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細嗅薔薇
東京,寶相院。
這是大宋專門接待外國使臣的地方,白牆青瓦,甚是古樸雅致,院處兩株對植的古木。幹矮枝闊,虯枝斡旋,挺秀青鬱,筆直的樹幹直撐青。
古木之側,橋水流,曲廊風荷,綠得讓人心中清明。
趙楷帶著秦檜和孫夢前來寶相院邀請金國使團明日觀看打撈卿雲奇石,集英殿上已經贏了一陣,再讓這些野蠻人見識一下大宋的科技水平,談判起來更能占據上風。
孫夢不但琴藝高超,武技也是不俗,昨日兩人品完香茗,打聽到孫夢暫住在堂姐孫三四處,趙楷便盛情邀請她前來鄆王府。
孫三四也是東京城中的紅姑娘,孫夢這樣的俠女,呆在煙柳之地,要是沾染了紅塵因果,可謂是明珠暗投。
趙楷邀請她前來王府,並在後院為其準備了一間上房,並撥下兩名丫鬟,一名男仆。
孫夢在趙楷三寸不爛之舌的勸下,略為猶豫,拂不開他的盛情,欣然前來。
回到應急司,孫夢和關勝切磋了一番,關勝學的是戰陣功夫,青龍刀大開大闔,而孫夢卻是走的江湖路子,巧騰挪,竟然維持不勝不敗之局。
於是趙楷身邊的護衛便由關勝換成了孫夢,解放出一位得力戰將和楊誌一起訓練鄉兵。
女扮男裝的孫夢,少了一份少女的溫婉,卻多了一分少年英氣,此時她看著寶相院外的風景,輕輕問道:“殿下和秦先生都是大才,可有詩?”
狀元皇子身份雖然顯赫,卻也勞累,動不動就要作詩,秦檜八麵玲瓏,知殿下欣賞孫夢,不動聲色的向後退開半步,拉遠了與二人之間的距離。
趙楷向孫夢的眼神隻看向自己,哪裏不知道她的意思,用詩作為聘金,自己可是賺大了,這樣文武雙全的女俠打著燈籠也難找呢。
“那便試試,如不好,可不能笑。”趙楷心中默念了幾息,便吟了出來。
“青苔古木蕭蕭,蒼茫雲水迢迢,紅葉山齋。有誰曾到?控梅人過溪橋。”
秦檜聽罷無言,孫夢則是嫣然一笑,“詞是好詞,隻是殿下青春年少,怎麽會有隱士的詠調呢?”
趙楷看著孫夢姣好的側影,輕輕道出八個字來。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秦檜和孫夢同時將腳步慢了一慢,細品這幾個字的用意,未久,孫夢的臉帶上了一絲紅暈。
殿下這是在向自己表白什麽嗎?這樣是不是發展的太快了呢?
……
李善慶得下人通報,帶著副使等人迎了出來。
進了寶相院,右亭左房,格調清雅,從石砌門洞望去,遠處不少身影正在練武,不時傳來一兩記兵器相撞之聲。
大宋的衙內抱著娘亂拱,女真人卻枕戈待旦,趙楷裝著毫不在意,跟李善慶談笑風聲,心中卻想今番不應該帶秦檜和孫夢前來,應讓韓存保、劉錡、關勝、楊誌等人看看,他們心中會更有感觸。
幾人沿著回廊邊聊邊行,趙楷要求談判不限時間,地點,坐在談判桌上氣氛微妙,還是應該在山水之間顯得真心實意。
李善慶發現眼前這位鄆王殿下和其它宋人大不一樣,也就依著他的意思,兩人剛走到一處池塘處,就三十萬歲幣一事已經交鋒了好幾回。
澶淵之盟約定宋朝每年獻給遼國十萬兩白銀、二十萬匹絹作為“歲幣”,換取遼國退兵。
仁宗皇帝在位期間,西夏國悄然崛起,大宋在定川寨之戰、好水川之戰、三川口之戰三連敗,損兵折將傷亡慘重。
遼興宗看到了宋朝當時處境困難,於是趁火打劫,派遣南院宣徽使蕭英和翰林學士劉六符出使,逼迫大宋將歲幣從每年十萬兩銀子增加到三十萬兩銀子,不然就要和西夏聯合出兵南下。
大宋爽快甩出三十萬白銀,作為交換,遼國必須協助大宋壓服西夏,讓西夏停止侵擾宋朝並向宋朝稱臣。
李元昊豈會甘居人下,自然不會答應,遼興宗沒了麵子,勃然大怒,立即出兵討伐西夏,雙方大戰了三個回合,西夏獲得全勝,遼國慘敗,元氣大傷。
歲幣從十萬漲到三十萬,大宋在北方的兩大強敵遼國和西夏,從盟友翻臉成仇,從此大打出手,宋朝無須擔心受到遼國和西夏的兩麵夾攻,這帳怎麽算都是值得的。
一場國戰從後勤補給到前線的拚殺,加上戰後的撫恤,三十萬銀子能支撐多久?
強強相碰,遼國和西夏實力大肆消耗,大宋在一旁冷眼旁觀,捂嘴偷樂。
澶淵之盟之後宋、遼國回歸友好,開始通商貿易,宋朝和遼國的貿易一直處於貿易順差狀態,大宋的一個州一年和遼國的貿易中大約就有二十萬銀子的利潤,羊毛出在羊身上,所以歲幣大宋從來都是積極交繳,概不拖欠。
女真雖然人少國弱,這帳卻算得十分精明,特別是俘虜了大量的遼國官員,這些官員有部份是漢人,有部份是被漢化多年的契丹人,文化水平都相當撩。
所以他們要求歲幣加至五十萬銀兩一年,雖然不懂通貨膨脹的道理,卻也知道當下三十萬銀兩實在太少。
大宋的確不在乎多加二十萬兩白銀,花石綱一年就要用去四百多萬貫,但這是大宋麵子,一旦同意下來,隻怕會被朝野上下指著背影罵娘,就算是蔡京和王黼也不敢貿然答應,索性將這難題甩給了鄆王。
大宋當初爽快加錢是因為遼國一旦南下,大宋無法同時麵對遼、夏兩國的進攻,現在大宋和金國又不接壤,自然能省則省。
女真人玩的就是遠交近攻之計,還要盡可能多占便宜。
錢給的越多,遼國就會滅得越快,金軍大軍南下就會提前,這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大宋花錢是為了買平安,而不是讓女真人擦亮刀槍在東京城下耀武揚威。
現在最該扶持的是遼國,讓他們奮起抵抗,全民同心和女真人血戰到底,可惜遼國上至王爺,下至留守、人人心思不一,完全是一盤散沙,無法捏合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