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王大人的敏銳
“嘖嘖嘖~”一道戲虐的聲音傳來“你還真是悠閑。”
蘇子玨眉眼未動,似乎並未聽見他的話一般。
來人的手指蒼白瑩潤,直接朝著桌子上的半張白貓麵具碰去。
蘇子玨卻忽而出手,以筆為刃,朝著那隻不安分的手擊去。
對方反應極快,以手為刀,立時劈向了蘇子玨的手腕。
兩人像是相熟已久,對彼此間的招數心知肚明,幾番交手間,卻連對方的肌膚都沒碰到。
來人忽而收手,蘇子玨筆尖的的朱砂墨落在了白貓的右眼旁,在潔白的麵具上留了一滴濺開的紅花。
蘇子玨收回手,盯著那張麵具,微微蹙眉,似乎有些在意。
來人以手作拳,捂著嘴巴笑的低沉且充滿惡趣味。
似乎很高興看到他吃癟。
蘇子玨伸手拿過麵具,取出巾帕想要將麵具上的痕跡擦去,但是墨汁卻已經陷入了麵具之中,留下了一道淡淡地紅痕。
他握著麵具,皺眉盯著那麵具上的痕跡,似乎有些不虞。
來人便止住了笑聲,順口道:“不過是地攤上就能買到的小玩意兒,改明兒我弄上十張八張地給你!”
蘇子玨卻伸手撫摸著那點紅痕,心疼的皺眉“這是她送我的新年禮。”
來人頓時不吭聲了,他揉著腦袋想了想,提起方才的筆落在紙上,三兩筆便描出了一隻血紅的火鳳,火鳳翱翔,栩栩如生,像極了常落在從安眉心的那隻。
“如何?”來人問。
蘇子玨卻搖了搖頭,將那紙張投入燈中燒了個幹淨。
火苗炸亮,來人藏在陰暗中的臉也顯現在光明裏,此人不是艾雲青又是誰?
“她體內的毒,還未解呢!”艾雲青搖著頭又提起筆,在紙上畫了幾朵零散飽滿的櫻花“那皇帝也夠心狠的,時至今日也不肯盡信她。”
蘇子玨嗯了一聲,又看了他一眼“魔宮鬼醫神醫無數,可有解法?”
“薑丫頭配的毒藥。”艾雲青摩挲著下巴,沉吟道:“說不準能叫那些老家夥試試。”
蘇子玨便點了點頭,倒是艾雲青道:“你確定要留下來?”
“天時亂了。”蘇子玨歎了口氣,眼中露出的滄桑和一邊的艾雲青如出一轍。
帳外有人聲近了,兩人對視一眼,艾雲青迅速隱去,沒了蹤跡。
帳外人掀開門簾走進,隻看見桌上的朱砂筆和符文,以及趕緊起身行禮的蘇子玨。
蕭允辰的目光詭譎,帶著算計與精明,又有著將一切囊括其中的睿智與高傲。
他他隨手免了蘇子玨的禮,隻慢慢的行到桌邊,目光從哪些符紙上掃過“這些是?”
“回皇上,這些是祈福用的平安咒。”蘇子玨語氣平靜。
從安輕手輕腳的回到帳中,發現帳中無人,她伸手撫摸著壓痕,卻發現被褥上還帶著一點溫熱。
那個人離開應當有一小會兒了。從安心想。
她在假裝自己是出去出恭,還是坦誠相告之間猶豫了下,選擇了鑽進被窩,一邊暖床一邊等著。
深更半夜的,他去了哪裏?從安心想,是跟蹤了我,還是另去他處?
從安想了約莫有兩三刻鍾的功夫,某個帶著一身寒意的皇帝便出現在她的床邊。
見到從安已經睡下了,他站在火盆邊,烤去了身上的寒氣才走到床邊坐下,伸手輕輕撫摸著從安的麵頰。
“皇上。”閉著眼睛的從安呢喃。
正當蕭允辰以為她是在夢囈的時候,從安卻接著道:“您這般趁臣妾睡著的時候碰臣妾可是很危險的。”
她說著,往一邊移了移,將剛暖熱的那一邊讓給了蕭允辰。
蕭允辰失笑,他脫去外衣在她身邊躺下,伸手攬住了她“怎麽沒睡?”
“等著找皇上算賬呢!”從安枕在他胳膊上,往他懷裏靠了靠“皇上是想現在聽,還是明日得空了再聽?”
從安頓了頓“反正臣妾是睡不著的。”
她陰陽怪氣的模樣逗樂了蕭允辰,後者親了親她的額頭,同樣明白她的意思。
現在說,便是夫妻算賬。
明日談,便是君臣關係。
“既然夫人睡不著,那便說說。”蕭允辰知趣的回應。
“皇上為何要以書天道長為幌子騙臣妾?”從安張口便問。
蕭允辰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坦誠且如此直接,對見過書天道長一事供認不諱,故而心中又放鬆幾分。
“朕以為,你不會告訴朕呢!”
聽見蕭允辰柔和些許的聲音,從安便知道自己是賭對了。
“為何?”從安反問“臣妾又不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蕭允辰嗬的一聲笑了“夜半溜出去,難道朕還會覺著皇後光明磊落?”
從安張口便在他鎖骨上咬了一口“陰陽怪氣的!”
“臣妾不過是突然想到,一時間睡不著,想問個清楚而已。”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也符合她間歇性沒腦子的狀況。
“不是騙你。”蕭允辰道:“朕當日和書天道長可是什麽都沒說。”
這話也是實情,剩下的都是從安自己腦補出來的,所以不算有人騙她,對吧?
從安氣的磨牙,恨不得再咬上一口。
“皇上呢?”從安氣哼哼地道:“深夜離開,又去了何處?”
蕭允辰便說他討了幾張平安符。
從安有些意外,都三更了,不睡覺卻在畫符?
是世外高人都有毛病麽?
真正的王致和看起來是個溫文的中年男人,實際上卻是一個雷厲風行的性子。
他才剛剛好一些,便直接上了請罪的折子,同時翻閱案宗,提出疑點。
城南滅門案,死者人數不對!
此間事中,他雖被打傷關押,但這些事少不了他的連帶責任。
可是他的動作卻極其利落,叫原本想要重新調人過來的蕭允辰暫緩了心思,直接命他以戴罪之身重理此案。
那些失蹤的孩子們,先是統一安排在了府衙,而後又由各家各戶將自己的孩子領回去。
剩下的那些孩子,一個個少言寡語,問詢的人也隻能從三言兩語中推斷出來,這些孩子是城南滅門案中被捉走的孩子。
如今這些孩子便安排在府衙,消息同樣放出,可奇怪的是,這五六日之中,沒有一名親眷過來接人的。
而問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們的口供卻出奇的相似。
他們的父母,多是來自蒼雲城外,或是做生意或是其它,而後在蒼雲城落得腳。
故而此地,沒有他們的親戚,他們也無處可去。
王致和親自問了這些孩子,發現他們對自己的桑梓之地幾乎一無所知,換言之,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老家在何處。
此事一出,王致和立時著手調查這些死者的來曆。
幾番走訪,發現這些人最晚的也是在三四年前來的蒼雲城,而早些的,據附近的老人回憶,可能來到此處都有七八年了。
蒼雲城是富庶之地,外來人聚集在一片地方,相互扶持也是平常之事。
但這位王大人,卻命人仔細清點了死者遺物,尤其是一些老物件,哪怕是已經發黑的銀飾他也命人細細檢查。
本以為,這些不過是被逼急後所做的無用功,沒想到竟然真的叫王致和發現了端倪。
“你是說,你懷疑這些人來自金鄉鎮?”蕭允辰看完手中的文書,錯愕的看著跪地的王致和。
見到後者點頭,他心中更加納悶,再度看了眼折子。
折子上寫明了王大人做出判斷的理由。
這位王大人,在那些老舊的遺物中,均找到了金鄉鎮出現的物件。
有的是幾件舊衣裳,有的是朱釵首飾,還有的,不過是個被收藏起來的撥浪鼓……
而判斷的緣由,僅僅是那些物件上出現的、甚至已經模糊的重瓣金盞菊。
從安聽了後,眼中滿是驚豔,這得是多麽細致和敏銳的觀察,才能在那麽多老物件中找到這些人的聯係?
金盞菊不過是平常小花,說起來的確不常用在首飾或者衣裳的花紋中。
而偏偏就是這種不起眼的小花,卻是金鄉鎮處處可見的花卉。
就算是行在客棧裏,也能在臥房中看到一兩盆這種花朵。
金鄉鎮距離此處不過數十裏,但和蒼雲城的繁華相比,那裏不過是個窮鄉僻壤的山間小鎮。
王致和在來到蒼雲城前,曾經在金鄉鎮做過三年的父母官,故而對此處多少有些了解。
“金盞花鎮定安神。”麵對蕭允辰疑問,王致和這般道:“金鄉鎮的百姓,覺著它能夠為鎮子帶來安寧。”
“所以衣裳首飾還有旁的物件上,多以金盞花為紋樣。”王致和補充道,又呈上了被他保存極好的一雙官靴。
靴子內部,同樣繡著金盞花的紋樣。
那是他離開前,百姓們送的。
蕭允辰見了,心中的滿意又多了幾分。
隻是金鄉鎮位於山中,消息閉塞,雖然離這裏不過數十裏的距離,但王致和還是有些猶豫,他也是許久不曾聽過金鄉鎮的狀況了。
蕭允辰有心想要派人去打聽,但是這種僻靜的小鎮隻怕多少會有排外的心理,貿然前去,隻怕會打草驚蛇。
倒是王致和,在折子最後請命,想要親自前往查案。
王致和走後,從安才從屏風後走出,湊到蕭允辰旁邊好奇的查看。
見到折子上寫得詳盡的分析與羅列的證據後,從安嘖嘖了兩聲,道了句:“這個王大人是個人才啊!留在這地方可惜了!”
蕭允辰掃了她一眼,並未接口。
滅門案發生多時,孩童丟失案也打草驚蛇,原本已經差不多快要斷了的線索,硬生生的被王致和拾了起來。
蕭允辰坐在那裏沉吟了足有一刻鍾,忽而仰臉對著從安笑道:“皇後之前說想要到處走走……”
從安立時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對著他錯愕的發問“皇上,您老人家不會想要打臣妾的注意吧?這案子您到底還要不要破了?”
蕭允辰沒好氣的拿折子敲她的腦袋,說誰是老人家呢!
“原本,按照朕的計劃,二月上旬,咱們就該回宮了。”蕭允辰歎了口氣道。
如今已經是正月中旬了。
蒼雲城中,也在王致和的安撫下,迅速的將恐慌壓下,流言散去。
等到元宵節的時候,竟然擺了燈市,有了絲歡快的氣氛。
哪怕案子還有疑問。
“如今陌州也好,蒼雲城也罷,也不是非要朕在此處不可。”蕭允辰猶疑了下,才繼續道:“薑院卿說你總是心思不寧,朕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
金盞菊有鎮定安神的功效,而從安明顯也喜歡自然和森林。
他頓了下“順帶看看王愛卿。”
順帶考察一下這個人。
如果真是人才,在這裏放幾年便調到京中去。
從安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蕭允辰,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蕭允辰嗎?
她想了半天,偷偷地問了句“皇上,您這到底是心憂案情呢?還是想要以公謀私啊?”
結果卻被打!
從安同他鬧了半刻鍾,心裏也有了答案,故而道:“臣妾放心不下小櫻。”
且不說神出鬼沒的艾雲青了,就是那個艾小賊,想要把小櫻偷走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啊!
誰料蕭允辰卻對著她翻了個白眼“誰說要把小櫻留在這裏了?你這個當娘的也太狠心了吧?”
從安目瞪口呆的看著蕭允辰,難道這貨查案還想要帶上小櫻不成?
“況且。”蕭允辰咧嘴一笑“王愛卿調離多年,在這年節時候突然回去,總要有個理由吧?”
從安呆呆的,默默地縮了縮脖子,他又開始算計了!
於是從安溜了,還不忘讓嫵天派人去蒼雲城中重新買幾件衣裳,還特意囑咐她也給自己買幾件!
嫵天前腳剛走,苟從忠後腳便跟了進來。
從安才端起茶盞,還沒來得及送到嘴邊便聽見通報,心中一喜的同時也有些納悶,這會子小櫻不在她這裏啊!
苟從忠看起來滿身的疲憊,雙眼通紅,滿是血絲,看起來像是許久都不曾好好休息了一般。
“大哥,這是怎麽了?”從安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最近幾日應當沒什麽需要苟從忠太過煩心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