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圈套
兩人無形中展開一場較量。池靖遠步步試探,段喃滴水不漏。
池靖遠聞言未表現出什麽,轉言問道:“聽聞二王爺棋藝精湛,隻是一直未有機會與其對弈,不知與二王爺博弈,是何感受。”語氣輕描淡寫,好似隨口一問。
段喃麵色一驚,略有驚慌,跪倒在地,道:“啟稟皇上,今日二王爺忽地上門找臣博弈,且以王爺之位壓迫臣,為臣迫於無奈,隻得應了下來。有不妥之處,還請皇上責罰。”語氣帶了一絲緊張。
池靖遠見狀,目光在他身上略有停留,半響,道:“愛卿不必緊張,朕不過隨口一說。”一擺手,示意他可以起身。
段喃遲疑著起身,頭顱微低,未再言語。
池靖遠起身朝內殿走去,道:“朕乏了,愛卿請回吧。”語氣中似乎也確實帶些疲憊。
段喃待他進了內殿,才退了出去。
出了養心殿,段喃忘了一眼天空,天空澄藍如洗,空氣幹淨得冷,沉重的心情卻未舒緩半分。
池靖卿去過狀元府一事,已被皇上察覺,便是說他一直都在被皇上監視著,他一時半會兒無法去找池靖卿說明此事,後者亦無法來尋他。
段喃走在街上,想著將消息傳給池靖卿的辦法,忽地見一茶館正在舉行對對子活動,心中念頭一閃,邁了進去。
翌日,巳時三刻。
京城中大街小巷行人空前的稀少,百姓皆朝著一個方向匯集。
中央地帶,早便架起高台,高台之上立著根柱子,柱子上綁著一女子。
台下百姓聚集,皆對著女子指指點點,聲音毫不掩飾。
“你看,聽說這人昨天竟然在護國寺刺殺皇上,還是一個女子……”
“女子都站了出來,這說明了什麽,說明皇上辦事實在不公,連個女子都看不過了。”
“皇上是什麽人,身邊盡是高手,即便不公又能如何。”
“就是,我們這種手無寸鐵的百姓,不公也隻能忍著。”
“真希望有人能夠推翻……”
聲音噪雜,在場士兵有人聽見不敬之言,也隻是別開視線,假裝沒有聽到。
一茶樓內,一名通體漆黑的男子,密切關注著高台周圍的人群,麵無表情。雖關注著下麵的情況,卻也未忽略周身的氣息。
是故當有人注意到他時,他目光一轉,卻隻捕捉到了一背影。
他一手摸向腰間,想到自己的使命,不得不將手放了下來。
麵具迅速鑽進一雅間,回手關緊房門,走向窗邊,喘了口氣,道:“靖卿,方才我見到一人,也在留意著下麵,那人身手不凡,許是池靖遠派來的,我們要小心了。”語氣透著股緊張。
麵具這樣性格隨意的人都緊張起來,足以說明那人超群的實力。
池靖卿未有半點意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池靖遠身邊的第一高手,影衛的首領。平時藏著掖著,今日竟派了出來。自亂陣腳,乃是無能之舉。”語氣輕蔑,未將衛影放在眼裏。
麵具先是心頭一驚,但見他麵露不屑,不由錯愕,遲疑了一下,問道:“靖卿,你的意思是?”
心存疑惑,有這樣的人在,他們行動受阻,他應覺得棘手才是。
豈料池靖卿收回視線,臉色緩和下來,道:“我們走,此人不是沈素期。”話語篤定,說罷,便朝外走去。
麵具心下狐疑,快步跟了上去:“嗯?你怎麽知道那不是沈素期?”
那女子身形與沈素期相差無幾,頭發散亂,看不清容貌,但見過沈素期之人,皆會認出才是。
池靖卿邁出雅間,輕笑著應道:“若換做是你,抓了如此重要之人,會不將那人的容貌露出來嗎?”若真是用來殺雞儆猴,藏著掖著又有何用?又不是來考驗人的。
麵具微愣,忽地恍然大悟。若換做是他,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看見自己抓對了人,好逼迫幕後之人現身,是絕對不會將人的臉遮住的。
並且從池靖遠將影衛調出來之舉,更可看出這是一個圈套。
池靖卿下樓時,壓低了聲音:“告訴段喃,早些回去。”聲音淡淡,心中鬆了一口氣。
那人不是沈素期,無人知道他察覺此事時,心中那種釋懷之感。
好似失去了什麽東西,忽然失而複得,那種踏實。
午時已到,高台之上,一屠夫拿著一把生了鏽的刀,上前在女子身上行刑。
一片一片的肉剃下來,女子發出陣陣慘叫,血水順著高台流淌下來,陣陣血腥被吹散在空氣中。
百姓竊竊私語,看著高台上模樣淒慘的女子,個個麵露惶恐,有膽小之人,雙腿間更是流出一股不明液體。
整個過程,皆有一雙眼睛注視著,但直到女子變為森森白骨,也未有一人站出來。
百姓從震驚、恐懼、驚慌變為麻木、呆愣。
高台之上流下的雪水,染紅了一地白雪。
當街淩遲也無果,池靖遠在養心殿大發雷霆。
池靖卿回到府中,在書房中來回踱步,腳步一頓,道:“派人去山底搜查,動作隱蔽些,莫要教人察覺。”語氣淡淡,眼眸深邃。
麵具略有遲疑,隻得應下。
護國寺山下之地,並非傳言中那般貧瘠。
煙霧繚繞,青草遍地,河水潺潺。
河邊生起一堆篝火,煙霧淡上許多。裴無憂拿著一件長袍,在火堆邊烤著,掃了眼仍昏迷著的沈素期,道:“池靖遠的人很快便會搜查過來,還能走嗎?”
趙子威一隻手不自然地垂在身側,一手往篝火裏填著樹枝,看向沈素期歎了口氣:“明日天亮再走,素素今晚應會醒過來。”
後者隻覺眼皮沉重,從遠處傳來流水聲與交談之聲,她嚐試著發出聲音,但喉嚨好似填滿了沙子,聲音半點發不出。
裴無憂將烤幹的衣服搭在沈素期身上,自己靠在大石上,不雅的翹起二郎腿,合上雙眼。
一放鬆下來,全身酸疼,傷口皆在喧囂著。
趙子威目光在她臉上探究了半響,還未開口,後者懶洋洋的道:“想問什麽便問。”不必睜眼,便可察覺到他的目光。
趙子威被察覺,摸了摸鼻子,目光落在篝火上,道:“你當真是明召公主?”先前雖聽出了這一點,現下卻想聽她親口承認。
裴無憂淡淡嗯了一聲,一手揉著腰間,稍微用力,秀眉微蹙。
趙子威未察覺她的異樣,續而道:“明召有什麽有趣的地方嗎?”說著,攪動了一下火堆,篝火一陣劈裏啪啦作響。
裴無憂“嗯?”了一聲,略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一失神,下手沒了輕重,當下疼得輕呼一聲。
趙子威本便留意著周圍環境,聽她這一聲異樣,當即看了過去。見她一手扶腰,心下了然。
他走過去蹲下看向她腰間,道:“你受傷了?”語氣帶了一絲關切。
裴無憂隨意應了一聲,收回了手,壓下心頭的異樣,看了他一眼:“通常都會問我為什麽離開明召,你怎的隻想到了有趣之事。”
趙子威目光仍在她腰間,幹脆在她身側坐了下來,道:“你離開明召自然有你的理由,若知道明召有何有趣之地,日後遊曆可多一去處。”語氣隨意,自帶一股灑脫。
裴無憂忽地輕笑出聲,這一笑帶動了渾身的皮肉,疼得她倒吸涼氣。
趙子威道:“裴姑娘,你的腰扭傷了,我學過一些醫書,不妨替你醫治?”語氣自然,未發覺有任何不對。
裴無憂略有錯愕的別開視線,搖了搖頭:“趙公子,不必了,小傷不礙事。”語氣略有不自然。
這山間隻有他們三人,現下沈素期昏迷不醒,便隻有他們二人是清醒著的。孤男寡女,她的傷在腰間,如何可以叫男子醫治。
趙子威未想到這一點,隻當她與自己客氣,未有多想,道:“裴姑娘,我們明日需趕路,你這傷若是惡化了可不得了,萬一落下病根,你下半生豈不要在床榻上度過。”麵色嚴肅,聲音鑿鑿。
裴無憂心頭微驚,下意識問道:“你是說……嘶……”
趙子威見她轉移了轉移力,一手搭在她腰側,用了三成力道,有規律的揉著。邊道:“裴姑娘,你腰間的淤血若是不化開,是沒有辦法痊愈的……”
裴無憂麵色一紅,條件反射地一拳朝他麵門打去,後者未料到她有此舉,一個措手不及,腦袋撞到大石上,耳邊一陣嗡嗡聲響。
裴無憂拉著腰間的衣服,朝反方向挪了挪,輕咳了一聲:“趙公子,男女有別,怪不得我。”別過視線不再去看他。
這話一出,趙子威才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舉動對女子來說多麽逾越,且他現下與她獨處著。
略微換位思考,坐直了身體,未去看她,道:“裴姑娘,抱歉,是在下失禮了。”目光落在遠處河水處,隻聽耳邊傳出一陣咕嚕聲。
他一偏頭,便見裴無憂一手摸了摸肚子,起身朝河邊走去。
夜幕降臨,山間煙霧散去,河水泛著粼粼波光,寂靜的山間隻有潺潺流水與篝火作響之聲。
篝火之上,烤著河水中撈出的魚兒,淡淡香氣在空氣中四散。
裴無憂看著趙子威翻動著烤架,隨手朝篝火中扔了顆石子,道:“趙子威,你有什麽打算嗎?”語氣淡淡,似是隨口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