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狼群
此話一出，沈素期與裴無憂二人皆驚，下意識讓開了路，幾人又回到了山洞中。
南離一頭與他年齡不符的白發上還掛著水，皺著眉，無意外也無防備，隻朝裏麵走著。
沈素期從趙子威口中得知自己的命是他救回的，現下見了他，上前兩步，看著他道：“南公子，聽聞我體內的毒是你壓製住得，救命之恩……”
話說了一半，豈料南離皺著眉看向她，不耐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客氣了。”
話雖如此，語氣卻是不善。
沈素期杏眸略帶錯愕，仍是禮貌一笑，見他靠在牆壁上，似乎走了許久。當即解下腰間的木瓶，遞了過去：“南公子，若不介意，請用。”晃動手腕，木憑中的液體撞擊著瓶子，發出細微聲響。
南離掃了她一眼，接過木瓶，喝了水，抹了一把嘴角，麵色稍緩，問道：“沈素期？”見她點頭，續而道，“最近毒發過？”語氣篤定，雖隻是掃了幾眼，已看出了大致。
沈素期自知在他麵前隱瞞不住，抬手將鬢前的發挽到耳後，錯開視線，點了點頭：“毒發過一次。”墜下山崖那次，好在趙子威隨身帶了壓製的藥。
南離從懷中拿出一藍色瓷瓶，遞向她，道：“比先前的藥物好一些，兩者可交換著用。”說這話時，亦沒什麽多餘的表情。
沈素期接過瓷瓶，剛要開口，便見他琥珀般的眼眸流露一絲不耐，感激的話語到了嘴邊，話鋒一轉，“南公子可知朝哪個方向走可以出去？”
南離似乎受了傷，皺著眉，聞言漫不經心道：“西邊，不過西邊有狼群出沒。”不知為何，說到此話，他唇角一絲笑意，陰晦莫名。
趙子威上前兩步，仔細嗅著空氣中的味道，半響，星眸微眯，道：“南離，莫非你遭到了狼群攻擊了。”雖是問句，語氣已然篤定。
南離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反擊了回去：“趙寮主不也受了傷，未調養得當便要離開此處，當心成了狼群的腹中餐。”語氣淡淡，透著警告。
他雖未查看，但隻掃一眼，便可從氣色中看出一個人是否受了傷。
趙子威不可置否，看向沈素期，道：“素素，我們盡快離開此處，白天應不會有狼群。”說罷，自己先皺了眉。
沈素期遲疑著點頭，看向南離，猶豫片刻，仍是開了口：“南公子受了傷，可否要與我們一同離開山穀。”他們雖無交情，但她的命是他救下的，理應報恩才是。
豈料南離並未有此意，連客氣也無，直截了當道：“此行目的還未達到，”聲音一頓繼而道，“你們若要走，帶上這個。”
說罷，拿出一白色瓷瓶，攤在手心。
趙子威一挑眉，未去接過瓷瓶，警惕地問道：“這是？”語氣略有疑惑。
盡管知道南離拿出的東西，皆是千金不換的，但仍未忍住詢問。
許是身體受了傷的緣故，南離更是不耐，草草應著：“防狼。”語言極為簡潔，“塗在身上。”說罷，未有再開口之意。
沈素期忙從他手中拿起瓷瓶，無意中，指尖碰到了他手掌，隻見他“嘖”了一聲，似乎很是反感。
出了山洞，沈素期手中攥著拿來給他們防狼的瓷瓶，杏眸神色複雜。
趙子威見她垂著眼瞼，遲疑片刻，問道：“在想是適才的事？”
沈素期不可否認，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遠處：“適才我拿它的時候，南離似乎不大高興。”晃了一下手中的瓷瓶。
裴無憂砍著路上的雜草，漫不經心道：“江湖神醫有潔癖之症，你不知？”分明是個醫者，卻過分注重衛生，也算一怪癖。
沈素期略有驚愕，看著瓷瓶，仍邁著腳步。忽地不知被什麽跘了一跤，一個踉蹌，險些撲到趙子威身上。
後者虛扶了一下，目光掃過將她絆倒之物，眼神微變，皺了皺眉，道：“南離遇到狼群的地方，許就是這裏了，我們小心些。”
絆了沈素期的，正是一條狼腿，且從傷口可看出，那是刀貼著腿根將狼腿整個切了下來。
沈素期三人繼續前行著，皆將武器拿了出來。
白天未有狼群出沒，到了夜間，三人在樹林中生起了篝火，便聽一陣“嗷嗷”狼叫，從遠處傳來，聲音愈發地逼近。
這撕破黑夜的尖銳的聲音，聽得人心頭發怵。
沈素期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作勢要撲滅篝火，趙子威急忙攔住，道：“素素，狼看見了明火，不敢上前的。”語氣多少有些猶豫。
裴無憂站起身來，抬腳便往篝火上踢土，邊踢邊道：“這麽小的火，以及一頓美食，若是我也會選擇挑戰一下。”聲音一頓。見趙子威麵露窘迫，彎腰拍了拍鞋子上的土，解釋道，“且狼生性狡詐，群居，單靠這一堆火，我們很快便會成為腹中餐。”
話都說到這般，隻聽他輕咳一聲，便不再開口。
沈素期拿出先前南離給的瓷瓶，打開，往每個人身上都淋了一些，道：“多一份保障，”視線掃過周圍，“我們上樹？”
趙子威皺著眉，沉道：“你們兩個先上去，我墊後。”那藥水人聞起來沒什麽味道，也便不再寄希望於它了。
來不及多想，已然可以清晰地聽見狼群的腳步聲。
沈素期自知現下謙讓隻會浪費時間，她咬著匕首，腳尖輕點，穩穩地落在樹幹上。卻遲遲未見趙子威二人。
她一低頭，心頭一凜，頓時瞪大了眼睛。
暗夜中，野狼那一雙雙綠的發光的眼睛，呲牙咧嘴流著口水的大口，試探著前進蠢蠢欲動的前腳。
種種皆說明了狼群餓了許久，已急不可耐，但卻隻是將二人圍在了中間，像懼怕著什麽東西，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盡管如此，沈素期還是捏了一把汗，手緊握著匕首，雙眼一眨不眨地注意著下麵的情況。
裴無憂背靠在趙子威後背上，目光掃過饑餓的狼群，道：“你現在無法運功，我在下麵掩護，你快些上去。”盡管她盡力壓製著，輕顫的尾聲仍暴露了她心底的恐懼。
麵對這麽多饑餓的惡狼，不害怕是假，但現在容不得她猶豫。
趙子威不假思索，道：“裴姑娘，在下不值得你做到此。你先上去，我一大男人躲在小姑娘後麵算什麽。”壓低了聲音，但仍驚動了狼群。
盡管他們身上有狼所懼怕的味道，但在飽腹的食物麵前，狼也決定冒險一試。
沈素期心頭猛跳，包圍圈在縮小！她咽著口水，壓下心頭的恐懼，按住顫抖的手，在身上翻著，企圖找到什麽來為二人脫身。
她皺著眉，口中念著什麽祈禱，心急如焚。
忽地，竟當真摸到了什麽，掏出一看，竟是兩顆火石。頓時心頭狂喜，來不及多想，將樹下的枯葉全部搜刮起來，扯下一大塊衣料，將其包裹住。雙腿膝蓋夾著包裹，兩手打磨火石。
隻聽一聲細響，火石冒出的火星點燃了幹燥的枯葉。沈素期隻覺額頭一熱，卻來不及顧及那麽多，朝下麵喊道：“你們快些上來，趙子威你是個男人就別拖後腿。”說罷，拿起包裹，迅速扔了下去。
包裹迅速燃燒著，一地的枯樹葉很快便被火點燃，火勢越燒越大。
狼群忌憚明火，未敢上前。趙子威被沈素期唾棄似的罵完，深知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再推辭，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大樹。
三人皆在樹上，卻並未感到絲毫輕鬆。狼是一種十分狡詐、聰明、以及極有耐心的動物。
地麵的火並不是呈包圍形狀散開，火勢留有缺口，狼群雖顧及明火，但那一雙雙綠油油的犀利的狼眸，昭示著這些惡狼餓了有多久。
狼群在觀察著三人，趙子威也在觀察著狼群，這是一共尋找破綻的共識。
忽地，狼王發出一聲嘶吼，頓時，狼群像是聽了什麽命令，有序上前。先是幾匹狼試探著明火，緊接著，五六頭狼從明火的空隙鑽了進去，在樹下示威似的叫著。
沈素期咬緊牙關，雙手骨節泛白，身體微僵，卻死死地盯著狼王。趙子威無暇去安撫她，一雙眼盯緊了狼群的動作。
忽地，抬頭看向裴無憂，問道：“裴姑娘，你的無影鉤還有多少枚暗器？”隻一句話，便又看向了狼群。
裴無憂一怔，不必檢查無影鉤，便道：“二十枚，山中無法補充。”言下之意，這是最後的所有了。
趙子威看著狼王，思索著出手的勝算，道：“裴姑娘，三枚之內射死狼王，你有把握嗎？”
裴無憂倒吸了一口涼氣，麵帶驚愕，半響，猶豫著問道：“若狼王死了，你確定不會引起狼群暴動？”
沈素期眼眸微眯，搶在趙子威前，沉聲道：“不會，那狼王是隻母的，它腹中有未出世的幼崽。許就是為了填飽肚子，讓幼崽活下來，才會遲遲不肯走。”一開始隻是猜測，現下觀察了許久便更是篤定。
裴無憂未想到這一點，仔細打量了狼王一眼，這才發覺狼王身體消瘦，唯有肚子是鼓起來的。
她點了點頭，不再猶豫，抬手對準了狼王的肚子。調整氣息，眼眸微眯，忽地，手掌收攏，一枚暗器破空而出。
“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