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林易找到房東時, 這個瘦小老頭正坐在廚房裏吃餃子。
沒牙的嘴含住餃子，臉頰癟起來，吸出餃子餡。然後把餃子皮整個放進嘴裏用牙床磨碎。
一個幹瘦駝背老頭, 漆黑廚房，兩根白慘慘的蠟燭, 燃燒著鬼一樣幽藍的光。
盤子裏擺滿白胖胖的餃子，旁邊一隻小玻璃杯, 倒著點小酒。
他們進公寓開始遇襲不斷, 現在裴青更是昏迷隨時有生命危險。
這老頭倒是挺滋潤的, 林易看著就來氣。
他背著裴青走到房東對麵, 房東慢慢磨著嘴裏的餃子皮 ，掀起褶皺耷拉的眼皮子。
“有事？”
“307的鬼, 怎麽回事？”林易彎腰和房東對事，琥珀色眼睛冰冷。
“老頭子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房東晃悠悠夾起一個餃子扔到桌子下。
林易把房東跟前的盤子挪開：“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陰神的人嗎？”
房東臉皮抽了抽：“年輕人膽子不小, 敢直呼那位名諱。”
那位，這種語氣。這個老頭果然有問題。
“直接說吧, 你要什麽代價才放人。”林易看出來這老頭是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東扯西拉對方隻會打太極。不如直球。
“我隻是個老頭子罷了。”房東砸吧砸吧嘴, 黑漆漆的眼看著林易：“你要救人, 隻能自己去。”
有戲！
"怎麽去？“林易追問。
“下地府去。”房東突然森寒一笑, 一陣邪風呼啦把客廳裏的燈吹滅了。
林易後退一步，聞到一陣香味。
是餃子餡的香味, 那個老頭把餃子都倒在地上了！
為什麽？這裏有什麽東西？
這個老人精根本就沒想好好談, 他即使不是陰神使者也是幫凶。
黑暗中, 倏然亮起三隻猩紅的眼，接著難以言喻的腥臭味蔓延開。
來了，林易抽出掛在裴青腰間的武器，橫擋，當！
他整條手臂瞬間麻木。
有什麽東西卡住了他的刀，滴滴答答的粘稠液體落到他手掌上。
刺痛的感覺從和液體接觸的皮膚處傳來。
林易果斷舍刀，橫挪一步。
手根據記憶觸碰到了桌子，哐！他猛然掀開桌子往某個方向砸去。
脆弱的木桌子霎時崩裂飛散。
黑暗中傳來老者劇烈咳嗽聲：“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燈倏然亮了，房東點燃了蠟燭放在鼻子邊吸著，他被桌子砸中，臉頰一側完全烏青了。
“熄燈對我沒用。”林易一直沒有對房東放鬆過警惕，時刻注意著對方的動向。
黑暗中一點點細微的聲音他都可以注意到。
隻是——房東走路有聲音應該是人，但是他為什麽要吸香燭來療傷？
林易看見房東吸食香燭之後氣色果然好了許多。
“旺財，回來。”房東一手舉著蠟燭，一手捏著隻餃子晃晃。
廚房角落裏不知道從哪蹦出一隻狗，叼了房東的餃子就窩在他腿邊進食。
剛剛咬住林易刀的就是這隻小狗。
似乎是田園犬，土黃色，額頭上有一對圓圓的白眉毛，看起來憨厚可愛。
難以想象著就是黑暗中的那隻惡犬。
三隻眼睛，是它的嗎？
林易拾起地上的刀，向著房東走近。
“現在可以說了嗎？”他手裏刀橫在房東瘦弱雞一樣的脖頸邊，娃娃臉上滿是“和善”的笑。
房東嗬嗬笑，一張老臉上滿滿都是尷尬：“你——回頭。”
話音剛落，林易突然感到腦後一陣刺痛。
有什麽東西在他背後看著他。
這個老鬼，又想搞事？
他手裏的刀緊了幾分，準備下殺手。
“別急。”房東笑的滿臉皺紋堆起：“年輕人不妨回頭看一看。”
林易手裏的刀頓住。
他發現房東眼中似乎有某種情緒。
那是——懇求？
所以他背後是什麽？是否跟裴青的消失有關？
賭了，林易下了決定。
他扭頭看向背後，直直對上一雙血紅的眼，接著視線黑下來。
“昏過去了 ？”房東看著倒在地上的林易和裴青，這兩人的呼吸很微弱，代表魂魄已經離體。
現在這兩人已經是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肉了。
“任你精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腳水。”房東得意一笑：“旺財，把他們吃嘍！”
旺財吃完了地上的餃子，抬起頭，看向地上的兩個人，動了動鼻子。
半晌，後退一步，表示拒絕。
“怎麽回事？”房東拍拍旺財的腦袋：“你不是最愛吃肉麽？”
半晌，旺財還是沒動靜，要是房東靠近，它就直接鑽進冰箱後麵不肯冒頭。
“臭狗。”房東呸了一聲。拿起放在廚房案板上的刀走向地上的林易和裴青，準備親自動手。
但他刀剛揮起就發現，無論怎麽努力，到都挨不到林易和裴青的邊，像是被一層無形屏障阻隔開。
“奇了怪了。“他神情驚疑不定。
要是他有遊戲係統現在應該可以發現自己身上掛著一條buff，猜拳遊戲中。
林易的猜拳必勝道具，在道具作用下他和房東猜拳一定會贏。
因此在他靈魂回到身體前，房東無法殺他。
這是他敢於賭博的籌碼。
林易意識陷入短暫黑暗之後再次亮起。
他睜眼，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個餐桌旁。身邊坐著幾個麵色慘白畫著誇張腮紅眼影的人偶。
這些人偶臉上是用朱砂塗出來的嘴巴，嘴巴是誇張的微笑形，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瘮人。
他們麵前的餐桌是木質的，擺滿燭台和裝飾的塑料花。
最中央放著一個大大的餐盤，被蓋子倒扣著，看不清裏麵有什麽。
“開飯了。”最上首的人偶穿著西裝打著領結，脖子上圍著餐巾。微笑嘴一張一合，吐露發音奇怪的聲音。
其他幾個人偶分別穿著裙子和嬰兒服。
林易看了眼自己，一身校服。現在情況不明他並沒有貿然行動。
穿裙子的人偶起身揭開蓋子，林易看清了餐盤中的東西。
那是一輛公交車？
等等？公交車？
原本以為盤子裏會是血肉模糊人體組織的林易著實有些意外。
這不符合恐怖片的基本套路！
盤子裏的公交車形狀迷你，但五髒俱全。
就是看起來破破爛爛髒兮兮的，上麵的漆麵都剝落了，裸露的部分生鏽。
嘎吱嘎吱，隨著汽車前進，車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如果忽視它出現在這裏的情景，倒是個做工精巧的不錯小玩具。
林易在這裏甚至可以看見車裏麵還有乘客！
“媽媽，媽媽。”穿著嬰兒服的人偶發出尖銳的尖叫聲。
刺耳難聽。
“馬上開飯了。”穿裙子的人偶小聲安慰。
其實在林易看來這些人偶的臉沒有絲毫不同，一樣的紙質身體，五官都是畫出來的。
紅顏料還有些浸潤，顏色很鮮紅，看起來像是小孩用的劣質彩筆塗料。
區分這些人偶完全看他們穿的什麽衣服。
林易沒動，靜靜看著這些人偶打算玩什麽花樣。
在他的隊友契約的感知裏，裴青現在離他很近，而且並沒有遇到生命危險。
在最上首父親打扮的人偶點頭後，母親玩偶拿起那隻公交車：“來，孩子們快吃吧。”
視線轉到裴青那邊。
裴青登上車之後就在後排找了個空座坐下。
這裏方便他觀察整車的“人”。
坐在他的位置可以看見所有乘客都低著頭，一言不發，了無生息，仿佛一排排僵死的屍體，即將被送往墳墓。
裴青試著發出一些聲音，但是那些“人”都沒有絲毫反應。
最後他隻能站起來，湊近查看。
他謹慎又緩慢地伸出手去觸碰其中一名乘客。
“您好？”他禮貌地打招呼。
乘客沒有回應，裴青的手觸碰到他的身體，觸感是綿軟的，像是泥巴？裴青有點不敢確定。
他手很穩地捏著乘客的後頸，把他的頭提起來，看清這位乘客真容時，裴青嚇了一跳。
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怪異的粉色皮膚的臉。
像是泥巴捏的一樣醜陋不平整，勉強才能看出人的輪廓。
兩顆黑泥巴點塞在眼眶裏作為眼珠，嘴巴是拉長的紅色泥巴捏的。
乘客被裴青提著後頸抬頭，眼眶裏一雙黑眼珠子轉動。
看起來有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滑稽。
裴青立刻鬆了手。
乘客腦袋又軟塌下去。
果然是泥巴做的，沒有支撐根本立不住。
裴青又一一查看了其他乘客，發現其他乘客也是千奇百怪的泥人。
泥巴顏色各不一樣，紅橙黃綠俱全。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哪個小孩的玩具室。
沒等裴青繼續查看，公交車吱呀一聲停了。
林易轉頭看向車門方向，那裏有人上車。
會是泥人嗎？裴青很快有了答案，不是。
上車的是一些小怪獸洋娃娃之類的玩偶，它們明明都是塑料製品，表麵的塑料材質，潦草的噴漆，凹凸不平的表麵都很明顯。
但就是這些死物卻像有靈魂一樣排隊上車，甚至還用那些塑料感十足的假眼珠子打量著裴青。
正常人被這些突然等大的詭異玩偶盯著免不了頭皮發麻。
裴青站定，等待那些玩偶的動作，但是它們都隻是打量過他之後就各自找座位坐下，似乎對他毫不感興趣。
車輛再次啟動，嘎吱嘎向前。
裴青這次想要看看死司機的真麵目。但當他剛走到駕駛室，還沒觸及那一團黑霧時。
整個公交車突然毫無預兆升向高空，車身完全傾斜。
裴青隻來得及看見許多乘客下豆子樣滑出車窗。
“吃吧.”他聽見有個打鼓一樣大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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