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規矩就是規矩
南離皺著眉看向墨錯,神色頗為不耐,聲音略帶慍怒:“誰允許你這樣安排的?”
顯然,南離半分都不好奇所謂的他的朋友是何人,隻關心自己清淨的住處為何有了多餘的人居住。
墨錯神色百年不曾變,一本正經的應著:“隻因那兩人自稱是少主您的朋友,且唯有您的院落距司音閣較遠,便安排在那裏,且他們正在等您。”
話到最後,仍不忘提醒南離。
風華自主的後退兩步,避開會被二人針鋒相對範圍的距離。一個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少穀主,一個是頗具威望的三師兄,他這等無名小卒還是避得遠些的好。
南離繞過墨錯,一頭白發隨著寒風輕微揚起,麵帶慍怒,耐心盡失,也不與他爭辯下去,聲音盡失火氣:“人是你帶進來的,你負責將人趕出去,我沒有什麽會找到這裏朋友。”
墨錯略微低頭,待人與自己擦肩而過,也未說什麽,繼續朝外走去。風華跟上他的腳步,道:“少主似乎不打算理會,怎麽辦?”
墨錯腳步未頓,絲毫不擔心那兩人的處境,道:“讓那姑娘知道少主回來了,便不需要我們操心了。”
裴無憂若得知南離回來了,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與南離見麵。
風華回頭朝南離的背影望一眼,再看向墨錯,後知後覺的領悟。道:“三師兄,我還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隻聽墨錯應一聲,便朝另一方向走去,路上碰見位小師弟,稍微思量,道:“師弟,穀中來兩位客人,來找少主的,你去告訴客人,咱們少主回來了,就在他們隔壁的院子。”
小師弟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麵孔稚嫩,天真爛漫,一時也未多想,便應下來轉身而去。
裴無憂在房間門口張望時,便見一少年走過來,頓時聯想到南離,上前詢問:“小神醫,少穀主他回來了嗎?”
小師弟往身後看了看,確定再無旁人,才點點頭:“少穀主他回來了,就在姐姐您的隔壁。”顯然沒有聽過有人這樣稱呼自己。
裴無憂眼睛一亮,下意識鬆了口氣,南離回來便好,看在往日有過一麵之緣的份上,他也不會對自己置之不理。
這一念頭剛一閃過,小師弟身後便響起一道略帶慍怒的聲音。
“神醫穀不救皇室中人,亦不救不擇手段之人。”
陌生且略帶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裴無憂一愣,抬起目光看去,看清來人,身體微僵:“南離……”思及他適才的話,下意識搖頭,“南離,我知道神醫穀有神醫穀的規矩,但法不外乎人情,若因規矩而導致他喪失性命,這豈不是太過無情了嗎?”
南離適才聽聞小師弟的聲音,想到墨錯的話才尋過來,雖預料到過來會是這般場景,仍不耐的皺眉:“規矩就是規矩,若來向神醫穀求醫的人都請出這句話,神醫穀不成了醫館?”
說罷,又嘖一聲,像是惱火自己竟與她說這麽多無用之言。
裴無憂豈會被他諷刺的話說服,當即道:“可並未有太多人來尋醫不是嗎?且你從前也有救過人,由此可見你也並非無情之人,為何現下不願救人性命了?”
“這便是你求人的態度?”南離雙眸中透著絲絲涼意,“裴姑娘,你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神醫穀從不救皇室之人。”
裴無憂顧不上他為何知曉自己的身份,或者說,此時她反而有一絲慶幸:“是,這點我清楚,我想請你救的人也並非皇室中人,從前你見過,在閔瑞文家中。”
從前沈素期中毒,便是閔瑞文找來南離,二人交情頗深,想來提起也有些用處。
南離卻未因這話改變心意,卻讓小師離開,待人離開,才道:“那又如何?”
“你——”裴無憂一時語塞,深吸口氣,放低聲音,“無論如何,還請你去看一看。”
南離不耐的皺眉,琥珀般的眸子似是要燒起火來,道:“你這人是聽不懂話?無論是你還是你的朋友,我都不會救,你若不走,外麵的林子也有地方埋人,你自便。”說罷,轉過身。
裴無憂心頭一緊,忙追上他的腳步,再次與他麵對麵,急的快要哭出來:“南離,這對你來說不過舉手之勞,卻可以救活一條性命……也救了兩個人,你考慮一下,他身中劇毒,真的快不行了……”
南離停下腳步,理所應當道:“既然知道他快不行了,便盡快去其他地方找人醫治,留在這裏豈不白白浪費時間。”
南離何止脾氣差,態度也冷硬得很,若是從前,裴無憂必定與他好好講道理,但現在她有求於人,打碎了牙都要往肚子裏咽,何況隻是三兩句難聽的話。
她皺起好看的眉,道:“若僅僅是中毒,斷然不會來麻煩神醫你,他在雪山受了極重的傷,除你之外無人能救,這才過來麻煩你,你救救他,就當我求你了行嗎?”
她本不求人,這兩日卻說盡求人之話。
南離無動於衷:“你找錯人了。”說話間,越過裴無憂朝外走去,後再想追上他的腳步,便見他瞬間移開幾步,動作之迅速,身手與自己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眼看著南離離開,裴無憂心底升起一股濃烈的無力,盡管他態度堅決,自己亦不能退縮,他還等著自己說服南離,等著南離來救。
夜色漸深,萬籟俱寂,京城籠罩在黑暗之中,唯有皇宮燈火通明,升平殿內鶯歌燕舞,笙鼓齊鳴。
舞姬水袖翻飛,所跳之舞卻隻有那一兩種,讓人看得生乏,便有人悄悄將目光往主座方向移去。今夜為慶祝皇後安康而設宴,主角自是皇後。
沈素期盛裝出席,桃麵略施粉黛,容顏絕美,加以她皇後的威嚴,更是絕代風華。與身旁同樣一身明黃色的池靖卿可謂絕配。
一曲作罷,舞姬紛紛退下,大殿逐漸安靜。
池靖卿端起酒杯,環視殿內,道:“今日為慶賀皇後安康,特設此宴,大家不必拘禮,今日不談政事,隻為盡興。”低沉且帶笑意的聲音迅速傳遍大殿,讓人有幾分恍惚。
很難想象以往這位不易靠近的皇帝竟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麵。是故大殿內竟一時無人接話。
半響,段喃慢條斯理的舉起酒杯,神色如常,看向池靖卿時,餘光皆在沈素期身上,寒眸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道:“恭喜皇上,皇後娘娘可安然無恙,皆得皇上庇佑,有皇上在,皇後娘娘必定健康長存,與皇上長相廝守。”
前半句皆是虛的,唯有後半句那長相廝守是真。池靖卿既說過專寵,也應當著眾人的麵表態。
池靖卿豈會不知段喃是何心思,抬眼與其四目相視,兩個男人目光相匯的刹那,便已無數次交鋒。而這交鋒,除二人外,無人得知。
少頃,池靖卿唇角微勾,飲盡杯中酒水,道:“朕曾許皇後一生一世一雙人,自當長相廝守,相濡以沫。”
段喃雖聽見滿意的答案,心頭卻忽地升騰起失落。池靖卿這番話必然會博得沈素期好感,且若成真,自己便真的再無機會。
目光微轉,但見沈素期略微低頭,笑容嬌羞中帶著滿足與幸福,瞬間便懂得,自己沒有機會才好,與池靖卿恩愛兩不疑,才是她最想要的。
那麽自己怎能存有不甘之心。段喃一飲而盡,微甜的果酒頓化作苦澀的濃藥,入胃中險些穿腸。片刻,緩緩道:“皆說君無戲言,有皇上這句話,某些人也可收收心了。”
放下酒杯,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他本未在意自己這話,在座之人中卻有過半的人希望破滅。本打算找個機會將自己女兒送入宮中的大臣,也都就此打消想法。
沈素期聽到這裏方才明白,段喃那話,不僅要池靖卿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做出保證,更讓那些懷有叵測之心的大臣止步。
她隻看過去一眼,心下滿是動容。
池靖卿雖留意到她的舉動,卻若無其事般,這點度量他還是有的,何況段喃之言,於他來說也是益處頗多。
人群投來或讚許或祝福的目光,其中卻摻雜一狠厲且盡是妒忌的視線。
蘇夙端著酒杯,骨節發白,若不是那酒杯質地良好,怕是早被她捏碎。憑什麽她今後要過著打心底裏厭惡的命運,沈素期卻飛上枝頭變鳳凰,母儀天下?
禎溫謹若無其事的細細品嚐果酒,壓低聲音:“懷平,坐在你斜對麵的人便是十三王爺,從前從不參加宮宴,今日聽聞你也到場才來此處,是位合適的人。”
來之前所說要見一見未來的夫君,那夫君就在眼前。
蘇夙對未來的夫君半分興致也無,滿心皆憎恨與不甘,抬眼卻看向池靖卿,思量半響,起身時唇角竟微微勾起:“皇上與皇後感情當真羨煞旁人,皇後亦是母儀天下,既是母儀天下,必然懂得平衡前朝後宮之理,怎可當真讓皇上專寵你一人?”
禎溫謹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若知蘇夙竟敢公然挑釁,便不帶她來此處了,省得現下丟人。
蘇夙針對沈素期的行為雖不對,但座下也無人反駁,偌大的後宮怎可隻有皇後一人,讓他們這些想借助女兒在朝中站穩腳步的人又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