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琴音
海如鈴的一番話讓蕭清雅不禁陷入了沉思。
從小到大，她們因著家裏的緣故，在聚會中就相互認識了，多年的來往，使得她們之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當初朝廷的消息傳來，姐妹三人恰好要一同進宮，她們便聚在一起，傾訴了番自己的心事，她們雖說那時還是天真稚嫩的少女，可豈會不知後宮的艱難險惡？三人曾約好，若是有幸一同被選為淑女，姐妹間定當相互扶持，一起在這後宮之中走下去。
隻是世事向來不遂人願。
宮廷是個漩渦，它大口的吞噬著少女不堪一擊的天真與純善，這暗紅的宮牆滲雜著欲望與鮮血，外表富麗堂皇，卻又在每一個角落都透露著肮髒。入宮前蕭清雅內心也有過隱秘的期待，她偶爾也幻想過她在金色的屋脊裏展翅愈飛，蕭家從此榮華享之不盡，隻是這進宮後的每一步都走的那樣觸目驚心，她心裏清楚，為了生存，她以後怕是要失去很多東西，也許，這裏麵就包括著她們的姐妹情誼。
當時許下的諾言依稀在耳邊回蕩，然她們三人中，好像有人已經漸行漸遠。
她如今尚且能堅守住本心，這也是她最不能失去的東西了，隻是海玲她們呢？
蕭清雅掩下心頭種種思緒，見海如鈴目光暗淡，遂安慰她：“你莫要多想，她也許隻是心情不好。”
“可我隻要一想到她無視我，就難受的緊。”海如鈴手上捏著清雅遞給她的帕子，依舊是不開心的模樣。
“好了，聽我的，別想這些，回去讓丫鬟給你做點好吃的，睡一覺，心情就好了，嗯？”清雅扶住海如鈴的身子晃了晃，似要把她身體裏的煩惱搖跑。
海如鈴勉強扯出一絲笑，兩人又細細聊了會宮裏發生的大小事情，清雅見她此時沒有剛才那麽低落，心下倒是長舒一口氣。
“姐姐，叨擾你這麽久我也該走了。”海如鈴坐了一會兒，見快到午膳的時辰了，便打算和蕭清雅告辭。
“那你路上小心些。”
見如鈴起身，蕭清雅也不強留，送她出了門。
海如鈴走時，瞥過清雅海棠般嬌豔的麵容，神色不明，她扭頭仔細盯著清雅，似要把她印刻在心裏一般，清雅心中莫名，如鈴為何用那樣的眼光看著她，是她多心了麽？
這一天沒甚麽事做，清雅閑的有些無聊，想想自己似乎很久沒有動過琴了，怕是手生的緊了，於是便喚紫月：“紫月，我想彈琴了，庫房裏可還有琴？若是有的話，你且替我尋來。”
“好的，主子。”
紫月聽了她的吩咐，快步朝庫房走去了，清雅一人在庭內漫步，走了片刻，覺得身上微微發熱，便歇在了石凳上，此時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四下寂寂，清雅望著庭內清幽的景色，怔怔出神，她想家了。
從前在家時倒不覺得思鄉是何種心情，如今離了家，她心累的緊，愈發覺得從前在家時歡樂的時光多麽難得，也不知爹娘身子是否還好，他們有在掛念自己嗎？
冷風瑟瑟，原先發熱的身子現在也已冰冷涼，蕭清雅身上穿的單薄，愈發的抱緊了身子，她漫無目的想著過往種種，從前為何不覺得時光如流水呢？她還暗自期盼能早些長大，覓得情郎，那時的自己多可笑啊，可是那個她又有多幸福，此刻的她多想回到過去啊，哪怕隻是片刻的功夫，她蕭清雅多想依偎在娘跟前，向她撒嬌，朝她訴苦，而她的家人們必然會用疼愛的目光注視著她，用溫柔的手掌撫摸她的額頭，讓她的心如同沐浴在陽光下……
“主子，你要的琴。”
紫月小跑著向清雅奔來，她激動的聲音打亂了蕭清雅的思緒，清雅目光掃向紫月懷中之物時，眼睛頓時一亮。
紫月手上拿著一把古琴，赫然是蕭清雅從前在家裏時彈奏的那把，它周身漆黑，樸質無華，讓人瞧不出歲月的痕跡，可見主人對其的愛惜與精心嗬護。
“你把它也帶進宮了？”
清雅從紫月懷中接過琴，眼裏充滿懷念的光。
“當初夫人讓奴婢隨小姐進宮，奴婢便想著，小姐平日那麽愛彈琴，一定會有用到它的時候。”紫月見著清雅滿是懷念的眼神，聲音漸漸低落了下去，她從前在蕭家的時候，夫人小姐都待她極好，主子想家了，她又何嚐不懷念在蕭家的日子呢？
“主子，外麵風大，仔細著涼，我們還是先進屋吧，我都好久沒聽你彈琴了。”
見清雅依舊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紫月不得不開口提醒道。
目睹了紫月關懷備至的眼神，蕭清雅微微一笑，她的眸色愈發堅定，也許今後她要走的會是一段無比艱辛與黑暗的路，可是她會努力堅強的在這後宮活下去，活到最後，不讓任何愛她的人失望。
進了屋，紫月一直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蕭清雅，清雅坐直了身子，撫上琴麵，凝眉思索了片刻，琴聲徒然在室內響起，其聲如懸崖邊濺起的水霧，似珠落玉盤，紫月透過這琴聲，仿佛看到了海邊升起的明月，百草野花的綻放，兩個相愛之人悲傷的離別……
是上邪啊，紫月在琴聲響起時，便已意識到這是小姐在家時常彈的曲子，隻是小姐的琴聲是那麽優美，她縱然是聽了千遍，也依舊樂此不疲。
清雅雙手撫著琴，起初還覺手生，待撥弄過一番琴弦後，便任由著自己的種種思緒，沉浸在了這般綿延不絕的音色裏。
幽幽的琴聲，勾起的不止是她和紫月的愁思。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衰竭。山無棱，江水為竭。東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有女子在門前低語呢喃，雖說聲音很輕，清雅卻是注意到了，她抬頭，發現門前站著的是蘇慧慧是，略感詫異，她怎麽來了？
蕭清雅放下手，琴聲戛然而止，她用疑惑的眼神注視著蘇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