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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青鍾

  青鍾見她麵色仍是驚愕,顯然還未回過神,修長手指一挑琴弦,眼瞼微垂,道:“姑娘可有興致再聽一曲?”輕描淡寫,似隨口而聞。


  沈素期一恍惚,好似撫琴之人是池靖卿,二人相似,卻又不相似。她一怔神,還未點頭應下,便聽琴聲緩緩而起。


  琴聲悠揚婉轉,如珠落玉盤,如高山流水,清脆悅耳,曲調輕快。


  意境與前一悲涼之曲大有不同。沈素期閉上眼,似是聽見桃花綻放的聲音,看見淡淡香氣,桃香沁心,清新淡雅。


  天空澄藍如洗,清風拂麵。淺粉花瓣猶如精靈,隨風舞動,調皮地擦著她的鼻梁而過,藏入她發間。


  她陶醉其中,忽地,琴聲戛然而止,意境破碎,她纖長濃密的眼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對上青鍾的目光。


  後者目光略帶複雜,見她已然回過神,一挑眉,道:“你怎的這麽快便反應過來,本少主的琴聲應叫人意境猶存才是。”麵色一本正經,唇角淺帶戲謔。


  沈素期見他如此,秀眉微蹙,道:“你的琴藝,遠不及你的演技。”話一脫出,一咬下唇,頓生悔意。


  此處可是青劍山,眼前之人乃是青劍山少主,這話顯然不討喜,倘若他要殺人滅口,她便無處可逃。


  她心有悔意,別開目光,看向近處的桃樹。


  豈料青鍾竟笑出了聲,她一詫異,條件反射地偏過視線。但見他眉眼含笑,清澈的眼眸盛滿笑意,笑容純粹地像個孩子。


  沈素期一時看癡,與池靖卿不同的是,青鍾很真,即便他現下的模樣與那日在武林大會上的不同,但仍然很真,一個笑容便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


  青鍾笑夠了,眉眼彎彎地看著她,問道:“沈姑娘此話怎講,本少主一不是戲子,二不是說書之人,何來演技一說?”清澈眼眸盡是興致。


  沈素期先前還有些悔意,聽聞此言,心頭鬆了一口氣,莞爾一笑,道:“自然是誇少主你的。”語氣輕快了幾分。


  青鍾一怔,笑意更深,目光一掃,道:“沈姑娘手指纖長,且懂得琴藝,不知本少主可有幸聽上一曲。”似是隨口而問,未有半分勉強。


  沈素期沉吟一聲,竟鬼使神差地應了下來。


  她走過去,彎腰間,青鍾起身,恰有微風拂過,她披散的長發微微揚起,發絲擦著青鍾臉頰而過。


  她三千青絲如瀑傾下,墨發香氣淡淡,一身粉白衣裙,腰束一根棕色細帶。淡雅素淨。


  青鍾收回視線,她攤開手掌,剛一觸碰琴弦,隻聽錚的一聲,嘲哳刺耳。


  忙收回了手,見琴未被自己手中的未央刮破,這才鬆了一口氣,臉頰微紅,神態窘迫。


  青鍾在她對麵坐下,掃了一眼她的手心,眼眸閃爍著光芒,笑道:“快看看你手上的未央可有破損,這可是獨一無二的,若過了今日,本少主可不認賬了。”


  清澈眼眸略帶狡黠,風趣幽默。


  沈素期被他這一鬧,窘迫之感全無,當真檢查起未央,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挑眉問道:“你認得出?”心中狐疑儼然寫在了臉上。


  此乃明召先皇遺物,裴無憂乃是明召公主,得知此物合情合理,青鍾如何得知?


  許是看出她的疑問,青鍾略微偏頭,沉吟一聲,忽地笑道:“本少主覬覦已久,不知這理由可否成立?”目光又掃過未央。


  試問誰人會將覬覦已久這話明著說出來?

  沈素期輕笑出聲,解下未央,遞了過去,打趣道:“既然覬覦已久,不如試一試?”杏眸三分狡黠七分笑意,顧盼生輝。


  青鍾眼眸一亮,目光在未央上打轉,終上前,拿過未央,另一手握著她的手腕。


  後者心下一驚,剛要抽出手,但見他將未央重新固定在她手心,便收回了手,道:“如此貴重,本少主若是帶著它跑了,你豈不損失慘重?”


  沈素期顯然未料到此點,下意識縮回右手,杏眸神色錯愕。


  她將心中所想皆寫在了臉上,青鍾輕笑出聲,但卻未含嘲諷。


  沈素期腦海中忽地浮現他那日武林大會上之模樣,略微偏頭,看著他笑夠了,支著下巴問道:“你這個樣子比在武林大會上順眼得多。”聲音戛然而止。


  她秀眉微蹙,暗暗懊悔自己怎的又將心聲表露了出來,分明與他不過一麵之緣。


  青鍾微怔,收起笑意,摸了摸臉,淡淡道:“若非傲慢張揚些,如何鎮得住各幫各派?”聲線優雅華麗,語氣緩緩。


  若讓武林各派得知青劍山下一任掌門是個如同孩童之人,青劍山何以立足,威嚴何在?


  但不知為何,沈素期總覺事實並非這般。眼眸太過深邃或太過清澈,皆不正常。且他先前表現得那般,與他也未有半點突兀。


  幽默風趣是他,傲慢張揚也是他。


  沈素期未回應他,一手撫琴,琴聲緩緩。


  未有高山流水,也未有綿綿情意,隨手而彈,卻自成一番意境。


  青鍾聞著琴聲,輕吟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與琴音無關,沈素期卻聽得動作一頓。


  她雖不知他有何苦惱之事,但可吟出如此悲涼之詩句之人,心中必定藏著淒涼之事。


  她放下手,莞爾一笑,緩緩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一見如故,莫過於此。


  仿佛多年老友,雖許多年未見,卻未有半點生疏,是坐下來便可大碗喝酒的隨意。


  念頭剛一閃過,青鍾利落地起身,道:“此時此刻若無瓊漿玉液,著實可惜,莫不如我們飲酒撫琴,促膝暢談,如何?”聲音含笑,唇角寫著戲謔。


  本是無心之言,豈料沈素期竟有要應下之意。


  忽聞身後腳步聲傳來,青鍾麵色不改,也未回身去看。


  青天道剛一走進便聽聞那話,眼底掠過異色,麵露不悅,道:“與姑娘家飲酒卻說的如此隨意,鍾兒,你太過失禮了。”話雖如此,未有半分責怪之意。


  沈素期適才還未覺有何,經他一提醒,略微低頭,緩緩起身,錯開幾步,福了福身,道:“見過青掌門。”


  近幾日皆在青劍山養傷,她本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本分,態度收斂了些許。


  豈料青天道掃了她一眼,便將她心思看穿,道:“你這丫頭,先前那般張揚,現下忽地禮貌了起來,準是又打著什麽主意。”搖了搖頭,語氣無奈且縱容。


  沈素期吐了吐舌,狡黠一笑:“青掌門一雙慧眼,晚輩如何也逃不過您的眼睛。”這話便是應了下來。


  青鍾見她機靈,清澈的眼眸略帶笑意,看向青天道,道:“爹,沈姑娘冰雪聰明,若當真有何叵測居心,也定不會叫人察覺才是,您老先前還讚了她聰慧。”


  即讚了沈素期,又替青天道說了好話。偏生一雙清澄的眸子,叫人生不出半分反感。


  沈素期抿唇一笑,見青天道有開口之意,趕在他開口前,道:“青掌門,素期著實有事,”聲音一頓,“在青劍山叨擾多日,如今素期傷勢大好,也應上路了。”


  話音一出,青鍾抬眼看她,見她未看自己,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


  青天道神色稍正,問道:“桃花便要開了,過了此處,便難見這樣的景色了。”這挽留之意過於委婉,也容易被拒絕,端看她要留或走。


  沈素期抿了抿唇,蔥白般的手指從發絲間穿過,墨發與手指相得益彰,借此動作掩去眸中神色,放下手,淡淡道:“若什麽都看了,便也無可留念了。”


  言下之意,青劍山未有何值得留戀。


  青鍾眼底掠過一絲複雜,卻未開口。


  她本便是路過此處,若非楚漣漪的無理要求,甚至不會停留,到了青劍山,更是意外之事。


  如此,便可說得通了。


  青天道負著手,她將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好再說什麽,隻道:“也罷,走之前記得來通知一聲,我有事同你告知。”


  沈素期猶豫半響,點了點頭,緩緩離去。


  待人走遠,青天道看了青鍾一眼,歎息一聲,道:“鍾兒……”


  話未說完,青鍾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道:“爹,我先回了。”


  青天道看著他的背影,眼神複雜。


  半個時辰前。


  青鍾得知沈素期前往桃林方向,未有猶豫,便跟了上去,且率先一步占據了桃林中央位置。


  偶遇皆是安排,若非是上天安排,便是某一方刻意。


  沈素期回到院子,便見趙子威在門口等候,見她回來,上前一步,略微猶豫,道:“素素,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顯然,她眉間帶有惆悵,應是見過了青天道。


  沈素期眼瞼微抬,搖了搖頭,緩緩走進房門,道:“明早便離開,雖不急著回瓊玉城,但在青劍山太久,總覺不太妥當。”


  話一出,才意識到這段時間她皆是以真實姓名示人,若被有心之人向池靖遠舉報,青劍山便要被她所連累。


  趙子威星眸漸冷,道:“也好,我今晚出去一趟,將之後的事情做一個收尾。”


  沈素期忽地想到了什麽,回身看著他:“趙子威,武藏派的事情就此罷休,你若要去尋仇,更是不應該。”這話又急又快,且秀眉微蹙。


  她忽地想起自己昏倒之時,趙子威曾在眾幫派前揚言重創武藏派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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