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未央
忽地,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道女子急切的聲音,與此同時,白光一閃,無影鉤射出的暗器在其撞擊下,竟落到了地上。
裴無憂對無影鉤信心十足,見狀頓時繃緊神經,朝匕首的射出的方向看去。
隻見一女子身穿狼皮大衣,手臂與雙腿皆暴露在外,狼皮隻夠遮羞,但見女子快步走上前來,顯然是不在乎這些。
沈素期看得臉頰微紅,趙子威眉頭微皺,別開視線,未去看那女子,更加留意周圍的氣息。
那女子走到狼王身邊,蹲下身子,口中嘀咕著什麽。隻見狼王一身殺氣漸漸平息下來,從喉嚨中發出一陣悶聲,綠油油的狼眼仍盯著三人不放。
女子抬頭看了三人一眼,鼻子一動,半響,道:“你們,什麽人?”聲音僵硬,似是一字一字地蹦了出來。
沈素期察覺到哪裏不對,略微思索,道:“姑娘,我們隻是從此經過的路人,絕不會傷害這裏的一草一木。”她隻是猜測,並未往深處想。
女子一手摸著狼王的背,猶豫了許久,看著三人,黑亮的眸子在暗夜中發著光芒,理所應當道:“他們餓了。”舔了舔嘴唇。
沈素期頭皮一陣發麻,在女子眼裏,仿佛這些狼是同類,他們三人才是異類。
剛要開口提醒,趙子威拉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女子臉上,沉聲道:“有一種人,自幼便與動物生活在一起,生活方式與習慣都與動物相同,視自己為它們的同類。”
言下之意,眼前這位女子便是自幼與狼生活,是故在她眼裏,狼才是同類。
裴無憂心頭一驚,難怪那女子動作那麽快,那動作若是放在狼身上,動作迅速便合理了。但很快便又反應過來好像並非如此,道:“她聽得懂我們的話,應該並不是趙公子手中的狼人,且她身上也有人的氣息。”若當真是自幼便與狼生活,氣息皆會同化。
女子久久未得到回應,眉頭一皺,身邊的狼王咧開嘴巴,周圍狼群成蠢蠢欲動的姿勢。
沈素期心中念頭一閃,連忙道:“姑娘,若是你的狼餓了,往東邊一直走,有一片河,河中有魚。”聲音平緩,生怕一不小心驚了姑娘。
狼不會爬樹,但這姑娘定是會的。若她與狼群合作,他們三人當真無法從此處走出去了。
女子遲疑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這話的真實度。
裴無憂悄悄將無影鉤對準了狼王。很顯然,這些狼皆聽從狼王,而狼王聽從女子,若殺了狼王,其他狼不一定會聽命於女子。
趙子威看出她的意圖,不知想到了什麽,伸手蓋在無影鉤上,緩緩壓下她的手。
裴無憂一怔,條件反射地安分了下來。
女子與沈素期對視,半響,拍了拍狼王的背,狼王猶豫了一下,朝後退去,包圍著三人的狼皆朝後退去,一邊後退一邊留意著三人的舉動。
沈素期見狀,鬆了一口氣。忽地,耳邊一道破空之聲響起,她身體比意識快一步作出反應,頭一偏,暗器狠狠地射進了身後的樹幹上。
心頭砰砰地跳著,再看向下方,隻見女子跟在狼王身側,飛也似的朝東邊奔去。
趙子威皺著眉看向樹幹上的暗器,費力地將其拔了下來。借著月光仔細一看,星眸掠過一絲驚愕。
沈素期掃了一眼他手中的暗器,便躍下樹,道:“好在那女子聽得懂我們的話。”語氣中透著慶幸,遇到狼群並不意外,意外皆在那名女子身上。
趙子威聽她語氣淡淡,唇角含了一絲笑意,道:“那姑娘送你的。”再看著手上的棱形匕首,下去將其遞向沈素期。
後者心頭驚愕,指著自己確認著,見他點了點頭,試探地接過了匕首,掃了一眼道:“匕首?我有匕首。”且這匕首除了形狀不同,並未有何特別之處。
趙子威上前在匕首末端鑲嵌的紅色瑪瑙上按了一下,隻聽“哢”的一聲,匕首竟縮了回去。他再次按下,匕首便伸了出來。
他愈發確定,點頭道:“素素,你撿到寶了。”語氣帶一絲欣喜。她一直未有什麽像樣子的防身之物,現下得了此物,防身最恰當不過。
沈素期一怔,不明所以。
裴無憂上前,掃過她手中的匕首,眼睛微亮,道:“此乃明召先皇為其皇後搜集十名頂級鑄劍師打造的匕首,名‘未央’。削鐵如泥,據聞世間沒有東西可以將其折斷。”聲音一頓,話鋒一轉,“不過在明召先皇仙逝時,先皇後陪葬,未央也隨著先皇後放進了棺槨中,怎會出現在這裏。”看著那把棱形匕首,沉吟一聲。
沈素期看著手中的“未央”,忽地覺得整個手臂都被帶得沉重了起來。
趙子威從她手中拿過未央,將匕首收了進去,撕下一塊布料,纏在她手上,又從袖口處抽出一根金絲,將未央綁在她手心。
確定未央係牢,道:“素素,試著握成拳頭。”
沈素期點了點頭,手握成拳,手指觸碰到瑪瑙,匕首從拳眼下方射出,恰好反握。無需趙子威再指點,她嚐試了幾次,在半空中揮動了一下,愈發地順手。
二人注意力皆在未央匕首上,未留意到裴無憂眼底掠過的異樣。
沈素期垂下手臂,看了一眼將明的天色,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趁著天還未黑多趕些路。”語氣平淡,絲毫沒有收獲了武器的喜悅。
裴無憂看了趙子威一眼,眼底略有擔憂,問道:“趙公子,你的身體?”有意無意的打量著他。
後者忽地想起在山穀的第一天晚上的對話,別開視線,淡淡道:“無妨。”說罷,率先朝西方走去。
沈素期見她眉間落寞淡淡,抿了抿唇,終未說什麽。
趙子威未有兒女情長之意,便擺明了態度。或者說,他的情長皆給了沈素期。
晨光熹微,京城最為繁華的街道。
正直冬季,街上行人稀少,偶有粥鋪開張,也是店麵冷清。
一抹身影趁著天未大亮,閃身進了池府。
辰時。
天色大亮,冬日暖陽透過窗欞灑落了一室。
池靖卿坐在書案後,看著不請自來的‘貴客’,眯著一雙眼,沉吟片刻,含笑開了口:“小王爺大駕,本王應擺酒設宴款待才是。”語氣淺帶一絲戲謔。
裴無忌身旁的桌上擺了一盒子,正是前兩日從皇宮帶出的錦盒。好似未聽出他話中的詢問之意,戲謔道:“二王爺客氣了,小王今日前來道別,時間有限,若有下次,小王請二王爺喝酒。”唇角微勾,邪肆莫名。
麵具靠在窗邊,聽聞此言,陰陽怪氣地笑道:“小王爺要離開,怎的未事先通知,在下應擺酒慶賀才是。”學著池靖卿明煲暗貶的腔調,挑釁意味更甚。
裴無忌再次忽略了他話中的挑釁之意,笑著應道:“若下次秦公子前往明召,小王定會教士兵列隊相迎,盡地主之誼。”語氣雖隨意,卻暗暗還擊。
言下之意,便是麵具未行待客之道了。
後者自認臉皮無法與裴無忌媲美,當即冷哼一聲,未再理會他。
池靖卿見二人口角之爭暫停,正了正神色,看向裴無忌,問道:“小王爺,本王想像你打聽一人。”見他點頭,續而道,“你可知從前在大越擔任丞相的符佑?”
裴無忌一挑眉,略微思索,道:“先前劫獄的那個?”語氣輕描淡寫,本也未有隱瞞之意。
池靖卿眼眸微眯,眼尾寫著慵懶,不答反問道:“小王爺對大越的事情倒是很上心。”語氣無戒備,甚至有一絲無謂。
符相被人劫走一事,隻有大越官員得知。家醜不可外揚,文武百官雖多有人看不慣池靖遠的行事作風,卻也不至於去外麵宣揚此事。
但裴無忌卻表現得輕而易舉便得知了此事,足以說明此人留意著大越朝廷的動向,可見其野心。
裴無忌琉璃眼眸閃爍著笑意,不可否認,道:“道聽途說罷了,二王爺懷疑符相被明召之人所救走的?”語氣透著篤定與優越。
池靖卿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這種被人料到了下一步行動的感覺很教人生厭。然,現下他還未到可操控全局的地步,自然不可計較這些。隻麵不改色,道:“符相不可能去了漠北,是故便隻剩貴國與安國了。”他會猜測也實屬正常。
裴無忌不假思索,歪在椅子上,端著茶杯,隨意抿了一口,道:“符相與明召無半點關係,兩個月前也未有人來京城劫持人,此人未去明召。”態度也未有方才隨意,此言更是篤定。
聽聞此言,池靖卿心下便有了結果,既然未去明召,便隻剩了安國。
他,手肘撐在書案上,下巴抵在交叉的雙手上,心緒閃過,目光掃過裴無忌手邊的錦盒,眼尾含笑,道:“小王爺存放在池府的東西要拿了回去了?”語氣半開玩笑。
這話,便說明了自打裴無忌自認為悄無聲息地將東西藏在池府起,自己便知曉了他的動作。
裴無忌被戳破,未有一絲窘迫之意,反而笑得邪肆,輕快道:“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好全的地方,”話鋒一轉,“多謝二王爺未將此物扔了出去。”
話雖如此,倘若這東西當真在池府消失,便不是口角之爭這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