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大度
李東赫覺得，如果自己當初在山腳下能擠到那位活神仙跟前算上一卦，定能知曉他這輩子注定是個命途多舛的短命鬼，早知如此，他合該一根繩子吊死在幽鳴洞外，也好過眼下被這黑熊精捆起來架在火上烤。
他不怕火，卻怕禿。
“熊爺爺，您行行好放了我吧，我骨頭硬，您也不怕一個不留神卡著喉嚨？”李東赫一邊哭喪著臉幹笑道，一邊使出吃奶的勁拚命收緊自己的羽毛，生怕被火燒到。
“你熊爺爺八百年沒吃過麻雀肉了，還真想被你這小骨頭卡上一回。”黑熊精往火堆裏又舔了兩根枯樹根，笑聲震得李東赫耳膜發疼，他腦袋暈乎乎的幹嘔了兩聲，索性不管不顧的嚎起來，“救命啊！殺人放火啦！嗚嗚嗚，黑熊精吃人啦！救……”
他沒嚎兩句就被一片樹葉卡住了小細嗓子，眼前罡風乍起，吹的他幾乎睜不開眼，隻覺得屁股下邊一涼，心中暗喜道：老天有眼！
李東赫還沒來得及從劫後餘生的欣喜中回過神來，轉瞬就被閃著寒光的劍鋒指住了喉嚨，他的心登時涼了半截，眨著被風沙迷住的淚眼，可憐兮兮的衝著那模糊的黑靴開口道，“啾，啾啾，啾啾。”
“莫裝模作樣，我聽到你講人話了。”對方語氣淡淡，似是沒將他這點小伎倆放在眼裏。
李東赫這下子倒是看清了他的長相，眉清目秀的，偏板著一張臉，叫人生不出親近的意味。
“嘖，”李東赫輕笑一聲，不著痕跡的往後縮了下脖子躲開劍鋒，若無其事的化做人形，“你既得此仙緣有幸識破本君真身，倒也算是你的造化，今日這黑熊精雖因你多事橫出枝節得以脫逃，本君大度，卻不同你計較，就此別過吧。”
他甩甩袖子，煞有介事的準備轉身，卻叫那人手上的物什驚得站在了原地。
“鹿靈草乃漆吳山所出，汲日光而生，聚天地精華，可使將死之人回命，萬年得此一株。”他掌中金光閃過，那棵草瞬間不見蹤跡，“三百年前……”
“還給我！”李東赫突然暴起，跳過去抓起他的袖子不住的往下拽，“你給我吐出來，吐出來……”
“三百年前鹿靈草被賊人盜去，你從何而來？”他不知使的哪門子法術，施施然便從李東赫手中掙出，皺著眉冷聲問道。
李東赫總算認清了現實，瞪著眼睛同他對峙片刻，隨即把心一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捶胸頓足聲嘶力竭的哭喊道，“嗚嗚嗚嗚嗚，光天化日搶東西啦，還有沒有天理啦！”
“你這賊人怎顛倒黑白？”霧清劍錚錚作響，頃刻間轉了方向，李東赫被嚇得打了個悶嗝，卻是再喊不出口。
兩個人，隔著一把劍，默然對望。
李敏亨今日本是來降那黑熊精的，沒想到黑熊精跑了，卻叫他意外收獲了鹿靈草，以及——他看著跪伏在他身前一抽一抽恨不得背過氣去的李東赫，眼角微微抽了抽。
“爺爺，您饒了我罷！”李東赫的金豆子跟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兒的往下掉，“這草真不是我偷的，真不是……嗝！”
“我知道。”李敏亨手掌翻動兩下，晃花了李東赫的眼，“你沒這能耐。”
黑色的縛妖袋砸下來，李東赫眼前一黑，失去意識之前他恨恨的想：奶奶個腿兒，爺爺白叫了！
李東赫的鹿靈草確是偷來的，但並不是從漆吳山偷來的，李敏亨說的不錯，他的確沒那個能耐。
可是李敏亨卻不知，他偷這鹿靈草，是要來報恩的。
隻是恩人還沒找著，自己卻被人當成共犯裝進了這黑不溜秋的袋子裏。
李東赫在縛妖袋中顛得翻來倒去，想吐卻吐不出來，他適才想起自己已經好久沒進過食了。
“小三兒，我想吃芙蓉糕。”李東赫悶悶的開了口，周遭一片靜寂，他頓了頓，又想起自己已經不在幽鳴洞了，不由得悲從中來。
“我餓了。”
“……”
“大哥，我餓了。”
“……”
“爺爺，我餓了。”
“……”
“奶奶，姑奶奶，嗚嗚嗚，我真的餓了。”
“……”
“誰是你奶奶？”一道揶揄的聲音落下，李東赫終於重見光明。
“師兄讓我來審你，乖孫兒。”這人好整以暇的歪坐在長凳上，狹長的眼微微眯起，饒有興致的望著他。
“我沒偷。”李東赫懶得同他作口舌之爭，眼睛在這四四方方的屋子裏掃了一遍，急了，“綁我來的那人呢？”
“師兄出去辦事了，晚上才回來。”他笑了笑，“你叫什麽名字？”
李東赫安了心，鹿靈草還在那人身上，他要是不見了，自己還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於是說話的態度也不自覺放鬆下來，“我叫李東赫。”
“李帝努。”他慢悠悠晃著手中的折扇，“你這小鳥有點意思，不過五百年的道行，靈氣卻充沛……”
“那是，我可是天上的金烏鳥。”李東赫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學著記憶裏那人的語氣娓娓道來，“當年後羿射日，射下來九個太陽，隻有我一個活了下來。”
“落日弓乃戰神刑天所製，力能摧天，你受此一擊竟能活到今日，實屬難得。”
“我也不是這麽容易就活下來的……”李東赫的聲音低了下來，扁了扁嘴，卻不願再說。
李帝努收起折扇，“你不是說餓了嗎？想吃什麽？”
李敏亨回來的時候已是半夜，還未走近便聽見一陣刺耳的嬉笑聲，他沉著臉推開門，卻見桌上倒著個酒壇，地上坐著個醉鬼正齜牙咧嘴的衝著他傻笑。
“李帝努真是越發沒規矩了。”李敏亨皺了皺眉，正欲轉身離開，腰上陡然一緊，那隻醉鳥爛泥一灘似的纏了上來，他抬起的腳還來不及收回去，整個人恍若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
下一刻，李東赫晃了晃腦袋，毫無保留的吐了他一身。
李敏亨前前後後一共換了三十七桶水，周身的修羅氣場才好不容易淡去一層。他冷臉盯著麵前這隻上躥下跳的醉鳥，輕嗤一聲，手上多出了個黑袋子。
“俺錯啦！”李東赫在裏頭嚎得不見天日。
果然是裝的。
李敏亨隨手將它扔進了酒壇子裏，頭也不回的朝李帝努的房間走去。
李東赫絕望的趴在地上：這廝到底將鹿靈草藏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