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病人
許是先入為主,他們這般想下來,竟是直接給藥王穀判了死刑。
這樣不好,不好。
從安在心裏念叨了一聲,輕笑著搖頭,又似笑非笑的看著和自己抱有同樣心思的蕭允辰。
對方倒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看來不滿藥王穀已久。
兩人各懷心思,又窺見對方所想,相視間笑容中多了絲心有靈犀的戲虐。
江湖嗬。
從安好奇的挑眉看向蕭允辰,北辰自開國來足有百年,怎的就未曾想過在暗中拉攏或者組建江湖勢力?
蕭允辰不自然地幹咳一聲,移開視線,隻關切的道:“累了吧?你先休息。”
有鬼!
從安警覺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打了個嗬欠,軟軟的靠在他的懷中,呢喃著道“幸好沒叫小櫻跟著。”
不然那毒陣…
出乎從安意料,蕭允辰竟然沒摟住她。
她抬頭,便見蕭允辰神色複雜的看著自己。
“怎麽?”從安納悶的看著他。
“你沒忘記就好。”蕭允辰伸手輕輕給她順毛“安兒,永遠別忘記我們還有個女兒。”
這男人怎麽了?從安納悶的看了他一眼,把腦袋埋在了他的懷中,低低的應下。
低眉順眼,分外乖巧。
忽的,從安一把推開他,驚慌失措的看著這個人,哆嗦著嘴唇發問“咱們沒帶小櫻過來?”
那孩子敏感的很,他們不在,蘇子玨亦不在,若是哭了怎麽辦?
那幾個奶娘根本哄不住她的啊!
要是再像之前一樣哭的啞了嗓子可該如何是好?
蕭允辰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從安,無力的朝著她翻了個白眼,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給了她個燒栗。
“你呀!”他恨恨地說:“旁的當娘的,都恨不得把孩子綁在身上,怎麽就你這般悠閑?”
從安自知理虧,也不還嘴,隻扒著蕭允辰的胳膊緊張地看著他,哆嗦著嘴唇,幾乎快要哭出來“小櫻她、她一個人不行的!”
深深地歎了口氣,蕭允辰伸手嫌棄的將從安捏著自己胳膊的小手扒拉開,無力地歎了口氣。
跟傻子說話,還是把話說明白些好。
抱著這個心思,蕭允辰幽幽地歎了口氣“所以這才叫薑院卿帶傷至此啊!”
他頓了頓,補充道:“蘇先生這會應當回到小櫻身旁了罷。”
從安呆了呆,不曉得為什麽突然便放下心來“哦。”
可她似乎又有些憂愁“你說,若是日後小櫻戀上了蘇子玨,可該如何是好?”
蕭允辰有些醋“會麽?”
“他的容貌這般出眾,是個女子,應當都會喜歡吧?”從安小聲嘀咕道。
蕭允辰呼吸一滯,在意的看著從安,想到他們兩個之間的一些互動,心裏竟又一次開始泛酸“那皇後也喜歡嘍?”
他心裏也清楚,從安與蘇子玨之間始終保持著君臣應有的距離。
可男人吃起醋來是不講理的,他問的時候四下裏飄蕩著濃鬱的酸味兒,像極了檸檬本精。
從安心裏坦蕩蕩,故而調笑著眯起眼睛,得意洋洋的伸手撓他的下巴“那是當然,沒人不喜歡美人兒~”
嗬!蕭允辰一把將她的手拍開,一甩衣袖,走了。
他才剛剛合上門,便聽見裏麵冒出來的,驚天動地的狂笑。
嗬!很好!他的好皇後!
蕭允辰一揮衣袖,眼珠子一轉,覷見被宮人扶著的、等著給從安請平安脈的薑院卿,某人當即有了主意,對著薑院卿勾了勾手指:來。
“皇後傷寒未愈,隻能吃些清淡的東西,對吧?”他問。
薑院卿一怔,依著蘇子玨告訴她的脈象,皇後娘娘的傷寒應當已經好了啊!
但是蕭允辰又重複了一邊,看著她的那雙眼中,明晃晃的寫著:你要是說不是那就是抗旨不尊!
好吧,您的皇後,您說了算。
薑院卿垂眸,輕聲道是,沒有絲毫的愧疚。
站在一邊的嫵天抿嘴偷笑,心裏暗暗地為裏麵笑聲不止的皇後默哀片刻。
“嗯,那好。”蕭允辰滿意的甩甩手,對著嫵天道:“好好看著皇後,謹遵醫囑,別叫她任——”
那句‘任性’還沒說完,這個家夥就在劇烈的咳嗽聲中衝進屋去,速度之快叫一遍守著的暗衛都不禁咂舌。
這般看來,皇上還是有點武功底子的嘛!
笑的太過囂張被半塊糕點卡主的從安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扣著嗓子,咳得小臉漲紅,直翻白眼。
見著蕭允辰撲進來,無力的分出一根手指,指著桌上的茶壺。
“該!”蕭允辰趕緊給她倒了杯茶水塞到她的手心,又是拍背又是順氣忙活一大通。
灌了被茶水,麵前緩過氣來的從安無力的靠在蕭允辰的腰間,還在拍著胸口不住地輕咳著,一副樂極生悲甜中生苦的哀怨模樣。
遷就的半彎下身子,拍著她的後背,充當人柱給她借力的蕭允辰沒好氣的數落“說過多少次,笑鬧的時候不許吃東西!”
這不,嗆住了吧?活該!
從安委屈巴巴的扯著他的袖子,眼中還蒙著水霧:臣妾都這樣了,你還數落我?
她這樣子實在是可憐,蕭允辰剛剛心軟,卻聽見這個回過神來的人咬著牙道:“皇上把臣妾當小櫻養啊!”
她說著,還不滿的嘀咕:“臣妾這麽大的人了,才不用皇上教!”
一把抽回袖子,將從安拽了個踉蹌,蕭允辰恨得牙癢癢,偏偏方才從安咳得太厲害,薑院卿和宮人都在,為著她皇後的麵子,他也不好直白的訓斥,隻得隨意找了個借口,氣鼓鼓的走了。
一邊的嫵天抿唇,從安見著薑院卿行動上還有些不便,柔聲道:“你行動不便,本宮左右無事,這平安脈也不必一日三次的探,若是本宮有哪裏不適,再請你便是。”
見到薑院卿踟躕著想說什麽,從安輕笑:“皇上那邊本宮會說的,你放心。”
收回搭在從安腕上的指尖,薑院卿卻問:“娘娘近日可曾吃過什麽?”
從安愣了愣,心說本宮吃了什麽你心裏沒點數?
之前因著日日用著湯藥,每每她要吃什麽,總要去知會一聲,免得衝撞了藥性,後來不知怎麽的,竟然形成了習慣,隻要薑院卿在附近,總要問上一問的。
倒是嫵天上前,低語道:“娘娘昨晚吃了一個紅雞蛋,應當是藥王穀分發的。”
薑院卿愣了愣,點了點頭。
“可有什麽問題嗎?”嫵天有些緊張。
薑院卿搖頭,平靜的解釋“娘娘之前並未受毒陣影響,如今體內也未有餘毒,想來便是因此。”
從安眯了眯眼睛,這般看來,昨夜他們撞見靈柩之事恐怕不是巧合。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著不對,老穀主的靈柩在這裏停的好好地,也未到下葬的時候,難道他們昨夜遇見的喪葬隊伍另有其人不成?
從安垂眸思量,平靜的點頭,越發鬧不懂藥王穀這出戲是如何唱的。
如今她身邊暗衛密布,一舉一動均在人眼下,所能行之事甚少,便也懶得給自己找麻煩。
老穀主仙逝之事飛快流竄,再加上藥王穀有意將事情鬧開,來哀悼之人若過江之鯽般朝著臨藥州湧來,短短一日功夫,藥王穀外已經匯聚了成百的江湖人。
與此同時,藥王穀毒陣和比試敗北隻是也散播出去,在眾人口中流傳。
留在臨藥州守候的苟鴻風抱著小外孫女神情複雜,他們選擇了離藥王穀並不遠的碼頭作為駐守處,山上山下的消息,一日兩次的來回傳遞。
區區一個江湖門派而已,皇上若是想要對付,容易的很。
可他卻偏偏選擇了最麻煩也是最丟分的一種,以九五之尊的身份,暗地裏和藥王穀叫板。
除了想試探老穀主的生死,將人逼出來給從安解毒外,苟鴻風一時間卻也想不到旁的解釋。
輕輕歎了口氣,再度看向懷中正甜甜笑著的小孩兒,苟鴻風一顆心都被融化成了春水,笑容更是藏不住。
也許,是時候去提點下自己的傻姑娘了,告訴她,當初她懷第一胎的時候,皇上便已經起了托付江山的心思。
苟鴻風心想,不過很快便將心中的念頭壓下。
從安不曉得這些,隻聽著窗外的鳥鳴,捂著心口滿腹哀怨。
離開小櫻的第一天,想閨女!
和之前生病時不能見她的感覺完全不同,她的一顆心都被吊著,沒了定數。
“要不,你還是下山去吧。”從安一個咕嚕坐起身來,對著剛剛走到自己身邊的嫵天道:“本宮還是不放心。”
嫵天不知道多少次耐心的哄勸,隻道:“娘娘放心,暖春和知夏會照顧好公主殿下的。”
更何況,還有狐狸和蘇子玨等人呢!
從安撇撇嘴,伸長了脖子看向一邊書桌旁正在批折子的蕭允辰。
後者懶得理她,端過手邊的濃茶灌了一口提神。
昨天這丫頭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夜,連帶著他也沒睡好,可卻沒有她能隨時補眠的悠閑。
從安懨懨的縮了回去,就聽見外頭隱隱的有熙攘聲傳來,當即兩眼發光:有熱鬧?
隔壁,應當是薑院卿的院子吧?昨日特意給她挪的。
蕭允辰抬眸看了眼一邊望過來的王公公,又重重的咳嗽一聲,將某個站起來想要溜出去看熱鬧的人給拉了回來。
從安尷尬的理了理衣裙,懨懨的坐了回去,又瞄嫵天。
嫵天抿唇一笑,機靈的退了下去,追上了前麵正要去打探消息的王公公。
“我們聽說藥王穀有醫無類,這才尋來,沒想到…”僅穿著一身素色裏衣的女子紅著眼眶,急的直跳腳,她身邊簡易的擔架上的青年臉上一片漆黑,嘴唇卻是極度鮮豔的紅,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定是中了毒。
中毒者胸前的衣襟已經散開,紮著密密麻麻的銀針,看起來分外可怖,可卻偏偏吊著此人的性命。
他們今日到了臨藥州藥王穀山下才聽聞山上鬧了匪患,皇上亦入藥王穀,還擔心著藥王穀會不會被封鎖。
沒想到那些守衛的兵士倒是沒有為難他們,甚至還借了他們擔架。
可藥王穀守門的那些人,連看都沒看就說沒救,張口便叫他們將人抬回。
她廢了腕上的金鏈子打點,才勉強將人抬進來,尋到了一位看診的長老,結果那位隻看了一眼,便叫他們準備喪事——哪怕是把把脈也好啊!
他們到了此處才知曉老穀主新喪,女子一身紅裝於理不合,在守門人的刁難下甚至不顧臉麵褪了外衫…
紅娘眼眶通紅,單手攥著身上薑院卿給她披上的鬥篷的衣領,看向薑院卿的目光中帶著濃烈的哀求。
“準備熱水。”
沒有理會紅娘的話,薑院卿對著慌忙冒出來的小宮女道。
小宮女張大了嘴巴愣在原地沒有動彈,見到薑院卿又瞪了她一眼,她才為難的開口“大人,這!”
自古來,北辰的太醫院院卿隻對皇上一人負責,說句難聽的,要不是皇上和皇後娘娘如今琴瑟和鳴,恩愛有加,又有皇上密令,就算是皇後娘娘病了,也是支使不動這位的。
哪怕是救人,也隻能救皇室中人。
這是規矩。
就好似曾經的趙樂子,直到蕭允辰開口說要娶從安為妻,才肯出手救從安的母親。
雖然這個規矩這段時間來弱化了不少,但薑院卿這般人物,沒有聖上的旨意,怎麽能隨便出手救幾個來曆不明的人呢?
小宮女遲疑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薑院卿也想到這一點,秀美緊蹙,正要再開口,卻聽見另一個淩厲的聲音傳來——“愣著作甚!還不快去!”
一看,卻是剛剛趕來的嫵天。
另一邊,王公公意味深長的看了嫵天一眼,趁著旁人注意到他之前,已經飛快的走了。
這些宮人進來在嫵天的管教下聽話的很,見著她開口指揮,一個個手上動作飛快。
薑院卿抿了抿唇,再度看了眼嫵天,微微頷首示謝,飛快的指揮著眾人將擔架上的病人抬入屋中。
聽了王公公的回話,屋中的兩人不悅的蹙眉,卻沒什麽言語。
薑院卿可不是這般多管閑事的性子,這病人,隻怕是被藥王穀那邊丟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