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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聰明人與傻子(下)

  蕭允辰氣急,一時間竟忘了言語。


  夜裏的風,寂靜又清涼。守在門口的李承德往一邊又讓了讓,他恨不得自己是聾的,什麽都聽不見才好。


  薑院卿的安神藥果然管用,從安一直睡到第二日的中午,才睜開眼,她的肚子便開始不爭氣的叫喚起來。


  醉竹趕忙叫人準備吃食順帶服侍從安起床。


  “杏兒找到了嗎?”從安問。


  醉竹搖頭,從安皺眉,杏兒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無論死生總要有個法才是。


  “雪柳呢?”


  “已經按照娘娘的吩咐,關押到冷宮去了。”


  “等下我去看看。”從安坐在桌邊吩咐,她這些日子一聞見葷腥便想吐,醉竹已然了解,故而督桌子上的菜都是素食。從安肚子雖餓但這些菜吃到嘴裏卻覺著沒什麽滋味,隻勉強吃了幾筷子胃裏便又是一陣翻騰。


  她放下筷子臉色有些難看。


  “娘娘。”醉竹皺眉,這樣下去可怎麽好?

  從安也知道自己這樣不行,就算是她自己個兒這般吃不下東西身子也是受不住的,更何況如今肚子還有一個。


  從安擺了擺手,忍著惡心接著吃,好不容易才吃下半碗米飯,一個沒忍住便又吐了出來。


  從安吐的臉色鐵青,隻得放下筷子。


  “日後,每頓隻一菜一湯。”從安咬牙“我要一葷一素。”


  “娘娘?”醉竹大驚,這怎麽能行?


  “隻要我在宮裏,便每隔一個時辰擺一次飯。”從安接著道,心裏卻發了狠,她還就不信了,難道孕吐便連飯都吃不了了?

  底下那麽多孕婦難不成就不吃飯了?

  “走吧。”從安道:“出去走走。”


  醉竹皺緊了眉頭趕緊吩咐人準備一頂軟轎。


  從安掃了她一眼,雖堅持自己走路但也未阻止軟轎相隨。


  “娘娘,咱們去哪?”


  “欽觀。”從安咬牙,總要先弄清楚自己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事實證明,醉竹叫人準備軟轎是個十分明智的選擇。


  從安不過走了百餘步身上便出來些許薄汗,微風吹來隻覺著有些冷,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從安皺眉,心等下回去她非得把薑院卿抓來好好問問不可。


  瞄了眼在後麵跟著的軟轎,從安心裏定了定忽然張口問“醉竹,我的身子究竟如何,你與我實話。”


  醉竹心的看了眼後麵遠遠跟著的軟轎,確定自己的話不會教後麵的人聽見後才聲道:“娘娘,奴婢學醫時日不多,恐怕查驗不清。”


  “你隻管實話。”從安臉色不變,她入宮沒多久便與蕭允辰互換,如今可信之人實在不多。


  對於薑院卿的醫術從安是深信的,隻是那人如今隻會叫自己心保養隻會自己身子隻是有一點虛弱而已。


  對於這些話,從安是沒那麽信的。


  “您的身體。”醉竹的聲音極輕“很是虛弱。”


  她頓了頓,接著道:“甚至比您初醒來那幾日還要虛弱幾分。”


  從安一愣,這她倒是沒想到,她下意識皺眉,難道是薑院卿給她喝的藥有問題?

  “您每日喝的藥奴婢都查驗過。”醉竹哪能不明白從安在想什麽。


  “如何?”


  “都是調理滋補之物。”醉竹遲疑了下才接著:“隻是安胎藥的分量稍重了些,但對您應當是無害的。”


  從安心裏咯噔一下才心翼翼的問:“這個孩子。”


  “娘娘放心,隻要好好調理定會無礙的。”醉竹趕緊道,從安卻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些許心虛的意味來。


  “叫後麵的人上前罷。”從安歎了口氣“我累了。”


  “是。”醉竹朝著後麵的人揮手,後麵的便趕緊跑上前。從安被醉竹攙扶著上了軟轎,而後便開始閉目養神。


  很快,欽觀便到了。


  從安下了軟轎卻見這裏被一眾兵士圍的嚴嚴實實的。


  “娘娘。”這上前行禮的不是那些兵士而是李承德。


  “皇上在這?”從安有些好奇。


  “回娘娘,不在。”李承德趕緊回答:“皇上娘娘定會過來所以叫奴才在慈候。”


  從安有些好奇的看著他,然後呢?


  “皇上還,娘娘今日必然是閑不住的,叫奴才帶了令牌過來,無論所行何處總能便宜些,省了娘娘爬牆的功夫。”


  醉竹聽了忍不住撲哧一笑,見從安瞪她才趕緊忍住。


  “真的哪裏都能去?”從安接過這令牌試探著問。


  “是。”


  從安語氣一變“那我要是去牢呢?”


  “自然也可以。”李承德語氣不變“皇上了,牢陰冷,若是娘娘想去還需多加件衣裳才是。”


  這麽好話?


  從安有些狐疑的接過令牌朝欽觀裏走去,兩邊的兵士朝著她行禮並未阻攔。


  欽觀裏麵倒是一如既往地冷清,蘇子墨倒是難得的沒有坐在屋中而是坐在院子裏的那顆大樹下。


  從安揮手,醉竹會意慢慢退了出去,李承德雖然有些猶豫但最終也退了下去。


  從安走到蘇子墨麵前坐下,蘇子墨這才抬頭看她。


  “昨,他蕭允禮不會有事。”從安低聲道:“等這陣子風波過後便會放他離去。”


  蘇子墨點頭,臉上沒什麽表情,就像往常一樣。


  “你知道了?”從安試探著問。


  “不知道。”蘇子墨卻道:“多謝。”


  從安一時間竟不知道什麽,半晌才開口:“墨兒哥哥,我隻問你,我此次昏迷,可與你有關?”


  蘇子墨搖頭,又點頭。


  從安死死地盯著他。


  “我隻知道,之前對你而言是一次機會。”


  “什麽機會?”從安追問。


  “不知。”


  從安氣結,怎麽能這樣啊!

  蘇子墨敲了敲麵前的石桌“手。”


  從安有些懊惱的將手放了上去。


  蘇子墨伸出修長的手指搭在從安的手腕上。


  “不用隔塊帕子什麽的嗎?”從安感覺有些別扭。


  “不用。”


  “為何?”


  “你皮厚。”


  從安氣結,怎麽這樣?


  “安靜。”蘇子墨將手指從她的手腕上移開,在從安緊張的眼神中道:“換一個。”


  從安鬱悶的換了隻手腕子,心裏愈發不安。


  按照之前蘇子墨的風格,有個什麽事他看一眼便知,實在不行就拿銀針紮一下取幾滴血,如此這般心診脈還是頭一回。


  蘇子墨沉默許久,直到從安憋得一口氣險些上不來時他才慢慢的收回了手指拿出塊帕子插手。


  “如何?”從安有些緊張的追問,順帶忽視蘇子墨這個明顯對她表示嫌棄的舉動。


  “嗯。”蘇子墨平靜的道:“懷孕了。”


  從安氣急,這哪裏用這般仔細的檢查?

  “命由定。”蘇子墨慢慢的:“自你降生之日起,你的命格便是被定好的。”


  從安本不信這一套,但見蘇子墨的篤定,她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你命中本無子。”蘇子墨直視從安的眼睛一次一頓的,吐字清晰不給從安半點聽錯的可能。


  “這不可能。”從安忙道:“我們隻一次,便。”


  她羞紅了臉,不再多言,隻是護住自己的腹,神色凝重。


  她與這個孩子定是有緣的,怎麽可能是命中無子?

  “我如今身子虛弱,可是。”從安咬咬牙“中了什麽巫蠱邪術。”


  “沒櫻”蘇子墨搖頭“你很健康,隻是虛弱。”


  “那可有法子?”從安追問。


  蘇子墨點頭,從安眼睛一亮“什麽?”


  “順應命。”蘇子墨淡淡的道。


  從安一怔,感覺剛剛熱起來的血一點一點的涼了下去。


  順應命?是叫她舍棄這個孩子嗎?


  從安護緊了肚子,不,她絕不要!


  蘇子墨便不再言語,他將目光從從安身上移開,竟沒了半分言語。


  忽然間從安的裙擺微動,她慢慢的起身,動作更加心了幾分。


  門口李承德和醉竹都在緊張的等待著,見到從安出來兩人似乎都鬆了口氣。醉竹伸手去扶她,剛碰到她的手心裏便是一驚——從安的手怎麽這樣涼?

  “娘娘,咱們回去吧?”醉竹聲勸道。


  從安深吸了口氣,感覺身上的力氣又恢複了幾分。


  “去牢。”她,而後在醉竹的攙扶下坐上了軟轎。


  到了此處,她果然披上了鬥篷才下轎。


  對於她的到來蕭允禮果然沒有絲毫的驚訝,隻是平靜的看著她,就好像這裏不是牢而是蘇子墨的欽觀一般。


  他懶散的靠坐牆角,用一種漫不經心的眼神打量著從安。


  “我還在想,你什麽時候會來。”蕭允禮等到承德離開後才開口“比我想象中的要晚一些。”


  “我剛從欽觀過來。”從安低聲道。


  蕭允禮的身子略微直了直“他可有為難他?”


  從安想了想,點零頭。


  “如今的欽觀怕是連蚊子都飛不出去。”


  蕭允禮的眼神中多了些許的失落“果然連累他了。”


  “他也未必不想讓你連累。”從安開口將他的滿腹愁怨堵回。


  “可有牽連到你和苟家?”蕭允禮又問,不過不等從安回答他便自嘲般的笑道:“應當沒有,不然今日怕是也見不到你。”


  “我昏迷了一個多月。”從安開口。


  “怎麽會?”蕭允禮一驚,而後想到一個可能“難道?”


  從安搖頭“不是,墨兒哥哥也不知為何。”


  “別太相信薑院卿。”蕭允禮沉默了下才陰森森的開口“那個女人,隻聽他蕭允辰一饒。”


  從安沒有接話,眼睛卻看向了蕭允禮懷中的骨灰壇子。


  “母後她,不是什麽好人。”蕭允禮低頭輕輕的撫摸手裏的骨灰壇子“害你吃過很多苦頭。”


  從安語噎,心這可是親兒子。也許她應該一些話表明她人死如燈滅,她已經不再計較這些,但她又不出來。


  “但她卻是真的疼我。”蕭允禮道:“一直都想給我最好的。”


  這倒是實話,太後恨不得把皇位搶下來給蕭允禮,並且她也真的這樣去做了。


  “她總覺著我若是當皇帝一定會比蕭允辰強的多。”蕭允禮苦笑:“畢竟論文治武功,他蕭允辰樣樣不及我。”


  這句話蕭允禮的自信而又自然。


  從安忽然想起自己與蕭允禮初見的時候,那時這個人同她過了近百招,若非自己耍賴,這個人還未必會輸。


  從安的鬥篷忽然動了動,從安將鬥篷抖開,兩隻漂亮的玄鳳鸚鵡忽然飛了出來。


  “半煙?飛雪?”蕭允禮微驚,伸出手去,半煙和飛雪便一齊飛了過去落在他的手上。


  “墨兒哥哥偷偷給我的”從安低聲道:“我想你會想見見他們。”


  方才這兩隻鳥兒飛到她裙擺下時嚇了她一跳,好在瞞過去了。


  “禮,不悔。”半煙和飛雪忽飛起,一左一右的停在蕭允禮的肩頭道。


  蕭允禮微微仰頭,將滿心的思緒壓下“將他們帶走吧。”


  從安也不勉強,她輕輕地吹了個口哨半煙和飛雪便又飛了回來重新藏到她的的鬥篷之鄭


  “你後悔嗎?”從安低聲問。


  “後悔。”蕭允禮點頭:“當初母後為我籌謀之時我不該與她對著幹,都是我信了他才害得母後落得慈下場。”


  從安沉默,她忽然明白為何蕭允禮會這般不顧一切的發起這場叛亂——也許隻是想趁著太後還活著遂了她的願吧。


  “娘娘。”李承德忽而走了過來“牢陰寒,皇上吩咐了不許您多待。”


  從安掃了他一眼,點零頭。


  “我走了,保重。”


  蕭允禮又恢複了之前懶散的姿勢,連看也不看從安了。


  從安從牢了走出,隻覺著似乎又虛弱了幾分。


  “娘娘,咱們還是先回去吧?”醉竹聲勸道,從安隨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有些虛弱的點零頭。真是可笑,她不過是站了這麽一會子罷了,怎麽會這樣?


  從安原本是打算先去雪柳處的,可是心裏卻本能的抵觸去見她,是以拖到不能再拖的時候還是決定不見罷了。


  “等下,你去見她。”從安坐上了軟轎,掀開窗簾,對著跟在轎邊的醉竹道:“定要問出杏兒的下落來。”


  這就是可以不擇手段了,醉竹的身子似乎抖了一下而後低聲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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