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軍師
沈素期識趣地端起酒杯，緩緩起身，莞爾一笑，道：“我去采些蓮花帶回房中去。”語氣極為自然，朝船邊走去。
李元見狀，壓低了聲音，笑道：“身邊有個知情識趣的人總歸是好的。”先前麵具曾與他提起的姑娘，想必便是沈素期了。
池靖卿看著沈素期時，眼中總是帶著融融暖意，現下沈素期雖不在，他眼中仍帶笑意，抿了一口酒，應道：“適逢亂世，有了牽掛之人，也需多費一番心思。”
避輕就重，將天下之重放在首要位置。
李元聽出他話中之意，點了點頭：“二王爺此次回瓊玉城，可有何打算？”似隨口而問，品著瓊漿玉液。
池靖卿搖晃了一下杯中的酒，與其四目相對，唇角淺笑：“先生，靖卿此番回來，便打算將與池靖遠的鬥爭擺到明麵之上，先將口號喊出去，那些有謀反之意的人，才會主動投過來，如此，我們的隊伍才可愈發強大。”
話音雖不重，這話語卻有千斤之重。
李元微怔，放下酒杯，不得不重視起來，略微思索，緩緩點頭：“擺明立場的確是好事一件，”話鋒一轉，“據聞前一陣子池靖遠大肆徭役，手中兵力大增，足有二十萬至多，再加原本的兵力，恐怕……
我們手中兵力不足，拿什麽與池靖遠的據對抗衡。”聲音微沉，談及此事，端正了神色。
若先前，池靖卿需許還會顧及兵力，而猶豫是否打出旗號，但現下他明白過來，並不一定需要用戰爭去得到什麽，使人心所向，才是最大的贏家。
思及此，緩緩道：“先生，靖卿有一大膽想法，”頓了頓，“我們確實無法與池靖遠硬碰硬，但也無需硬碰硬，眼下百姓怨聲之大，壓製太久，隻需有人帶著他們一同造反，便會皆站在池靖遠的對立麵上，如此，我們掠奪城池的目的便達到了。”
聲音雖淡，卻有著統領大局之勢。
不費一兵一卒便要拿到城池？李元心中微驚，這想法不僅大膽，更是難以實現。他目光四下看去，待見船頭那抹粉白身影，心中了然。
他道：“二王爺心意已決，來找老夫，想必老夫仍有用武之地，二王爺需要老夫做些什麽，直說便可，大越的皇帝早該換一換了。”
池靖卿唇角微勾，舉起酒杯敬了過去，道：“有先生這句話，靖卿便更放心的放手一搏了。”
李元笑著舉杯，打趣道：“二王爺要做什麽事，皆有您的道理，老夫不過倚老賣老，多言了幾句罷了。”
兩人意見相合，飲過酒後，池靖卿看向李元的目光中帶著敬意，道：“先生，此次回來，著實有一事想請您幫忙。”聲音緩緩，語氣中無半分居高臨下之意。
兩人誌同道合，乃是忘年之交，若談及上下級，反而生疏了。
李元也未因此話而裝出長輩的樣子，隻道：“老夫告老還鄉多年，如今尚能為二王爺做事，乃是榮幸，二王爺有何事盡管說，老夫做得到，絕不推辭。”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池靖卿也未與他客氣，開門見山道：“先生，靖卿雖有些打算，但年紀尚輕，閱曆更無法與您相比，許多事情做得不周到，還需有人來指點。
此次謀反雖不說聲勢浩大，但著實需要一個把關之人，不知先生可否承擔軍師一職，幫靖卿把把關。”晚輩向長輩討教，也不過如此。
微風穿著船艙而過，夾雜著些船內交談的聲音，闖入沈素期耳中。她雖未全然聽了個清楚，卻也猜得了一二。先前隻知他看重李元，如今不僅看重，實乃器重。
李元不僅未有榮幸之感，反而有些怔神，還當自己聽錯了話，確認著：“二王爺心思縝密，水澇之事辦得實在漂亮，何須老夫在一旁指手畫腳，二王爺實在太過看重老夫了。”
擺了擺手，雖未直接拒絕，卻也推辭了。
池靖卿似乎早便料到如此，未露出什麽失望之神色，麵色謙和，隻道：“江蘇水澇之事，實屬僥幸，自古以來治理水澇，左不過那幾個法子，靖卿不過讀的書多些罷了。”
沉吟一聲，續而道：“往後涉及與各地官員打交道，職場之中，先生閱曆豐富，靖卿還需您指點，如此才可少走些彎路，也不至於將官員得罪個遍。”話到最後，唇角帶著淺笑。
李元搖了搖頭，以他的睿智與沉穩，豈會得罪官員，這話過於謙遜，無非是要他無後顧之憂。
他將話說到了這份上，自然無法拒絕。
李元笑道：“二王爺信得過老夫，老夫便跟隨您幹這一票，左右不過重拾老本行，與那些官員打些交道罷了。”其餘的他也是做不來的。
池靖卿深知這一點，他可答應，已然知足，眼中帶著敬意，應道：“有先生這句話，靖卿便放心了。”抬手斟了兩杯酒，“這一杯靖卿敬您，日後還需先生多指點。”
兩人談過正事，餘下便隻是閑談。
池靖卿一轉酒杯，忽地想到一人，一挑眉，問道：“先生在府中多日，可曾見過先前在我府中的高管事？”本便是隨口而問，也未有過多在意。
李元略微思索，半響，才想起高管事是何人，搖了搖頭：“你們走了不久，高管事便借故回了京城，回去也罷，別人的人，留在身邊也是養虎為患。”
高管事是池靖遠身邊的人，此乃人盡皆知。
池靖卿原也未將此人放在心上，現下得知他的去處，隻點了點頭，道：“先生，我們在瓊玉城，也隻是這幾日的事情，再過幾日，等安國那邊傳來消息，若四皇子可派兵支援，我們便從瓊玉城開始，一路朝京城而去。”
李元麵露不解，他隻知池靖卿在江蘇一帶做出了成績，並不知他與安國四皇子還有交情，問道：“安國四皇子？安國近來奪位之爭，幾位皇子打得火熱，以現下的局麵來看，四皇子有機會奪得皇位，但其他皇子也不容小覷。”
言下之意，安國奪位之爭，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便不好說，若要等安國傳來消息再開始謀反，許要等許久。
豈料池靖卿高深莫測地一笑，道：“此事無需擔心，安國皇子間的爭鬥，若是出結果，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
李元微怔，雖不知他為何這般講，但他既然有把握，便說明此事跟他或多或少有些關係。他一個大越親王，竟可左右安國皇子間爭鬥的結果，不得不說，這本事不是一般人可比。
正如他所說，安國奪位之戰雖打得火熱，有結果卻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
現下隻剩四皇子與九皇子還成鼎立之勢，其他皇子皆有些力不從心。
安國，四皇子殿內。
楨溫禮負手站在窗前，眉間顯露倦意。陵青站在他身後，也是麵帶疲憊，卻仍沉思著。
現下的局麵很明顯，除掉九皇子，安國的皇位基本就是楨溫禮的了，但這九皇子，著實難以對付。
他思量半響，忽地想到什麽，眼睛一亮，道：“溫禮，我們回來之前，大越二王爺不是送了你一錦囊，自古錦囊之中出妙計，大越二王爺許料到了今日的局麵，您不妨拆開一看。”
自古錦囊妙計皆可解燃眉之急，且池靖卿將此物交到他手上時，也的確說了，若到走投無路之時，便將錦囊打開。
楨溫禮麵色猶豫，他堂堂安國皇子，竟要靠池靖卿的計策來奪得皇位，他覺得自己麵上過意不去。
陵青太了解他了，他一猶豫，便知他心中所想，勸說道：“溫禮，現下不是顧及顏麵之事，且大越二王爺不是說了，您若奪得了皇位，便可派兵支援他，屆時多派些兵力過去，也沒有白白用了他這計策不是。”
楨溫禮“嘖”了一聲，本便有些動容，聽了這勸說，更為心動，從袖中拿出一直攜帶著的錦囊，看了半響，終將錦囊打開，隻掃了一眼，眼底掠過一抹精光。
收起錦囊，不由感歎道：“大越的皇帝之位，也早該換人來坐了。”收起思緒，“吩咐下去，收回所有兵力，派幾個機靈的人在九皇子府旁設幾處暗哨，給我盯緊了。”
陵青心思一動，雖好奇錦囊中是何妙計，卻未開口詢問，隻等著他的下文。
楨溫禮眼底湧動著陰鷙，聲音中帶著淡淡寒意：“五皇子十皇子雖比不上九皇子，卻皆剩些兵力，若被他們二人纏上，也足夠九皇子頭疼。”
聲音一頓，麵色冷硬，續而道：“五皇子喜好美人，府中有一位明召送來的美姬，深得他寵愛，若此人被九皇子的人所沾染，不知他是否還喜歡得下去。”
陵青雖懂得了他話中的意思，卻仍有不解，不由問道：“溫禮，隻一個女子，想必五皇子再放在心上，也未必會與九皇子硬碰硬，這辦法會不會……”有些太小兒科了。
豈料楨溫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唇角譏諷：“五皇子可不在意一個女子，難道連他皇子的顏麵都不顧了嗎？”
陵青心思一轉，心下了然，應道：“我知道怎麽做了，”話鋒一轉，“十皇子……？”
他心中已猜出錦囊中是何妙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