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兩對頭
清和奉上茶水又退下去，沈素期眉眼含笑，獻寶似的把那杯茶往他麵前推道：“皇上快嚐嚐，早晨梅花上的雪水煮的茶，臣妾嚐著便與有股梅花的香氣。”
池靖卿在此方可放鬆下來，慢條斯理的端起茶輕嗅，旋即輕啜一口，少頃，道：“素素果真懂得享受，這茶味道不錯。”
沈素期亦不謙虛，笑容幾分狡黠：“不如說是皇上忙的連品茶的心思也無了。”這話自是打趣，“這個時辰皇上不在禦書房，怎的到這裏來了。”
池靖卿放下茶杯，眼底含著寵溺：“還是素素懂朕，朕遇到一事，來問問你的想法。”
若是從前，沈素期必定樂意之至，但現下身份不同，自然不可像從前那般隨意，輕笑道：“後宮不可幹涉政事，想來我也說不出什麽好的見解。”
這話前半句才是真。
池靖卿不以為意，低沉的聲音淺帶笑意：“後宮雖不可談論政事，但這規矩是人定下的，眼下天下都是朕的，朕篡改規矩又有何妨。”
沈素期不由失笑，素來也沒有哪位皇帝這樣壞規矩的，且還這般理直氣壯。
而他將話說到此，她豈能再推脫。便支著下巴看向他，道：“那便說說看是什麽樣的事情，連皇上都犯難。”
池靖卿寵溺的刮了刮她的瓊鼻，將漠北之事緩緩道出，末了，補充道：“素素，眼下漠北七萬士兵在我們手裏，若全部殺掉，並不是難事，你怎麽看？”
封殺雖不難，但顯然池靖卿並不是很想這樣做，否則也不會詢問沈素期應當如何了。
漠北對是敵國，但七萬人的性命，可不是什麽小數，若池靖卿下令殺掉，對他亦無好處，且這也不是唯一方法。
沈素期神色認真，顯然在思考。池靖卿也未催她，慢悠悠的品著茶。
半響，她抬眼看向他，道：“靖卿，那七萬人若還給漠北，會如何？”
他喝茶的動作一頓，不假思索：“這方法是最直接的放虎歸山，是故漠北立刻多了股力量。”這點沈素期必定不會想不到，既然問出口，便說明不是這般簡單，“素素想到什麽盡管說。”
沈素期沉吟一聲：“七萬人的性命，不可以殺，無論漠北什麽目的，都不會不在乎這七萬人，有沒有可能利用這七萬人與漠北言和？”
乍一聽會覺得這話異想天開，大越與漠北的戰爭並非一兩日，事到如今再談和，近乎不可能。
池靖卿個未直接回複，迂回問道：“素素想如何言和？”
“自然是與漠北談判了，”沈素期道，“你想啊，七萬人呢，即便漠北王忍心用這些人的性命來換取戰爭的勝利，漠北的百姓也不會同意，那可是他們的親人，若用親人的命來換，百姓得多麽心寒，漠北王定然不會以失去民心為代價。”
池靖卿接下她的話：“所以我們應當讓漠北其他士兵與百姓知道，若不停止戰爭，我們便殺了那七萬人？”說話間，眼底隱隱浮現讚賞。
沈素期點頭應道：“當然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真的殺了他們，放出消息，做到這種地步應該就足夠了。”
這消息傳回漠北，必定引起百姓轟動，軍隊中其他士兵的關注，千千萬雙眼睛都在盯著漠北王，他會如何做，毫無疑問，他會救回這七萬人。
池靖卿愈發欣賞，不由點頭道：“妙計，素素冰雪聰明，大越有如此國母，乃是百姓之幸，”頓了頓，“朕得到了寶啊。”
沈素期迎上她的笑容，臉蛋微熱：“不過想得圓滿罷了，皇上不妨先試試看。”事成之後再誇獎她也不遲。
池靖卿笑聲爽朗，道；“計劃如此圓滿，若結果不好，定是朕執行的不當了，”話鋒一轉，“明晚朕設宴為慶祝皇後解毒成功，屆時過來接你同去。”
明晚來接，現下便說，隻得說明池靖卿今晚不過來。
沈素期想到此點，心頭莫名失落，還未開口，池靖卿便解釋著：“近日有百姓投訴知府貪汙，朕要微服私訪。”
百廢待興之時，若還有人貪汙，無疑會雪上加霜。
沈素期雖得知原因，當仍有些介意，但更清楚現下不是任性之時，壓下心頭異樣，道：“微服私訪帶秦公子去嗎？你們二人若同去，起碼安全些。”
池靖卿心下一暖，便應下來。
與此同時。
神醫穀。
裴無憂緩緩睜開眼，環視一周，但見周圍環境陌生，且房間內無趙子威的身影，頓時心頭慌亂，掀開被下床，推門出去。
恰逢此時，先前在入口處見到的幾人中的一名男子從門前走過，忙將人攔下，問道：“你……你知道與我在一起的男子現在人在何處嗎？”
風華停下腳步，見她露出慌張的神色，心生玩味，輕飄飄的道：“沒能救活，死了。”
死了……刹那間，裴無憂麵色煞白，腳步一踉蹌，堪堪扶住門框，不可置信的搖著頭：“怎麽會，這裏不皆是神醫嗎……”
風華摸摸鼻子，興致更濃：“這裏雖是神醫穀，但神醫並不多，何況你朋友中毒頗深，即便是少穀主在也無力回天。”
裴無憂震驚之下未留意到他語氣中的戲謔，上前一把將人拉住：“不，我不相信，你帶我去見他，他在哪裏？”
“都說了死了在，自然是……”
話還未完，一道清冷的聲音插進來。
墨錯不知何時站到風華身後，眉頭微皺，提醒道：“風華，不得對姑娘無禮。”
風華吐了吐舌頭，走到墨錯身後：“三師兄，我看她太過緊張了，開個玩笑。”
裴無憂一怔，玩笑？
墨錯略帶責備看他一眼，旋即看向裴無憂：“風華性子頑皮，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見諒。”
裴無憂一顆心七上八下，一時竟不知該相信誰了，隻憑潛意識的應著：“他在哪裏，帶我去見他。”語氣透著急切，實際上她麵色亦是急切的。
墨錯將人帶到她房間隔壁，邊道：“你朋友不僅中毒，且內力武功盡失，你應當清楚，他現下還不如一普通人。”
風華略帶詫異的看他一眼，似乎奇怪他說話怎的忽然這般直接了。
裴無憂腳步未停頓，抿了抿唇：“這點我知道，是故才不遠萬裏來神醫穀求醫，其他地方我也想不到哪裏可以讓他恢複到從前。”邊說著，朝床榻走去。
趙子威的狀況與進穀前無異，既未好起來，也沒有惡化。裴無憂略微鬆口氣，照此下去，應該能撐到南離回來。
墨錯毫不猶豫打破她的幻想：“姑娘，即便是神醫穀，也很難讓他恢複從前那般，他從前越是武功蓋世，之後恢複起來愈發困難。眼下保全性命才是要緊之事，姑娘還是請回吧。”
裴無憂在進穀之前都沒有想過後退，如今好不容易進來，豈會再出去。當即道：“我不會走的，隻在等著少穀主回來，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這樣可以嗎？”
風華看向墨錯，後者仍微皺著眉，未回應她，轉身朝外走去。待出了房間，風華才問道：“三師兄，你為何不告訴她，若不是你壓製那位公子體內的蛇毒，她朋友便真的死了。”
趙子威被帶到這裏時便已奄奄一息，絕挺不到今日，他們都準備好替裴無憂埋葬了，墨錯卻忽然出手相救，且還不讓他們告訴任何人。
墨錯神色未有波動，聲線仍清冷：“若外人死在神醫穀，徒添麻煩罷了。”
風華偏頭盯著他看半響，嬉笑道：“對了，三師兄，那兩人身份調查過了，男子是某個小幫派的頭目，女子……查到明召之時線索便斷了，身份不明。
墨錯半分都不奇怪，問道：“他們當真與少穀主見過麵嗎？”
風華答非所問：“三師兄你都不好奇嗎？”
那女子身份不明，且現下在他們神醫穀，從哪一角度來想皆不是件好事。
墨錯走下台階，目視前方：“那女子應是明召皇室中人，無影鉤便是證據，那是明召皇室曾得到的寶物。少主那邊有什麽消息？”
“看來果真不該救，”風華嘀咕一聲，“少主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又怎麽可能查到什麽。”
墨錯淡淡道：“少主回來之前，先保證兩人性命。”
風華驚愕的停下腳步，三師兄何時會管這等閑事了？當真隻因少主？又跟上墨錯腳步，一同朝學堂走去。
豈料路上竟遇見難得一見之人，風華微楞：“三師兄，你說那女子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些？”
墨錯不可否認，幾步上前，與所遇之人打招呼，道：“少主，您回來了。”
南離許久不回來一次，此次回來竟被裴無憂兩人趕上，豈止是好運。
南離一頭白發，極為好認。聞言眉頭微皺，隻一點頭算作應答。
風華摸摸鼻子，南離向來不喜歡墨錯，他曾也問過墨錯是不是得罪了南離，卻得知墨錯亦不喜少主。
兩人卻未有過過節，卻相互不喜，這點著實奇怪。
南離剛要走，墨錯便壞心思的提醒著：“少主，穀中來了客人，在您的院子旁邊的房間等候，據說是您的朋友，奄奄一息，等您去救。”
風華嘴角微抽，墨錯絕對是故意這樣安排的，誰人不知少主脾氣暴躁，不喜與人親近，他卻將那兩人安排的與少主房間那樣接近，不是故意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