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懂得

  他們已經結婚兩年了，聚少離多讓她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來思考他某些時候的反常，加上他們每次在一起的時候感情都好的不得了，如果不是這次突然的意外，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發現丈夫的問題，而讓她無法接受和釋懷的是，他居然欺騙了自己兩年。


  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來麵對一個需要自己重新認識的丈夫，但是聽到他說是愛她的，她的心還是不可避免的動搖了，可是想到網上百度搜出來的那些東西，她又忍不住的開始擔憂，於是她問他，“你真的愛我嗎？”她看著丈夫的眼睛，試圖從他的眼睛裏看到某些自己從前忽視掉的東西，但是他好像還是他，除了憑空多出來的一個躁鬱症，他似乎還是那個會在自己半夜工作壓力太大忍不住偷偷哭出聲的時候打電話給自己唱情歌的男人，他的溫柔體貼是那麽的動人，所以她才會這麽快淪陷，當她陷入到對過去的回憶中時，她突然就有些懷疑自己了，明明那些美好的過去都不是假的，他深情款款的樣子，認真說著要守護她一生一世的樣子，在一個躁鬱症麵前，明明還是自己認識裏的丈夫要更加真實。


  所以她選擇接受了這種真實，她願意去愛他，即使他是一個躁鬱症患者。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丈夫向她坦言了自己的躁鬱症之後，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反而變得比以前奇怪多了。丈夫不再經常往研究所跑，幾乎每天晚上他都會回家，一開始女人也是高興的，她以為是因為丈夫沒有了隱瞞病情的擔憂之後，對她也坦誠了很多，但是她卻慢慢發現，丈夫的病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有一天她不過是炒菜的時候多放了一點鹽，他就忽然發狂，摔爛了所有的碗和盤子。這樣的情況越來越頻繁，他依然是別人眼中的好好先生，完美的模範丈夫，可是對她而言，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他了。


  在經曆了為期一個月的冷戰之後，她忍著眼淚向他提出了離婚。他的反應是震驚的，而後笑著叫他別鬧，當她表情堅定的明確了自己想法之後，他皺起了眉，問她為什麽要離婚。


  “你當時為什麽要跟我結婚呢？”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麽跟一個躁鬱症患者溝通了，她總是覺得很累，她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接受丈夫的全部，她甚至有些自責，總覺得是自己先背叛了這段感情。


  “我跟你結婚，是因為我愛你，我想要給你一個家。”他一本正經的深情讓她心碎，但是她也隻能強迫自己硬下心腸，她問他，“你現在是在發病嗎？”


  男人微微愣了一下，卻沒有回答。


  女人的心理防線終於被擊潰了，她看著表情凝重的丈夫，忽然之前覺得自己前麵兩年的婚姻過得失敗又混沌，但是她卻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她隻能怯弱的選擇逃避，於是她搬出了他們的家，他沒有挽留，她覺得慶幸，如果他開口請求她留下的話，她說不定就會立刻心軟。


  她搬回娘家住了一個星期，周末接到了丈夫的電話，男人的聲音在電流的作用下聽上去冷靜又疲倦，他說，“如果結婚是你慎重考慮之後的選擇，那麽我願意接受。”


  她掛完電話，一個人悶在被子裏哭了三天，不知道是在為什麽流淚，也許是祭奠自己不明不白就這麽死去的婚姻，也許是依舊舍不得他的溫柔，但是她同時又很清楚，她沒辦法接受和這樣一個人過完一生，而每次一想到這裏，她就越發的心痛。


  大概是考慮到她的心情，離婚協議書是他簽好了字寄過來的，這個男人就連告別的時候都體貼的讓她心動。她在家人的不理解中苦笑著搖頭，她覺得那是他的隱私，她不應該就這麽給他暴露出去，即使是對自己的家人。


  她不是一個離了愛情就不能活的女人，於是她開始沒日沒夜的加班，用了一年的時候才走出來。離婚之後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大街上，他摟著一個男人的腰，動作親昵的超出了她對男生友誼的認識程度。


  她知道自己應該就這麽轉身離開的，但或許是心裏殘存的執念讓她鬼使神差的走了上去，她笑著跟他打招呼，好像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他摟著的那個男孩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抬起頭親昵的叫了一聲他的小名，她看著男人眼底浮現出熟悉的溫柔，偽裝的麵具終於碎了一地。


  這個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他開解她，像一個苦口婆心的知己，他說他們已經在一起大半年了，讓她早點找個人作伴。


  她聽著他溫柔的聲音，心大概是已經麻木的不會痛了，說不出到底是什麽感覺，明明前不久他才收到他的節日問候，準點發的，用了她最喜歡的表情，她知道不是群發，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她還是不得不麵對，當她看到他發過來的信息時，她是開心的，就好像回到了兩年前他追求她的那段時間。


  她忽然之間就想，或許她還是愛他的，她甚至想著，或許他也一樣，兩個人就這樣遠遠地互相關心，其實也沒什麽不好。但是當看到眼前的這幅畫麵時，她的心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


  她是一個很有教養的女人，所以她冷靜的笑著，從容地祝福他們，然後瀟灑地轉身離開，等走過了這個街角，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走不出去，也想不明白，於是她在朋友的介紹下找到了喬慕宜的導師，當時喬慕宜還在讀大二，她也記得那個女人進來的時候，那麽精致漂亮的一張臉，卻好像一眼就過完了一生。


  女人跟導師傾訴的時候，喬慕宜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那是她第一次接觸到真實的躁鬱症病例，她聽完也是一臉迷茫，不知道為什麽那麽相愛的兩個人會變成這樣。


  導師隻是微微的笑，讓女人放鬆心情聽他說。


  他說，躁鬱症患者時常會陷入到某種自以為的情緒下，比如他們最近看到了某本書，關於婚姻和愛情，那麽他們一旦開始渴望，就是照著自己給自己的設定去做，可能他根本就不愛你，但是在他的設定裏，他應該是愛你的，所以他自己以為自己愛你，並且也在這麽做，但實際上，躁鬱症患者是不會愛人的。


  躁鬱症的學名又叫雙向情感障礙，他們隻會愛上想象中的自己，而不會愛上一個跟自己完全無關的客體存在。


  喬慕宜想起導師說過的這句話，在心裏默默念了三遍，視線落在了傅行周為她挑選的海螺項鏈上，忽然之間就明白了自己當年看不懂的那種感情，明明隻是一眼，但仿佛就這樣看到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