在看什麽,是什麽靈魂的那種。”
“我說過,因為那女道姑的原因,你與耀光玻璃廠,甚至說,與永恒之心之間產生了聯係,現在對於永恒之心來說,你是一個特殊的個體,你們之間會產生感應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柳伏城說道。“這也更加能夠說明,在相同的條件下,你能夠取得永恒之心的幾率,要比別人大很多。”
我一下子就釋然了:“既然是這樣,那就先不要管了,永恒之心暫時咱們不必去拿,再等等看看形勢怎樣,咱們再出手也不遲。”
柳伏城一根手指把玩著我的頭發,笑道:“好,一切都聽你的。”
“奶奶那邊不知道怎麽樣了。”我心頭一直掛念著奶奶,雖然知道目前的狀況,我改變不了什麽,但這份牽掛無法輕易抹掉。
柳伏城把玩我頭發的手指猛地一頓,說道:“小白,我知道跟你說,你奶奶那邊基本回天乏術你會接受不了,但我希望你能慢慢的自我消化這個事實。”
“你別說,我什麽都明白。”我將臉埋在他胸口,難過道,“我隻是有點怕,怕現在的情況還不是最殘忍的。”
我怕再見到奶奶的時候,我們會是站在對立麵的。她不再認識我,不再把我當成自己的命一樣的疼愛,而是像個無情的機器一樣,對我進行屠戮。
我捫心自問,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我該怎麽辦?
如果我有能力拿下奶奶,我會對她下手嗎?
我不知道,或許隻有真的到了那種境地,我才會做出最本能的選擇吧?
……
柳伏城沒回來的時候,我的日子感覺驚心動魄的,等他回來了,仿佛全世界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
整個下午我們倆都依偎在一起,沒有人來打擾,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直到我困極,在他懷裏睡著。
一開始睡得很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渾身開始火燒火燎起來,睜開眼,就看到自己站在一片火海之中,長長的火舌不停地在我身上肆虐,所到之處,皮膚全都紅腫了起來。
在一片火海之中,一個稚嫩的聲音不停地哭著,我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看不到身影,隻能感覺到那一雙眼睛在求救。
我朝著那兒跑去,可是怎麽跑,都無法靠近它,那片火海仿佛沒有邊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越跑我越絕望,大聲的呼喚著:“你在哪,我該怎麽救你?你說說話,告訴我該怎麽救你!”
“小白,小白醒醒!”
我聽到柳伏城在叫我,可是怎麽也醒不過來,火海中那絕望的哭聲占據了我所有的神經,我隻知道,我要救它,救那雙眼睛的主人。
直到一股熱流順著我的太陽穴刺進我的神經,一下子將我激醒,我猛地睜開眼睛,對上柳伏城。
我還躺在他的懷裏,眼角全是淚水,柳伏城的胸口都被我的淚水打濕了。
我張了張嘴,說道:“我好像被魘住了。”
柳伏城的眉頭擰成了川字,伸手揩去我的淚水,說道:“我知道,你的反應太大了,剛才在夢境中的時候,渾身燙的像是要燒起來一般,這不是一般的夢,更像是托夢。”
“托夢?”我翻身從他懷裏起來,問道,“你的意思是,那雙眼睛的主人真的有難,真的在向我求救?”
柳伏城沒有說話,我知道我是猜對了,兩人相視著好一會兒,我轉頭看了一眼已經暗下去的天色,喃喃道:“柳伏城,你說,會是誰按捺不住,動手了呢?”
“其實一點都不難猜,咱們弄掉了女道姑的魂魄,對方籌謀了那麽久。好不容易養成的大將就這麽沒了,不反撲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冒著毀掉永恒之心的風險,他們也絕不會輕易的將永恒之心留給我的。”
“樹欲靜而風不止,柳伏城,一切的平靜都是假象,咱們一直都處於風暴的中心,從來沒有改變過,對不對?”
“到底是我太天真了,以為可以停下來,嗬。”
柳伏城心疼的將我圈進懷裏:“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小白,這才是剛剛開始,你要試著去適應。”
“我適應。”我推開柳伏城,異常的鎮定道,“柳伏城,從我奶奶出事之後,我便明白,我們白家幾代人的恩怨,注定不會允許我的後半身苟且下去,走吧,我倒要看看,他們對我的殘忍,到底能突破怎樣的底線。”
奶奶,我父母,甚至我爺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一件件,一樁樁,跟白老爺子都脫不開關係,這個仇。早已經結下,我從不覺得還會有任何的轉機,包括白子末,如果我能將刀子架上他的脖子,就絕不會手軟!
柳伏城擔憂的看著我,問道:“小白,你真的想好了嗎?現在那邊,可能不僅僅隻有你們七門。”
我皺起眉頭道:“難道還有人想從七門嘴裏搶肉吃?誰的膽子這麽肥?”
“這天底下,從不缺膽兒肥的人,隻看那塊肥肉值不值得他們冒險罷了。”柳伏城說道,“永恒之心的魅力,對於修煉之人,特別是不走正道的修煉之人來說,算是最後的救贖,誰會甘願主動放棄這樣寶貴的東西呢?”
是啊,修煉之人最想要的是什麽?一蹴而就。最怕的是什麽?走了歪門邪道的捷徑,最終走火入魔。
而有了永恒之心,便可肆無忌憚的走捷徑,還不怕最終墮入魔道,功虧一簣。
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藏龍臥虎之人,一顆小小的永恒之心,百年來藏在老舊的耀光玻璃廠裏,不被人察覺,現在消息不脛而走,整個江城乃至周邊,有多少人蠢蠢欲動,不是我們能預估得到的。
我們現在過去,必定是第一時間被卷入風暴的中心,那些人樂的坐山觀虎鬥。
“可不去行嗎?”我問道,“如果白老爺子他們沒有毀了耀光玻璃廠,而是拿到了永恒之心怎麽辦?”
我知道沒那麽容易,否則那女道姑在耀光玻璃廠那麽多年,不會還沒得手。但現在耀光玻璃廠經曆了一場變故,一切都說不準了。
柳伏城說道:“不是說不去,而是不能輕易的衝在最前麵,咱們悄悄地去,不到關鍵時候,不出麵,你能做到嗎?”
“能。”我保證道。
柳伏城這才答應下來:“小白,記住你說的話,咱們不逞強,永恒之心是靈物,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就算最終被毀,也不見得不是好事,別人再貪不關我們的事,咱們不貪。”
柳伏城是怕我執著於要救奶奶,逆天行事,對永恒之心勢在必得,最後鑄下大錯,所以才會這麽千叮嚀萬囑咐。
但我明白紙棺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明白什麽時候可以任性,什麽時候必須沉住氣,讓他把心放在肚子裏。
……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們剛出了小區門口,就遇上了急匆匆趕過來的鳳青帆以及鳳靈犀。
我是真的沒想到他們倆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但看到他們的那一刻,我心裏猛地一動,不自覺的就想起柳伏城的話,盯著那顆永恒之心的人,的確很多。
鳳家也駐紮在江城這麽多年了,又怎會袖手旁觀呢?
我這邊正想著,鳳靈犀很自然的過來拉住我的手,問道:“菲菲,你們是準備出發去耀光玻璃廠嗎?”
我看了柳伏城一眼,點頭道:“對,這兩天我受張教授之托,接手了耀光玻璃廠的事情,那邊有個風吹草動我都得時刻關注著,你們呢,也聽到風聲了?”
我故意這麽說的,隻是想試探一下他們,以便獲得更多的關於耀光玻璃廠現在的信息。
鳳靈犀說道:“你沒看新聞嗎?今天傍晚,耀光玻璃廠發生了一次小型鍋爐爆炸,火勢衝天,人員傷亡不明,好多人都在關注著,準備救火呢。”
“爆炸?”我驚訝道,“怎麽會突然就爆炸了?昨天我在那邊還好好的。”
鳳靈犀連忙提醒道:“菲菲,你最好少提你這兩天去過耀光玻璃廠的事情,以免節外生枝,引火燒身。”
我點點頭,問道:“那你們呢?”
“太奶奶讓我過去看看,能幫上忙的,就幫一把。”鳳青帆頓了頓,又斟酌著說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用藏著掖著,說句實話,太奶奶是聽說,傳說中的永恒之心出現在了耀光玻璃廠,讓我跟過去看一看。”
我倒是沒想到鳳青帆會這麽坦白,便說道:“我們也聽到了一點風聲,不知道真假。”
“不管真假,都去看看吧。”鳳靈犀說道,“聽說永恒之心是靈物,不是它認定的主人,誰也沒辦法得到它。這樣的罕見玩意兒,即使得不到,能一睹真容,也是人生一件幸事。”
柳伏城便說道:“去看一眼,就隻是看一眼,咱們不要做出頭羊。”
“我們出來的時候,太奶奶已經交代過了,放心吧。”鳳青帆說道。
一行人便開車朝著耀光玻璃廠而去,從嘉禾小區到耀光玻璃廠的距離不短,一路上我都在關注手機新聞。
耀光玻璃廠雖然老舊,卻也是江城為數不多的玻璃廠中的中流砥柱。並且那邊鍋爐一爆炸,勢必會影響到周圍的廠房,所以江城新聞第一時間追蹤報道,甚至還有視頻傳了上來。
視頻中,耀光玻璃廠的火勢的確有點大,但卻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麽大,著火的地方,主要就是靠著融化窯爐那邊,不緊不慢的燒著,怕就怕二次爆炸。
隻要二次爆炸,那便是大規模的,到時候控製不住才可怕。
不過新聞上也分析說,耀光玻璃廠依水而建,如果真的發生二次爆炸也不必過度驚慌,當下關鍵的就是周圍廠房工人的有序撤離,以及對已經發生的火災進行有效控製。
鳳青帆一邊開著車,一邊對著副駕駛上的柳伏城說道:“這件事情明顯沒有新聞上分析的那麽簡單,我聽說七門那邊率先第一個被卷進去了,有這回事沒有?”
“這個我們不大確定。”柳伏城說道,“但這件事情最終必定牽扯眾多,事情終究會被鬧大。”
鳳青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我聽太奶奶說,這個耀光玻璃廠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據說百年前,江城要建玻璃廠的時候,對於選址是費了很大一番功夫的,開工的時候也是講究頗多,可以說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才建起了這一番偉業,顧家依仗著耀光玻璃廠也是賺的盆滿缽滿。”
“天時地利人和,也就是說,整個耀光玻璃廠的磁場都是極正的,現在忽然發生鍋爐爆炸這種事情,破壞了磁場,也就是破壞了整個耀光玻璃廠的風水格局,想要這場災難停下來,怕是要補全這個格局才行。”鳳靈犀也分析道。
柳伏城這時候才開口道:“青帆,你太奶奶到底跟你說了什麽,別話裏夾著話,想說就說。”
“太奶奶說,耀光玻璃廠旁邊的那條河,可不是一般的河。”鳳青帆娓娓道來,“那條河是臨近幾個城市各條主幹河匯聚的交點所在,這樣的河流。水性特別衝,一般的建築根本不應該依傍它而建立的,可當年耀光玻璃廠千挑萬選,偏偏就選擇了那裏,這是有講究的。”
“火中取栗,越是風險大,越是得利多。”柳伏城說道,“但前提是,能壓得住,所以,耀光玻璃廠建廠的時候,必定是找了高人,做了很厲害的風水布局,對吧?”
鳳青帆點頭,從後視鏡裏瞄了我一眼,說道:“太奶奶聽別人說,好像當年,耀光玻璃廠找的,是……是七門的人。”
我放在大腿上的手猛地握緊,幾乎是脫口而出:“百年前,是白家莊園的人?”
“白家莊園?”鳳青帆想了想,說道。“算是白家莊園的人吧,畢竟,白小姐的曾祖父,曾經也是白家莊園的一份子。”
“我的曾祖父?”我驚道,“你是說,是我的曾祖父幫著耀光玻璃廠選的建廠地址?怎麽可能?”
這件事情分析到最後,的確是將白老爺子給牽扯了進來,我理所當然的以為,這一切都是白老爺子那一脈籌謀而來的,可是現在怎麽忽然又將我的曾祖父給扯進來了?
我對曾祖父的了解很少很少,隻是聽奶奶說過,當年曾祖父還在的時候,我們白家還沒有家道中落,曾祖父的紙紮技藝也是爐火純青的,到了爺爺這一輩才衰落的厲害。
那是怎樣一個厲害的人物,我不得而知,但如果說耀光玻璃廠的事情跟他有關,我其實震驚之餘,也是有點相信的。
但不管是誰做了這個風水格局,現在耀光玻璃廠都落入了白老爺子的手裏,這一點無法改變。
“你太奶奶到底知道多少?”柳伏城不耐煩道,“這些信息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太奶奶知道的也並不多,但是她跟我分析的挺多的。”鳳青帆繼續道,“她說,既然那條河水性太甚,水火相克,那麽,耀光玻璃廠就必須要有一個火性極其強悍的法器去壓製,而這個法器必定是放在了整個耀光玻璃廠溫度最高的地方。”
“融化窯爐。”我說道,“整個耀光玻璃廠溫度最高的地方,必須是融化窯爐。”
鳳靈犀也說道:“這就對得上了,融化窯爐那邊發生小型鍋爐爆炸,風水格局改變,現在耀光玻璃廠最大的威脅,恐怕……”
“恐怕並不是融化窯爐本身!”我說道,“最大的威脅,是那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