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成長
這裏與荒野並無區別,裴無憂雖存壞心思的恐嚇著沈素期,但也當真有所行動。
沈素期緩緩睜開眼睛,方才他們二人的對話她聽得真切,是故現下裴無憂對她略有排斥,亦在情理之中。
活動了一下四肢,從地上爬了起來,卻未過去幫忙生火,而是朝趙子威走了過去,走近,問道:“方才那屍體是怎麽一回事?江湖寮安排的嗎?”
趙子威皺著眉看著屍體壓倒的草,顯然,這裏方才躺了三具屍體,且身形與他們三個極為相似。
他稍微分神,應道:“不是,這次的事情江湖寮並沒有插手,應該是池靖卿或是段喃的作為,隻是他們牽扯到這件事情中,事情便更加棘手了……”
說著,“嘖”了一聲,先前他們帶著人皮麵具,池靖遠並沒有看見他們的真正麵貌,且聽聞適才那三具屍體皆是麵貌模糊,顯然是被人動過手腳。
他所能想到的,池靖遠定會想到。
沈素期皺著眉,歎息了一聲:“此事因我而起,現在事情連累的人越發的多了。”事情從一開始便脫離了她的掌控,現在根本無法收場。
趙子威仍在思考著屍體的事情,隨口應道:“現下談不上怪誰,插手的人太多……”忽地一愣。
猛然抬眼朝身側看去,見沈素期同時抬眼,眉間還有來不及收回去的愁緒。壓著心口的巨石忽地落了下來,心下欣喜,條件反射的扣住她的肩膀。
他星眸盛滿月光,麵色終於帶了笑,仿佛確認著,問道:“素素,你醒了,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即便看著她活生生站在眼前,語氣仍是急切。
沈素期被他抓的肩膀生疼,眉頭一皺,卻未推開他,道:“趙公子,你抓疼我了。”話雖如此,語氣中也未有指責。
趙子威觸電般鬆開了手,輕咳一聲,灑脫隻意蕩然無存,略帶歉意:“抱歉。”未等她應答,話鋒一轉,“你從山崖上墜下來,便犯了毒,昏睡了七八個時辰,我還以為壓製的藥失了效果。是故才……不過你沒事便好。”
語氣漸漸平靜下來,也將暴露出的情緒收斂,儼然與平時無異。
沈素期微怔了一下,點頭應著:“我沒事了,我們過去吧。”語氣淡漠,轉身朝篝火走去。
趙子威眉頭微皺,她對自己似乎疏離了些。
三人在剛生起的篝火旁坐下,裴無憂拿出先前收起來的魚肉,遞向沈素期身前。後者看了她一眼,見她並未看著自己,輕輕道了聲謝。
她將魚肉放在一邊,道:“因為我耽誤了時辰,很抱歉,”話鋒一轉,“這裏已經被池靖遠的人搜查,很快,他便會看到那三具屍體,倘若他信了還好,若是不會,定會在京城中鬧出什麽動靜,或是繼續在這裏搜查。
無論是哪一種,這裏都是不安全的。若你們身體傷勢不重,明日黎明我們便可離開此處。”語氣緩緩,未有半點猶豫。
裴無憂未去管她有什麽改變,冷笑了一聲,反駁道:“去哪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如何逃得過池靖遠的眼睛?”語氣不善,盡是不讚同。
趙子威皺眉,看了她一眼,作勢開口。沈素期看出他的意圖,搶在他之前說道:“裴姑娘說的不錯,但先前我與趙子威並未用真實麵目去見池靖遠,是故即便官兵在搜查,也查不到我們頭上。”聲音幹淨利落,未有多餘的話語。
裴無憂盡力壓著心頭的異樣,教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道:“但我是真是麵目被池靖遠看見,且他知道我是明召的公主……”
話未說完,隻見沈素期朝篝火扔了顆世石子,動作幹淨利落。收回手,對上她的目光,義正言辭道:“人皮麵具。”
似乎知道裴無憂要反駁,不緊不慢的加了一句:“別說你沒有。”語氣並未咄咄逼人,隻是恰好堵住了她的嘴巴。
趙子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沈素期,星眸微眯,眼神複雜。
沈素期經過此事,已有了變化,性子變得不再猶豫,且懂得占據主動權。隻是不知這變化是好是壞。
沈素期義正言辭,裴無憂亦不輸半分,冷哼一聲,道:“沈姑娘莫要忘記了,我是明召的公主,若是向大越皇上表明誠心,將你的身份暴露出去,你覺得我還需要人皮麵具嗎?”
言語間,一股渾然天成的驕傲與尊貴流露而出,無需舉手投足,這是皇室之人生下來便具備的優越感。
沈素期未想到她會如此反駁,片刻失神,旋即冷笑著開口:“裴姑娘,你會去嗎?”語句雖是詢問,卻是陳述的語氣,且帶著篤定。
倘若裴無憂要投誠,還需等到現在嗎?幾日前在山崖上,池靖遠邀請她時,她便已然投了誠。
況且有趙子威在,裴無憂豈會獨自離開。
後者看了她半響,忽地輕笑出聲,道:“沈姑娘,當初你離開了皇宮,真是錯失了一大好機會。”
沈素期現下已不再被仇恨左右,從她那一雙盡是堅決的眸中便可看出,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絕不是找上池靖遠尋仇。
沈素期一怔,收回視線,看著篝火,眸中神色複雜。
趙子威未插上話,現下二人停頓,有了空隙,他輕咳了一聲,將二人注意力轉向自己,道:“好了,無論怎樣,明日我們都要離開這裏了,不會每一次都有屍體出現。”
幫助他們的人許是不便現身,否則怎會隻留了三具屍體,而不是將他們三人帶走,或是將那些大內高手殺死。
沈素期先前便表達過此意,再聞言隻點了點頭,聽他的後文。
豈料趙子威看著她,問道:“素素,下一步你打算怎麽做?”語氣平緩,隻是單純詢問。
但僅僅如此,已叫沈素期略有失神。
四周靜謐下來,遠在皇宮中的禦書房,卻是一陣喧鬧。
先前在山間搜查到屍體的影衛中人,現下跪在龍案前,身側站著衛影,池靖遠坐在書桌後的龍椅上,龍眼中震怒。
他麵色陰沉,聲音森冷,問道:“你是說,你們搜到了三具屍體,但是並不知那三人是誰?”聲音盡是怒意。
影衛低著頭,額上布滿細汗,低聲道:“回皇上,的確是這樣,那三具屍體我們帶了回來,仵作正在進行更深一步的檢查。”這話說的毫無底氣。
池靖遠拍案而起,拂袖一揮,書案上的物什頓時被掃落在地。他麵色幾乎要沉出水來,冷笑著道:“還查什麽?繼續給朕找人!”
找到幾具被野獸啃咬過的屍體便敢回來複命,這些人辦事真是愈發的不認真了。
龍顏震怒,影衛那人忙退了下去,生怕有性命之憂,然而從他進了禦書房的那一刻起,便預示了他活不過今晚。
人走後,衛影單膝跪在地上,沉聲道:“皇上,是屬下未訓練好……”
池靖遠一拂袖,打斷了他的話,怒道:“今天午時行刑時有發現什麽線索嗎?”語氣質問,鷹眸湧動殺意。
衛影麵色未有波動,道:“回皇上,今日段喃去圍觀,並未表現出異樣,且看到一半便離開了,另外,屬下在茶館見到了二王爺。”
言下之意,池靖卿今日也到了行刑現場。
池靖遠聽罷鷹眸微眯著,說不出的危險,負手而立:“朕的七弟,你究竟做了什麽。”這話更是說給他自己聽。
池靖卿的行為,他愈發的看不透,便是說明池靖卿藏的極深,也是極為危險。
衛影略微抬頭,雙眸流露出殺意:“皇上,要不要將二王爺……”說著,便做了一個刺殺的動作。
池靖遠不暇思索,搖了搖頭:“若是可以殺,朕早便動手了,何須等到現在。”語氣逐漸平靜,眼底卻是深深的無可奈何。
池靖卿是先皇嫡脈,正因如此,無論新帝是何人,都不可輕易威脅到他,更別提殺了他。
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池靖遠,若對池靖卿動手,負麵影響最多的反而是他。
衛影未再說什麽,池靖遠歎息一聲,看著窗外明月,月光投入他眼中,襯得他眼神更是冷冽。
池府,書房。
池靖卿靠在椅子上,麵色微沉,道:“未想到裴無憂竟是明召皇室之人。”難怪見了他也毫無畏懼,原是自幼生長在皇宮,骨子裏便刻著驕傲。
麵具嘖嘖了兩聲,抱肩倚著窗,打趣道:“裴無憂,裴無忌,名字隻有一字之差,是我們疏忽了。”當時情況緊急,最近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發生,早將查裴無憂的身份之事棄之腦後了。
池靖卿略微點頭,眼眸漆黑深邃,道:“明召的公主對我們並未有太大用處,”話鋒一轉,“那幾具屍體可有被池靖遠察覺到什麽?”語氣淡淡。
麵具稍正神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察覺到了,今日去山間搜索的人全部被處死,池靖遠又派了一批人搜查。”
池靖遠不死心,已在他們預料之中。
池靖卿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眸浮動暗影。
隻要池靖遠有疑心便好,若是放棄了搜查,才是棘手。
他還會繼續搜查,且察覺了有人暗中有動作,便會將矛頭隻向幕後之人,反而不會再加強對沈素期幾人的搜查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