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不是連律師都不請么
還來不及緩口氣,就被人抓著胳膊,粗魯地拽了起來。
「起來!裝什麼可憐?」
唐心被這巨大的力量晃得一陣頭暈,好一會兒才站穩。
她抬頭望去,對上了一雙充滿憤怒的眼,和熟悉的臉。
「是不是沒想到,會由我羈押你?」年輕的警察冷哼,每個字都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雙眼噴火,恨不得在唐心的身上灼出兩個洞來。
唐心眨了眨眼,努力地想了幾秒,才記起來這個人是賀豈凡的表弟,叫徐浪,今年剛剛從警校畢業,因為經常跑去找賀豈凡,他們見過很多次。
「我沒有……」唐心下意識地張口,想要解釋,一個女警匆匆走過來,把她拉到一旁,打斷了她的話。
「徐浪,你這是做什麼?對女人下手,你的職業素養呢?」
「這裡沒有女人,只有殺人犯!」
「事情還沒查清楚,你注意下自己的言辭!」
「還要怎麼調查,整個S市,甚至是整個Z國,都親眼看到,她上操作台後,我哥就出事了!她就是殺人——」
「徐浪!」女警喝斥著打斷,「你現在情緒太激動,不適宜羈押,回辦公室去,這裡交給我。」
徐浪怎麼甘心走?
他想留下來,好好地審問一下唐心,跟賀家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下那樣的毒手。
想到自己是家屬,不能插手,否則會影響公證,硬生生壓下憤慨,轉身離開。
徐浪一走,女警立刻鬆開了唐心,彷彿她是一個骯髒的細菌一樣。
唐心知道女警阻止徐浪,並不是真心地想要救自己,只是不想徐浪因為自己受處分而已。
微不可見地扯了下唇,她面無表情地垂下了眸。
此次案件性質非常惡劣,唐心被單獨關押看管起來。
關押她的拘留室和審訊室環境沒有太大的差別,空間一樣的狹窄,不同是多了一個通風的小窗戶。
唐心木然地環視了一眼,狹小的空間,只有一張簡易的床,又臟又破的破子,散發著某種難聞的味道……
這是唐心第一次接觸這樣的地方,呆在這樣的環境里。
她以為自己會噁心想吐,進來了之後發現,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糟糕。
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她就接受了這裡,甚至不用羈押的警察催促,就主動走進動,到角落,背靠著牆,緩緩地坐下。
拘留所的鐵門「吱呀——」被關上的時候,她聽到了電話按鍵的聲音。
是門外負責看管她的警察,正給唐家打電話。
只有一道鐵欄杆的距離,加上四周非常地安靜,唐心雖然腦子還是混沌的,耳邊的嗡叫聲也沒有停止,但還是隱約地聽到了一些。
這通電話的內容非常簡單,就是一個例行的通知。
唐心幾乎是在警察開口的瞬間,就放空了自己。
然而就在她閉上眼的那一剎那,聽到了陸昊廷的聲音——
【我們暫時不取保候審,不請律師,一切等帝豪集團安撫完逝者家屬再做決定。請放心,我們一定全力配合警方的調查工作……】
一直到警察掛斷電話,唐心也沒能從這句話中緩過來。
不取保候審,不請律師,全力配合警方的調查工作……
陸昊廷這話是什麼意思?
唐心蜷縮著雙腿,獃滯地坐在角落冰涼的地上,回不過神來。
腦海里,全是她以為完全沒有聽見,實際上卻早已經刻到心裡的、警察的那些詢問。
警察說,帝豪集團昨天的無人駕駛項目測試發生了重大的事故,她在直播中、當著整個S市,甚至是整個Z國觀眾的面,明目張胆地對操作系統動了手腳,致使車子失控,發生了劇烈的撞擊,賀豈凡當場死亡,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有現場直播的視頻、還有那麼多的媒體和網友作證,希望她儘快地交待犯罪事實,這樣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無人駕駛項目測試的時候,她根本就不在現場,怎麼交待,又要交待什麼?
就連發生事故,賀豈凡出事,她都是在警察出現,亮出證件和照片的那一刻,才知曉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陸昊廷負責的啊。
對了!
陸昊廷!
事發的時候,他就在現場。
作為負責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知道真正犯罪的「唐心」是誰。
為什麼他不跟警方說明,還連律師都不請?
難道說……
唐心已經很努力地控制了。
她不想把陸昊廷想得那麼心狠手辣,可是根本壓制不住,這些天發生的事,像撕裂的碎片,如海嘯般狂卷而來。
陸昊廷三更半夜不睡覺,在客廳等著自己。
在睡著的時候,跑到她的房裡。
從來不進廚房的人,破天荒給她做早餐,財經報紙也不看了。
……
還有爺爺。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一天不落要在早上看新聞的人,突然不看新聞。
希望她搬回唐家長住的人,對她說要搬離的事無動於衷。
吃早餐的時候,從頭到尾反常……
……
所以,爺爺也參與到了其中嗎?
和陸昊廷一起,將唯一的孫女,推出去頂罪?
為什麼?
為了保住帝豪集團?
對他來說,唯一的親人,竟還不如一個公司重要?
如果是這樣,那她五年前不顧一切的付出算什麼?
為了保住帝豪集團,處處隱忍又算什麼?
在唐秉軍的心裡,她到底算什麼?
親人?還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
五年前灰暗的經歷,不得不拋下孩子以致被抑鬱症折磨得幾近崩潰……這些年來所發生的事,忽然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毀天滅地地席捲了一切。
從腦海深處蔓延開的劇烈痛楚,幾乎要將她絞成碎片!
唐心緊緊地攥著胸口,痛得直接癱軟倒在地上,無法呼吸。
他們,到底把自己當成什麼了啊?
她二十五年的人生,怎麼會活到這個可悲的地步?
唐心緊緊地抓著胸口,臉色死白一片,痛到連眼淚都掉不出來。
她難受地掙扎著,像是價值被徹底榨乾,隨意丟棄在街邊任其自生自滅的狗……
如果能哭出來就好了。
哭出來的話,她就不會那麼難受,頭不會痛得彷彿下一秒就要炸裂,被掏空的心,起碼能用眼淚填滿……
這樣身體被完全掏空的感覺太可怕了,就好像被扔進冰天雪地里,眼睜睜看著身體失溫,生命流逝……
她急促地呼吸著,想要調整,想要讓心不那麼痛。
可是,為什麼這麼難呢?
為什麼人和人之間,哪怕是親人,都有著這樣醜陋的目的?
唐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因為她的腦海里,竟然開始出現從小到大,在唐家的種種——
唐秉軍又當父親又當母親,一手把她帶大。
知道她在學校被小孩嘲笑沒有父母,是從垃圾堆撿來的,跑到學校去大吵大鬧,哪怕被說仗勢欺人,也要讓對方道歉……
……
那些幾乎構成她生命全部的回憶,此刻就像最鋒利的刀刃,狠狠地扎在身上,將她整個人都凌遲得支離破碎。
五臟六腑劇烈地翻騰……
唐心再也控制不住,猛地轉過身去乾嘔。
她嘔了近五分鐘,卻什麼也吐不出來,身體早就已經被痛苦掏空了,視線可怕地暈眩著……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昏死過去的時候。
吱呀——
鐵門打開的聲音。
有人走了進來。
是警察發現她的不對勁,進來查看的吧。
她昏昏沉沉地想著,撐著臂半趴在冰冷的地上,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
一雙黑色的皮鞋出現在眼前。
熟悉的款式刺激著唐心的神心。
她無力的手猛地攥緊,轉過身去,「不是連律師都不請么,既然如此,你還來——」
不是陸昊廷。
是嚴獸。
他背著光站在面前,身姿被黑色的大衣襯得愈發地頎長,輪廓深邃,五官立體,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清俊雍雅的氣息和拘留所的污穢氣息格格不入,也襯得她更加地狼狽。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凝結了一樣。
唐心仰著頭,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腦子一片空白,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
直到眼睛被光刺得撕裂一樣疼,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此時的狼狽,她下意識地往後縮,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
剛一動,就被一道遒勁的力量,攥住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