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是我做了什麽, 而是政府做了什麽,星環又做了什麽。”
林幺說。
裴青立刻切出政府發布會界麵查看究竟發生了什麽。
入目是一張張慘烈的照片,一間病房, 幾十個病人躺成一排。
幾個人渾身皮膚潰爛到看不出原本的樣子,看不清男女老幼, 隻能看見皮膚上那一大塊一大塊腐爛的瘡疤,像是被劇毒的猛獸撕咬過, 稀碎爛掉額的肉塊呈現出黑色。
一塊一塊結成幹硬的痂遍布在身體上, 像是一雙雙睜開的眼睛, 或者鱗片。
在痂下的血肉呈現出壞死的黑色, 並大片大片向外擴散,下麵已經長出了蛆, 在肉裏鑽來鑽去。
是什麽樣的東西造成了這樣的傷勢?
上麵血紅色的標題已經給出了答案。
毒。
但是這又怎麽會激起民眾的激烈抗議?
因為是星環和政府投的毒。
這是一段視頻,視頻中的人稱這種毒為鱷魚。
因為用了這種東西的人渾身會長滿鱷魚鱗片一樣的疤痕,新鮮腐爛壞死的肉會像被鱷魚撕咬過一樣, 接著結痂,在無盡痛苦中死去。
使用者會漸漸失去對外界的感知, 因為他們感受快感的神經被過於強烈的藥效燒斷。
他們變的冷血,麻木不仁, 失去快樂,除了發作時發瘋般的渴求感知不到任何事。
隻有在注射鱷魚藥劑之後才能短暫地從永無止境的痛苦深淵中解脫。
這是在青年人中頗為流行的毒|品。
要說為什麽現在國家對底層人每月有補助金, 還會有那麽多流浪漢和搶劫犯。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無事可幹, 國家發的補助金也僅僅夠他們維持一般的生活。
吃最簡陋的事物, 足以飽腹但無法滿足。
他們沒錢買漂亮衣服首飾,沒錢吃更營養美味的事物, 沒錢出門去別的星球旅行。
雖然不用工作就可以吃飽, 但是靈魂的空虛感卻在這個時代越來越嚴重。
他們仰望著星環每天的高科技新產品發布會, 卻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這是一個未來的新時代。但他們仿佛仍然生活在一百年前。
他們除了把所有精力消耗在遊戲或者豔光四射的明星中沒有別的事情可幹。
他們找不到工作,底層工作已經被機械代替,他們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腳步淪為了被圈養的牲畜。
底層人的精神疾病發病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幾乎所有人都有病。
於是一些想在麻木中追求刺激的,或者單純想要錢的年輕人聚集在一起。
拿起老大發下來的武器,搶劫,破壞,恐怖|襲擊
他們搶到的錢大多買了鱷魚藥劑。
這是徹底向地獄滑落的開始。
這是林易開頭的設定,沒想到被完善成這個樣子。
裴青看著這觸目驚心的圖片,感到心底湧起一股森森寒意。
尤其是聽到裏麵一個瘦弱青年說,這些東西是從星環實驗室流出去的。
他更加感到一種難以言狀的悲哀,物傷其類。
這些人完全無法反抗,完全任由宰割,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可以說他們咎由自取,但這背後更可惡的是作為黑手的星環和政府。
他們這樣肆無忌憚乃至冷酷地戕害同類,是為了更穩固的權力。
權力,從古至今,如此迷人。
裴青差點忘記自己是在劇本裏,那些人的痛苦如此真實。
更可怕的是,這場景背後的真實性。
這是真實可能發生的曆史。
隨著社會分配的失衡,財富的集中,人階級的距離越來越不可跨越。
這樣人吃人的場麵絕對會出現。
要不是現實世界突然出現了遊戲這麽個打破平衡的東西,未來的現實世界悲觀來看也許就是他現在見到的這樣。
“覺得可怕?”林幺突然笑了:“但這隻是必要手段。
你想想,機械取代大部分工作,那就會有部分人被淘汰。
雖然這時候的政府可以用社會保障金養著他們,但是這麽多閑人就有尋釁滋事擾亂社會安定的可能。
而且,星環也怕。
作為資本最怕的就是工人的反抗,反抗他們的壓榨,對普通人權益的剝奪。
他們賺的錢都要溢出來,花無可花,那麽多星球都是他們的,他們錢多的成了廢紙,也絕對不會給手下為他們工作的人多一個子。
因為人的貪心是沒有盡頭的。
而且在他們眼中,那些給他們打工的都是他們用來產生價值的工具,人會對工具共情嗎?
不會,他們憑什麽給工具漲工資?
他們恨不得那些人一分錢也不要。
從古至今來看,這樣的壓榨剝削最終導致的就是滅亡一條路。
他們要想個辦法,怎麽做呢?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可能的反抗這都養成廢物。”
林幺說著就鼓起掌來,笑的有些諷刺:“真是個絕妙的主意。我時常為人類可以想出這樣的點子而驚奇,他們真是個富有創造力想象力且專心把這種本事用於內鬥的種族。”
“所以他們提倡娛樂,用各種各樣的新鮮刺激但毫無價值的東西吸引你們的注意。”
林幺繼續說。
“明星是他們推出到台前的工具,是粉絲們眼中的神。粉絲們為那些美的驚人的明星們瘋狂,把他們捧上神壇。而他們就是堅決捍衛明星的護衛。
多麽衷心啊。”他感歎:“這種創造偶像甚至造神的手法是不是很熟悉?”
裴青想到了什麽:“戰爭動員。”
“沒錯!”林幺提高音量,他顯得有些興奮。
“那些極端戰爭分子發動戰爭前都需要把自己包裝成一個人間神!一個完美的領袖!無數人為他癡狂,可以為他生為他死!聽從他的一切指揮命令,成為他為了滿足自己發動戰爭的工具,成為戰場上的炮灰。
這些可悲的工具。”林幺說著歎息一聲,嘴角嘲諷地翹起:“可悲的的蠢貨!”
“他們的神可記得他們?他們對神明的犧牲也隻是成就了神明自己的金身罷了。”
“而在此之前,一個凡人要如何把自己變成神?”林幺提出問題。
“造勢——信息,輿論。”裴青順著他的思路。
“沒錯。
現在資本捧出一個明星,或者說一個神,也是這樣。”林幺眼神莫明晦暗:“用鋪天蓋地的宣傳,輿論,標簽。在無數觀眾的心底塑一個金身,至於金身裏麵是泥巴還是狗屎,觀眾不會知道。
然後他們再用這種名為明星的工具占據你的時間,你的精力。你消耗的時間精力在這個流量的時代都會變現,隻不過錢不是給你的。
然後他們再將普通人內部分化。
他們熱衷於給粉絲劃分成不同群體,老粉、新粉、粉頭。對家的統一是黑粉。
然後雙方粉絲由資本的人帶領,進行一次又一次有組織的小型戰爭行為。
普通人作為戰爭的工具人付出時間金錢打生打死,產生的價值和熱度則被資本收割,成為神明金身上又一層金粉。
資本在背後喝茶收割看熱鬧,他們的神明在一旁端茶送水,活像個婢妾。
同為工具人,這婢妾也比他們那些炮灰強上一百倍。
而普通人因為粉或黑的標簽就此被分化,彼此仇視,在資本麵前再也不可能成為團結在一起的力量。
你看,資本大獲全勝,神明小賺,普通人血虧。
這就是收割思路。”
“不僅如此啊。”林幺說:“這還隻一個點,放眼這個世界,處處都充斥著這樣的套路。
你看到的都是資本想讓你看到的,你的言行舉止被監控,你的行為思想□□控。掏空你的錢包麻痹你的靈魂讓你債台高築變成他的奴隸。
分化你們,你們是男人,女人,少數群體,你們是精英,窮人,下等人。
總之你們不能抱團,不能團結。”
林幺說完笑出來,彎著腰在沙發上上笑的直顫。
他淺色眼睛直勾勾看著裴青:“人類總是容易被其他人影響,陷入不明不白的大腦狂熱。
所以很容易□□控,所以——蠢,一群蠢貨。”
“所以現在要怎麽做!”裴青沒在意林幺那充滿嘲弄的語氣把他自己也包括在內,他霍然起身,按住林幺的肩膀,製止他笑個不停的動作。
“什麽怎麽做?”林幺歪頭,眼睛眨啊眨。
跟林易做出來的狡猾的可愛不同,他做這種表情是十足的冷。
“怎麽救那些用了鱷魚的人!”裴青沉聲說。
“哈?”林幺挑眉。你在逗我?
“你應該不是聖人吧,這隻是個劇本。況且我要怎麽救?我都中招了——”
話還沒說完他閉了嘴。
但晚了,裴青聽得很清楚,他直接掀起林幺的袖子,看見手臂上大片腐爛的痕跡,跟那些用了鱷魚的症狀一致。
這個混蛋!什麽都不說!裴青覺得自己遲早要被林易氣死。
林幺冷哼一聲就要把袖子放下來:“我不是他,跟你沒關係。”
話還沒說完他後腦勺就挨了一下。
裴青冷著臉:“你找死?”
殺氣四溢。
林幺本能地閉嘴了,閉嘴後又開始懊惱:“我幹嘛要聽你的!”
雖然嘴上這說,但他也沒有反抗,大概是十分不屑於對裴青出手還是什麽其他的,反正他自己心裏清楚。
“救他們,就是救你。”裴青看了看林幺的傷口,冷靜判斷。
如果說他剛才是突然一個想法,想要救那些被鱷魚藥劑深深傷害的人。
那現在就是必須弄到解決鱷魚藥劑的辦法。
如果在現實世界,這種傷害是不可逆轉的,隻能等死,但在劇本世界裏還有一搏的機會。
“我怎麽了?”林幺說著看到了手臂上的傷,霎時間,麵具般的笑意消失了個一幹二淨。
剛才看這個傷口還隻有幾個月的樣子,現在看居然已經開始腐爛。絕對沒有幾年造不成這樣的影響。
他差點忘了。
有個人正盯著他,準備對他動手呢。
場外,三導演早就把爆米花之類的東西撤幹淨。
對著劇本運筆如飛。
就在剛才,他突然接到一條指令。是一個重要人物通過遊戲通訊頻道發來的。
要求隻有一條。
殺林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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