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隨軍同行
窗外與尋常無異,麵具略微一想,道:“京中傳回消息了?”
若他想的不錯,適才應有通信的情報人員騎馬而過,才附和他此時的反應。
池靖卿不置可否,三人匆匆離了茶館,回了別院。
果不其然,京城傳來消息,皇上認命顧將軍為鎮國將軍,帶二十萬人馬南下圍剿他們。
圍剿?
麵具冷哼一聲:“池靖遠這是把我們當土匪來對待了。”
池靖卿眼色輕蔑,一手按著桌沿,黑眸深邃,聲音略帶寒意:“二十萬大軍,未免也太瞧得起我們了,”話鋒一轉,“話說回來,倘若二十萬大軍視我們為死敵,除掉我們隻是時間上的問題,池靖遠這是要趕盡殺絕,永無後顧之憂了。”
分明即將被趕盡殺絕的人就是自己,也沒見得他有多緊張,到底還不到無還擊之力的程度。
有也好,無也罷,沈素期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顧將軍並非是不明事理之人,短時間內我們應是安全的,這段時間內想辦法說服他,不動用兵卒才是我們的主旨。”
禍起蕭牆,最終受苦的仍是黎民百姓。
池靖卿如何不知這個道理,借故將麵具支開,看著她歎息一聲:“素素,我也希望百姓無死無傷,但所想與所做往往背道而馳,倘若顧將軍偏偏舉兵討伐,為了不功虧一簣且保全自身,我也隻能……”
與之一戰。
顧將軍雖是仁義之人,但顧家時代出名將,又是忠臣之家,恐怕在顧家人心中,皇位才是第一,改變這種觀念,很難。
沈素期秀眉微蹙,他眼眸深邃得她有些看不透徹,透過他眼眸,仿佛看到了兵戈相見,聽見硝煙戰火之聲。
池靖卿見她麵色發白,心頭一緊,壓下不忍,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好了,這些事情我會處理妥當,你今日在外那麽久,想必中了暑氣,我叫下人煮好綠豆蓮子湯端過來,你好好休息。”
沈素期怔怔地點了點頭,掩去眸中擔憂,道:“放心,我好著呢,你快去忙吧,別讓秦公子等太久。”素手搭在他手上,神色帶著寬慰。
池靖卿握了握她的手,應了一聲,唇角淺笑:“先送你回房間,他等也等了,多等一時也無妨。”
沈素期莞爾一笑,隨之出了門。
一出門,便見麵具倚在門口,見二人手拉手出來,嘖嘖一聲:“果然我不該在這兒等你,走了。”大氣地一揮手,大步朝寬路走去。
沈素期臉頰微紅,輕咳一聲:“不如你……”
池靖卿眼中染了融融笑意,另一手刮了刮她的額頭:“無妨,叫他羨慕去。”
對月影單望相互,隻羨鴛鴦不羨仙。
池靖卿看著她躺好閉上眼睛,才放心地出了門。卻不知他前腳剛一出門,沈素期便掀開被子下了地。
顧府。
一直海東青劃過天空,內院一窗前落下。
顧明玉正擦著自己寶貝的紫劍,忽地一隻這麽大的飛禽落了下來,把她嚇了一跳。
認清是隻海東青,鬆了一口氣。她在軍營中長大,沒少見著海東青,剛不過是因為忽的出現,現下看清了也就不怕了。朝窗外望了望,未發現異樣,收回視線時發現海東青腿上係著信筒。
她順了順海東青的頭,不料這隻驕傲的飛禽竟避開了她的手,一扇翅膀,朝天空飛去。
顧明玉看著它飛走,坐回椅子上,攤開信箋,越看心中越驚愕,一把將信箋拍在了桌子上,蹭蹭蹭地出了門。
顧府正書房。
細碎地談話聲透過門窗傳出,顧明玉一時心急,也顧不上規矩不規矩了,大步上前,抬手便準備敲。
手剛抬起,眼前忽地浮現信箋中的最後一句話——切莫打草驚蛇。頓時猶豫起來,半響,又放下手臂,皺著眉側耳聽了半響。
“明日卯時,軍隊在城中主道集合,此行匆忙,皇上等朝中大臣也隻是出來送行,並不會舉行出征儀式,如此也好,省了那些繁瑣事。”一道爽朗敦厚的聲音傳了出來。
顧明玉又湊近了幾寸,這是她父親的聲音。
“明日清點士兵一事……”
“就交給戚榮去辦吧,顧為與我還有些事情要商量,許多細節還未敲定。”
清點士兵?
顧明玉仔細一想,忽地想到了什麽,神色一喜,本想再聽幾句,但聽腳步聲靠近,隻得匆匆離去。
當天傍晚。
顧明玉白天聽到了有用的消息,傍晚府中人少了些,她悄悄出了房門,朝偏院走去。
偏院離她的房間較遠,足足走了兩刻鍾才到。一進院子,便見書房還點著蠟燭,從窗口可見一人影坐在窗前。
心中一喜,躡手躡腳地上前。
戚榮畫著涼城地圖,忽聽門“吱呀”一聲響,抬頭看去,看清來人,忙站了起來。目光有些閃躲,輕咳一聲:“小、小姐,您有何要事?”
男女八歲不同席,更何況現下外麵黑了,他們二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倒不介意什麽,隻是傳出去對姑娘家名聲可不大好。
顧明玉豎起食指放在唇前,噓了一聲,四下看了看,確定書房中沒有其他人,湊近了神神秘秘地道:“戚將軍,我有事與你商量。”
戚榮從書案後走了出來,待她坐下,才隨之坐在她附近的椅子上,看著她道:“小姐有何要事隻管吩咐,何來商量一說。”
顧明玉性格颯爽,乃少有的女中豪傑,戚榮打心底裏欣賞她,再加上顧將軍的緣故,多少帶些敬意。
若非如此,她也斷不會冒然前來了。顧明玉眼底掠過一抹狡猾的笑意,卻又歎了口氣,道:“戚將軍,你知道此次家父帶軍南下一事,這事我本不該過問,但我聽聞二王爺此次起義乃是為了百姓,如此仁義之人,若枉死豈不太過可惜了。”
戚榮見她神色動容,秀眉微蹙,沒來由的不忍,再加以他先前便對池靖卿之行有了敬仰之情,聽她這話猶如找到了知己,跟著歎息,道:“小姐,二王爺為了起義,不惜將自己置身於險地,著實叫人欽佩。”
顧明玉略微鬆了一口氣,果真如士兵閑談那般,戚榮對池靖卿有些好感,甚至傾向與後者的舉動。
她眼睛微亮了一下,身體前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脫口道:“既然如此,戚將軍能否勸一勸家父,叫他莫要與二王爺為敵,再這樣下去……”
戚榮一邊欽佩著池靖卿,卻連話也不讓她說完,搖頭打斷,道:“小姐,想必您知道,顧家向來為皇上做事,顧將軍對皇上更惟命是從,末將並非沒有開過口,隻是顧將軍駁回的幹脆,末將也無法。”
語氣略帶歎息,他大致料想得到她為何而來了。
隻是若有回旋的餘地,也不會有明日之行了。
無需成功說服,有這個心思就足夠。顧明玉心中暗暗想著,抿了抿唇,歎息一聲:“家父向來仁義,若非皇上之命,也斷不會與二王爺作對,既是迫於無奈,為何不堅持自己的想法。”
天子腳下,違抗皇命,死路一條。
戚榮雖明白這個理,卻不會以此來說服她,沉吟一聲,避開了話題,道:“小姐,此事末將明了,您特意前來,隻為了這一事嗎?”若隻為了此事,現下便可離開了。
後半句未脫口,他卻始終惦記著會影響她的名聲。
顧明玉猶豫半響,搖了搖頭:“戚將軍,我了解家父的為人,若真除了二王爺一黨,他日後定會愧疚難安,這也是你我皆不願看到的。”
話鋒一轉,“既然戚將軍說服不了家父,我便親自去說服他,隻是明兒便是行軍之日,時間緊迫,我隻能在離開京城之後再找機會與家父談一談了。”語氣淺帶著無奈。
戚榮應了一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搖了搖頭:“小姐,您要隨軍出行?恕末將多言,您雖文武雙全,又聰慧無雙,但戰場凶險,無法做到事事都能夠掌握,屆時恐怕無人可一直護在小姐左右。
還請小姐打消此念頭,想必將軍知道了,也定不會允許。”神色比適才見了她忽然進來還要急切。
戰場無情,刀劍無眼。
顧明玉站起身來,適才的動容愁緒半點不見,氣概竟不是一般男子可比的她雙眸明亮堅定,斬釘截鐵:“正因如此,我才要去,難道戚將軍能眼睜睜看著家父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戚榮眉頭一皺,神色鬆動幾分。
顧明玉便是認準了他有欽佩二王爺之意,且屢次嚐試說服她父親的行為,才不找別人,偏偏找上了他。
見他動容,趁熱打鐵,道:“戚將軍,我知道明日清點士兵的人是你,也無需你做什麽,隻要你在清點士兵的時候莫要揭穿我,其餘事情皆無需你做。日後我在家父麵前也不會提起半句。
如此,還不成嗎?”
戚榮竟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那眸中倔強又略帶著哀求,神色滿是堅定,他避開視線,為自己開脫:“小姐,你誤會末將的意思了,末將若貪生怕死,便不會在將軍麵前多言半句,隻是……”
她為了顧將軍,更為了天下百姓,此舉深明大義,舍己為人,一個女子尚且如此,他一大男人怎麽不能痛快些。
顧明玉仿佛要將他看穿,道:“那便助我一臂之力。”預期之後不容抗拒,竟帶了些顧將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