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見利忘義
情況突然改變,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雖料到池靖遠會派人搜查,也未想到這麽快便查到了閔府。
閔瑞文看向池靖卿,餘光瞥見趙子威仍舉著長劍,目露不悅:“現下逃過官兵的眼線要緊,”頓了頓,“二王爺,請你帶著他們跟隨管家去密室中避一避,我去應對官兵。”
祁裕聞言,眉頭一皺。
池靖卿眼底掠過一絲異樣,旋即上前抱起沈素期,雖急切,動作仍是輕柔,好似生怕磕著碰著懷裏的人似的。
趙子威放下長劍,看了裴無憂一眼,後者聳了聳肩,表示無辜。
一行人隨著管家朝主院書房走去,密室便在書房中。
閔瑞文便快速從另一條道理朝主院走去,一邊脫下了外衣,且將頭上的玉冠摘了下來,一並扔進了一口荒廢的井中。
他趕回臥室時,官兵首領正在派人敲著門。見他從房間外走來,眼底掠過狐疑,上前問道:“閔公子,更深露重,您不在房中休息,可要當心身體。”
這話毫無敬意,甚至有些譏諷。
世家沒落,即便是閔氏家族的公子,入了仕途,也不過是一侍講學士,終究不得皇上重用。
閔瑞文無心與這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辯駁什麽,假裝聽不出他話中的嘲諷,坦然道:“起夜罷了,倒是陸大人與這些軍爺深夜造訪,有何要事?”
言下之意,若無要事,他便要報官告他們私闖民宅了。
首領陸大人不以為意,平視著他,理直氣壯道:“恐怕閔公子還不知,我等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挨家挨戶的搜捕刺客,還請閔公子配合才是。”
話雖如此,模樣卻是囂張得很,有了皇上做後盾,這些世家公子豈敢有半點不滿。
陸大人有恃無恐,閔瑞文雖說模樣溫潤,但也不是個好欺負的,唇角微勾,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陸大人盡管搜查便是了,”聲音一頓,眼眸微露厲色,“不過閔府中有先皇所賜之物,若磕了碰了,責任是由陸大人承擔,還是皇上負責?”
虛張聲勢罷了,他還比不過一個武將嗎?
陸大人麵色微僵,四下看了一眼,轉回視線,便見閔瑞文靠在門上,他隻著了一件白色中衣,清冷的月光映在臉上,襯得他溫雅中透著些許清冽。
盡管他隻有一人,隨意靠著,氣勢便勝過了陸大人一行人。
陸大人當真被他唬住了,氣勢明顯的弱了幾分,迫於無奈的問道:“閔公子所有的先皇禦賜之物是什麽,我等小心些罷了。”
豈料閔瑞文歪了歪頭,眼角慵懶,半響,打了個哈欠,頗為無辜道:“我忘了。”撓了撓腦袋,似在回想著什麽。
陸大人一時語塞,你了半響也未說出什麽。閔瑞文顯然在耍無賴,偏生他又認真思考了,誰人能說什麽?
這時陸大人身後一小兵上前了一步,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大人,我聽說大戶人家的貴重東西,通常都放在書房,大不了我們搜查到書房,小心一些罷了。”
雖是壓著聲音,但對於閔瑞文來說,壓聲與不壓聲無半點區別。聞言眼底掠過一絲異樣,不動聲色的打了個哈欠。
陸大人點了點頭,便按照小兵的話去做,吩咐道:“開始搜查,一個角落也不要放過,特別是書房!”後半句話咬了重音,便起了反作用。
士兵四散開,各自去搜查,陸大人打量著隻穿中衣的閔瑞文,半響,問道:“閔公子,你為何不回房間,莫不是房間的門開不得?”說罷,掃了一眼他身後的門。
現下十月中旬,夜晚已經很低了,閔瑞文寧願挨凍也不進去,又恰好靠在了門上,著實教人懷疑。
閔瑞文略微站直了身體,眼角含笑,應道:“冷是不假,但陸大人等人是客,我需盡地主之誼。”聲音溫潤,神色坦然。
陸大人卻未因此消除疑慮,上前一步,麵色微沉:“閔公子,下官可否進去看看?”他越是坦然,便愈是說明了臥室中必定存在著什麽。
閔瑞文眼底掠過一絲異樣,遲疑了一下,讓開身體:“陸大人請便。”
一刻鍾之後,搜查的士兵陸續回來,陸大人站在月光下,麵色微沉。
“報告大人,主院未發現異常。”
“報告大人,花園未發現異常。”
“報告大人……”
陸大人一擺手,示意他們停下,掃了一眼眾人,沉聲問道:“柳意軒查出什麽了?”語氣不善,全然沒有了一開始的得意。
見負責柳意軒的幾個士兵皆搖著頭,便知無果。
陸大人握了握拳頭,最終看向了閔瑞文,咬著牙說道:“閔公子府上無異常,下官還有公務在身,便不打擾閔公子歇息了。”說罷,快速轉身,大步離去。
閔瑞文心中鬆了一口氣,麵不改色的揚聲道:“陸大人慢走,恕不遠送。”聲音似是帶著笑意。
陸大人腳步一頓,麵色漲紅,加快了腳步。
閔瑞文推開房門,進去穿了件外衣,聽聞外麵沒有了腳步聲,才朝書房走去。
他一進門,便徑直走向了密室開口,打開密室,便見幾人站在門口,見是他,皆鬆了一口氣。
池靖卿率先走出來,將懷中的沈素期放在了側室床榻上,便回了書房。
趙子威一手按在長劍上,殺人的目光盯著祁裕,沉聲問道:“祁裕,既然你與聞人軒是一夥的,怎的沒從他那裏拿了解藥再來,或許還可以免他一死。”
雖然已經料到了什麽,但仍是想聽祁裕親口說出來,他才有正當的理由為沈素期報仇。
祁裕卻無意與他糾纏,直接看向了池靖卿,道:“二王爺,聞人軒手中並沒有解藥,但聽閔公子說,你們請來了江湖神醫,想必沈小姐的毒很快便可以解了。”
路上,閔瑞文便將江湖神醫的事情向他全盤托出,是故他更有了把握,池靖卿十有八九會答應他。
池靖卿未開口,便聽趙子威喝道:“你放屁!”聲音盡是怒意。
池靖卿麵色不善,雖不比趙子威表現明顯,但也無善意,道:“四公子這是何意?你莫不是以為毒素清了,便可以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低沉的聲音掛著霜寒。
祁裕自是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會不再追究,卻也未慌張,雙手抱拳,像極了練家子的爽快:“沈小姐的毒遲早會解,倘若二王爺可原諒聞人軒的過失,國公府願為二王爺效力。”麵色坦蕩,像是料定了他會答應。
池靖卿麵色一沉,冷笑了一聲:“一個國公府,有什麽值得本王拉攏的?”皇上不看重他是真,不待見國公府了也是真。
趙子威適才還擔心他會答應了祁裕,聞言略鬆了一口氣,看向祁裕的目光中的殺意,更是肆無忌憚。
豈料祁裕聞言非但沒有一絲自慚,反而底氣十足,道:“國公府看上去確實不受待見,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國公府手中有什麽,想必二王爺再清楚不過了。”
是了,國公府昔日的風光與強大,現下想來,仍是讓人不敢小瞧了國公府。
趙子威見池靖卿略微思索,心頭一凜,冷聲問著:“二王爺,素素現下還生死未卜,你可要想清楚。”這話不僅是提醒,更是警告。
然而池靖卿遲疑了,看著祁裕,竟問道:“祁四公子此言當真?”
祁裕唇角微勾,自是篤定:“自然。”
現下國公府的大部分事務都在他手中,他自然可以做這個主。
趙子威見他竟答應了祁裕,按在長劍上的手發抖,死死的盯著池靖卿。
他目齜欲裂,更是為沈素期感到不服,忽地放下了手,厲聲道:“好,好。池靖卿,我趙子威看錯了你!你不救素素,我來救她。”
轉身大步走進側室,將沈素期抱了出來,便朝門口走去。
池靖卿下意識抬手,剛一抬起,卻又緩緩放下,終是眼睜睜看著趙子威將人帶走。
趙子威一腳踹開了門,恰好撞上了迎麵走進來的南離,見後者手中拿著一白色瓷瓶,思及他先前回去製作緩解沈素期體內毒素的藥,當即將瓷瓶搶了過來,大步離去。
裴無憂默默地跟了上去。
半響,南離才回過神,朝他離開的方向破口大罵:“混蛋,老子的藥,你還沒給銀子!”一邊罵著,一邊跺了跺腳。當下衝進了屋子中,質問著,“怎麽回事?他怎麽將病人帶走了?”
一進門便察覺到屋子內氣氛不大對,聲音也越來越小。
閔瑞文勾著南離的肩膀走了出去,祁裕與池靖卿談了些細節過後,亦離開了書房。
隻剩下麵具與池靖卿時,前者走過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沉聲道:“沈素期……總有一日會明白的。”語氣滿是寂寥。
旁人或許會以為池靖卿當真是為了國公府的勢力,隻有麵具懂得,他為了沈素期不顧一切來到京城,豈會因一個國公府放棄了她。
池靖卿長歎了一口氣,尾聲略帶顫抖,終是自嘲一笑:“國公府確實勢力龐大,暗中培養精兵不說,情報網幾乎遍及了整個大越。這筆買賣,應是不虧……”
話雖如此,從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一點值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