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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百姓之患

  池靖卿上下打量後,對著周柏道:“你先下去吧,給將軍沏最好的茶端來。”


  周柏下去之後,戚榮三兩步上前,拿出軍令,沉聲道:“縣府大人,本將軍乃是顧大將軍旗下的一名將領,敝姓戚。


  奉皇上之名,前來鎮壓撫平縣起義。”令牌在他眼前一晃,便收了起來。


  見池靖卿仍未起身行禮,也未有何反應,眉頭一皺。暗自想或許他與此次起義脫不開幹係,麵色帶了不善:“縣府大人這府中倒是安靜,可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今日本將軍不來,恐怕明早縣府大人起床,撫平縣隻剩了你一家獨居了!”語氣氣憤且略帶嘲諷。


  戚榮一介武將,行事不拘小節,言語間更未繞彎子,直白地表達不滿。


  在他惱怒之下,池靖卿麵不改色,胳膊肘支著書案,雙手交叉,反問道:“戚將軍是嗎?你隻知百姓逃竄著離開此地,可知道百姓為什麽放棄自己的故鄉。”一言一詞間,氣勢高漲,硬將戚榮之惱怒壓了下去。


  後者不曾見過他,自不知他是二王爺。但見一小小縣府有這等氣勢,再聽他之言,怒氣消散,心頭爬上疑惑:“什麽意思?若不是縣城中有流寇起義,豈會鬧得人心晃晃,百姓豈會深夜出逃?”麵色不掩指責。


  池靖卿對上他的視線,墨玉眼眸湧動陰鷙,唇角一抹冷笑:“皇上增添賦稅,強行擄走男丁參軍,百姓若不反,也是等死,若反了,猶有一線生機。”


  不給他反駁機會,續而道:“皇上又派了你們前來圍剿,這些百姓手無寸鐵,如何與正規軍抗衡,不逃跑難道等死嗎?”大義凜然,語氣帶著輕嘲。


  戚榮一愣,忽地想到那些百姓見了軍隊驚慌之模樣,一時找不到話語來反駁。


  半響,沉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皇上豈會當真致子民於死地,縣府大人這話未免太過獨斷,當心惹禍上身!”如何也不願承認百姓是因為自己到來而驚慌逃竄。


  池靖卿一雙黑眸深邃,幽暗不見底,意味深長道:“戚將軍明知何為對錯,為何自欺欺人?”


  他麵色稍有緩和,戚榮卻閃躲了視線。此人字字珠璣,心思剔透縝密,實在不像一小小縣府,且如此年輕的縣府……


  還未打定主意,門口響起敲門聲,一婢子推門而入,上了茶水,緩步走到書桌旁,放下茶杯,與池靖卿對視一眼,福身道:“二王爺請慢用。”低眉垂首,模樣恭敬。


  池靖卿端起溫熱的茶杯,淡淡道:“縣府大人有心了,倒叫本王嚐個新鮮。”語氣與適才恍若兩人。


  婢子福了福身,低聲道:“縣府大人知二王爺喜茶,這是今年新采摘的碧螺春,精挑細選出的一撮,還好合了二王爺的尊口。”語氣緩緩,穩重的不像一婢子。


  戚榮心中驚愕,怔在了原地,婢子這一應一答是確認了眼前之人的身份,竟然是二王爺,是連皇上都顧忌的二王爺!


  隻是二王爺素來不理朝政,悠然閑散,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適才那番話處處為百姓考慮,當真出自一個王爺之口?

  見婢子退了下去,戚榮正了神色,猶豫著也未跪下,一作揖,道:“卑職參見二王爺,適才一時心急,多有冒犯,還請二王爺見諒。”聲音沉重。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莫非撫平縣之事皆是二王爺一手操控?

  不不,二王爺若有此野心,先前怎會在瓊玉城默默無聞了這麽久。


  池靖卿一雙黑眸仿佛洞悉一切,半響,緩緩道:“聽聞戚將軍已然安置好了百姓,適才亦是心係百姓,你我二人皆為了百姓,戚將軍何錯之有。”


  戚榮見他神色自然,且無明袌暗貶之意,便站直了身體。


  並未畏懼之意,反而質疑起來,問道:“二王爺適才所言雖為了百姓,卻有違聖意,若皇上得知您參與此事……”定會不顧手足之情,趁機除了您。


  後話雖未說出,二人皆可明了。


  池靖卿緩緩起身,道:“若心係黎民百姓有罪,本王寧可成為千古罪人。”語氣淡淡,卻是正義凜然。


  戚榮心頭一凜,肅然起敬,皇室之人可說出此話,實在難得。然,敬意歸敬意,皇命不可違,他此次前來平反,若造反之人是池靖卿……


  他感到惋惜,卻不得不平!

  他心中尚有敬意,未拔劍相向,麵色肅然,道:“二王爺,卑職敬您的憐憫之心,但說到底,大越在皇上的統治之下,您就此脫身,卑職也願息事寧人,但若執著於此,卑職隻能按規矩辦事!”不知不覺中,語氣帶了惋惜。


  話音落,久久未有回應。


  池靖卿負手站在窗前,沉吟片刻,道:“昏君當道,百姓苦不堪言,食不果腹,民怨久積,為了活命,起義不過隻是時間問題。


  但區區百姓如何與正規軍抗衡,屆時血流成河,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即便國強又如何。”語氣淺帶寂寥。


  戚將軍鬼使神差地接過話來,不假思索道:“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何來強國可言。”話一出,暗自心驚。


  池靖卿眼底掠過一絲欣賞,轉過身與之對視,道:“戚將軍久在顧將軍麾下,顧將軍愛兵如子,重情重義,定不願看到自己的將士與百姓自相殘殺,戚將軍乃是聰明人,應知如何做才是。”


  戚榮心頭略有動容,自己在顧將軍麾下這麽多年,深知顧將軍的為人處事。


  深思過後,歎息一聲,道:“二王爺所言極是,但軍令如山,皇命不可違,即便看著百姓受苦,卑職也無法改變什麽,若抗旨不尊,反而會連累了眾士兵,卑職也愛莫能助。”


  池靖卿不假思索,坦然道:“今日之事已然違抗聖意,且皇上一直對本王萬分提防,本王勢必不會到皇上麵前多言。


  士兵參軍為了保家衛國,又有何人是為了針對同胞,能否拯救一方百姓,皆在戚將軍一念之間,若戚將軍愛莫能助,那便當真無人可救助百姓了。”


  這話將戚榮的顧忌皆考慮在內,更叫他無話反駁。


  但他所代表的是顧將軍,若相安無事自然極好,但若東窗事發,第一個被連累的便是顧將軍,顧將軍對他有知遇之恩,他絕不可衝動。


  池靖卿見他久未回聲,在他拒絕之前,開口道:“夜深了,戚將軍一路奔波,想必也乏了,此事不急於一時,顧將軍且先歇下,明日一同用膳,為戚將軍接風洗塵。”


  聽上去未緊逼,實則不過給了戚榮半個晚上的時間考慮,明日早膳若還未有明確答複……


  戚將軍有些惱火他的獨斷,還未開口,便見池靖卿走到門邊,推開房門,道:“好生伺候戚將軍,若敢怠慢,本王絕不輕饒。”語氣帶著強勢且不容抗拒。


  素來傳言二王爺喜笑且溫雅,今日一見,才知所謂傳言,極有可能也是他有意為之。


  今夜注定了又是無眠之夜,到了後半夜,縣城中才安靜下來,皓月西斜,黎明將至。


  晨光熹微,縣城街道上,行人零散,正是耕種時節,卻未見百姓聞雞勞作。


  戚榮一身布衣,孑然獨行,走了近半個時辰,才見著一粥鋪開了門。


  他在粥鋪外坐下,夥計無精打采,毫無幹勁。見了客人恍惚了一下,嘀咕了一聲:“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喝粥。”


  這話落入戚榮耳中,他心下狐疑,見夥計上前,問道:“粥鋪開了張,若無客人,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時日?”


  夥計聞言,仔細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小哥是外地人?”未等他回應,便自顧自道,“外地人自然不知,昨夜朝廷派的軍隊到了,還不知會如何處置縣城百姓,誰人不在為自己性命擔憂,哪還有心思吃飯勞作,愁都不知道怎麽愁呢。”


  戚榮思及昨晚池靖卿的話,本以為是他誇大其詞,未料到竟當真如此。心中更是疑惑,問道:“朝廷所派的軍隊是圍剿流寇,並非針對百姓。百姓皆是皇上的子民,皇上豈會傷害子民……”


  夥計冷哼一聲,嗤之以鼻:“呸!子民?哪個為父為母的會讓自己的孩子連飯都吃不飽?皇上若當真拿我們當子民,為何派軍隊前來?


  以我看起義倒沒什麽不對,若能夠一改現狀,叫我們吃飽飯,我第一個站出來支持!”語氣憤然,說罷又是一聲冷哼。


  戚榮四下看去,見周圍無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道:“縣城中的百姓皆是如此想的?皇上征兵乃是為了穩固大越,賦稅乃是……”聲音猶豫,現下他也不敢確定皇上是何意了。


  夥計發了幾句牢騷,戚榮也無心喝粥,快步朝縣府走去。一路上遇到的百姓皆是無精打采,長籲短歎,可見民怨之深。


  到了縣府,恰逢早膳之時,小廝來報,池靖卿已然在涼亭等候。


  四月,桃花正盛。


  池靖卿見他上前,唇角淺帶一絲笑意,道:“不知不覺中,桃花都快謝了。”隻淡淡一句,卻透露世態。


  昏君當道,人人自危,哪裏還顧得上賞花。


  戚榮腳步未停,掃了一眼周圍花樹,坐下道:“二王爺應是最不該說出這話的。”語氣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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