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唯一的機會
江景琛,俯身在錢冰床邊,狠狠的捏了捏他的手,像往日裏,錢冰怎麽也打不過他的手勁一樣。
他想用這熟悉的力量喚醒他,
疼醒他,
無論什麽方法,他隻想他早點清醒。
“錢冰,還是男人,就趕緊給我起來!不想做我兄弟,也要起來說明白再走!聽見沒有?!”
一陣嗚咽裏狠厲的放話後,
兩行清淚掛在江景琛臉上,
那鹹澀的滋味,
他好厭煩,
他真想對麵的人馬上清醒過來,
像以前一樣和自己貧嘴、對罵,
躺在他懷裏,被他永遠也改不掉的邋遢毛病,
滴一腦門芝華士,
拿著手術刀,逼著他把懷裏的葡萄盆交出來,
然後,
開懷大笑,笑他又被自己欺負了,
笑他被欺負時懵傻的樣子,
笑他高舉雙手,對自己求饒的表情,
從五歲起就一起長大的兄弟,
哪那麽好放下,此生不見,又是多麽難以履行的一句承諾。
?
擦幹淚水,
江景琛離開錢冰的病房,看看還不到深夜的時間,打給了米蘭。他有點怪自己,沒有早點打給米蘭,畢竟對安槐來說,死亡,是隨時隨地的。
“米蘭。還沒睡吧?”
“江總,晚上好,……還沒。”
“咳。抱歉,我家裏的事你應該都聽說了,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安槐的情況,抱歉。你現在……方便來趟醫院嗎?”
“嗚。方便。”
米蘭一聲強忍的哽咽,江景琛聽了,一瞬間難過起來,更加深深的責怪自己,沒有第一時間通知米蘭。
“米蘭,別哭。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身邊現在沒什麽人能去接你,你可以自己打車過來嗎?”
“師傅!去蘇家醫院。”
一聲車門關閉的聲音後,米蘭,坐上了剛在小區門口攔下的出租車。
江景琛微微點頭,
他自己的秘書,沒有挑錯,和自己一樣,果斷行動派。
“嗯,米蘭,我等你。”
“江總!”
“嗯?你說。”
“我知道待會您會跟我說安槐的情況,可我現在真的忍不住,可以先告訴我麽?嗚。”
米蘭,強忍著唇邊的就快爆發出來的嗚咽,淚水,卻不住的滴答,她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在聽到公司裏的人對海豚島年會議論紛紛,
在安曉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告訴她安槐受傷,
而接下來的十幾天打不通安槐的電話後,
在她聽說何靜依受傷、大出血後,她早就料到安槐的狀況瀕臨生死,可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打聽的渠道,心急如焚……
“米蘭。安槐……情況不太好,現在隻能靠呼吸機維持著,我叫你過來,是想……讓你見他……最後一麵。”
“……!”
“米蘭,米蘭?對不起,作為醫生,對病人的病情,我隻能如實相告。安槐,沒有親人,身後事,可能還要你費心。”
“……,……抱歉,江總。”
“嘟……嘟……”
米蘭掛斷了江景琛的電話,止不住的哭泣和嗚咽,不想無禮的讓江景琛聽到。
出租車司機,望了眼後視鏡裏顫抖哭泣的米蘭,踩深了油門,穿梭變道在馬路間。
出租車不大又簡陋的後座,
承載了多少人間故事,
喜、
怒、
哀、
樂,
都層層落進後座上看不見的塵埃裏,
有你的,
有我的,
有他的。
出租車,就像這個城市裏流動的故事播放機一樣,
聽故事,
講故事,
不停轉在車水馬龍裏,
待機在燈火闌珊裏。
隻要你想聽,每個出租車司機都是人間故事的最好講述者,
而他們,也同樣是推動劇情發展的人,
比如,
讓米蘭抵達醫院的速度快一點,
讓她和心愛的人重逢的時間多一點,
哪怕,
隻多一秒,
哪怕,
隻多一眼。
那天的出租車司機,冒險加速了一段限速道路,闖了一個紅燈路口,並了一次白實線,
他知道,此生可能不再有機會再載米蘭一程,
車後座上放聲哭泣的她,也不會注意到三次違反交通規則的司機,更不會有機會說聲謝謝。
可那天的司機,他想這樣做,
和生命相比,
罰款,交給隻會壓榨他們的出租車公司去承擔吧。
在生命麵前,
人心,都是鮮活跳動的,都流淌著鮮紅的血液。
那天的一段路,比正常速度快了10分鍾,司機,早已停止打表器,“嗒嗒嗒”的機打著發票,那段路,司機比往常少收了三塊錢。
他無聲的遞過發票,
心裏卻默默祈禱著,
“姑娘,你家人會沒事的。”
?
米蘭飛奔進醫院,徑直跑去了三樓的重症監護室,那天,她奔跑了起來,因為,“lady,DONOTrun.”並不適合此情此景。
高大的安槐,直挺的躺在病床裏,周身插滿了管子,隻有呼吸機燥人的氣響告訴她,安槐,還沒有離開這個世界。
握上安槐有些僵硬的大手,防護服裏的米蘭泣不成聲,一度哭到跪伏在地,額頭貼緊安槐不再會抬起的手臂。
那雙手臂,
那雙大手,
為了保持自己對她的男人禮貌,
還從沒有好好的愛撫過她,
還沒有緊緊的擁抱過她,
他們的愛,還隻停留在擁擠的洗手間裏,輕觸的吻,輕柔的話語,輕輕的擦拭裏,
說好了,他回來,就去領證的,
如今,
卻隻等來他隨時會死亡的消息……
米蘭,
沒那麽堅強,
在江景琛麵前的精神百倍的工作狀態,
此刻,一絲不剩。
良久,
跪伏在地上的哭泣持續了太久,
江景琛,不得不走到米蘭身後,輕輕扶起癱軟的米蘭,
他怕她就此哭到大腦缺氧,
哭到暈過去,
她家裏還有老人孩子,江醫生,不能看著她這樣不愛惜自己。
“米蘭,先起來。防護服不透氣,你這樣會哭到暈厥的,嗯?”
“……”
扶起米蘭到重症監護室外,蘇錦年和江景琛圍在米蘭周圍,
想給她安慰,
想告知她眼前不得不做的事,
蘇錦年:“米蘭,抱歉。作為醫生,我不得不通知你,安槐,隨時有去世的可能。”
米蘭:“嗚……”
江景琛:“米蘭,安槐,是戰地孤兒,家裏沒有親人了。他的後事……我和他的領導會做,你有什麽……想做的,可以先告訴我們。”
米蘭,掛著滿臉淚痕,哭腫的雙眼,隻留一絲期盼的看著蘇錦年,
米蘭:“蘇醫生,江總,安槐……真的沒有任何機會了嗎?”
米蘭的期盼,蘇錦年竟無言以對,他好想躲避,作為醫生,躲避病人家屬期盼白大褂變成天使翅膀的期盼。
蘇錦年:“從臨床角度來說,還有肝移植這個機會。但安槐的狀況,隻怕他等不到合適的肝源。”
米蘭,擦了擦淚眼,蘇錦年的話,他想聽清楚,蘇醫生的表情,他想看清楚,
米蘭:“肝移植?”
蘇錦年點點頭,肯定的告訴米蘭,肝移植,當然是唯一的機會,
蘇錦年:“是。我們其實一直在尋找合適的肝源,但麵臨的問題是,安槐身形健碩,體重較大,合適他的屍體肝源幾乎找不到。而且,安槐沒有親人,活體移植當然也被排除在外,畢竟,沒有人會願意把自己好好的肝捐一半出來。所以……”
未等蘇錦年說完,米蘭打斷了他的話,願意捐肝的人,怎麽會沒有,
“蘇醫生,肝移植,我聽說非血緣關係也可以。如果有人願意捐肝,安槐做手術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