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花板上的東西快速朝裴青撲來, 咯噠咯噠的敲擊聲一下下重擊在人心頭。
裴青屏息凝神,輕度窒息讓血液湧上大腦,使注意力更加集中。
他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耳朵, 仔細辨別著鬼的方向和動作。
聽覺凝聚成銳利的針尖,鋒芒直逼一點。
黑暗中細小的動作在裴青聽來跟在耳邊沒有差別。
窸窸窣窣。這是摩擦聲。
咯噠咯噠, 這是骨頭碰撞律動的聲音。
這隻鬼,是裸露的?
裴青在腦中構建出鬼的模樣。
皮膚剝離, 渾身肌肉裸露, 骨骼從鬆軟的肉裏凸出, 支撐行走。
從密集連續的聲音判斷, 鬼是趴著的。
軟體動物一樣趴在牆上。
近了,近了。
裴青心頭的危機預警開始瘋狂報警。
他握緊刀, 眼神平靜,臉部微微繃緊。
他在蓄力,在等待。
現在的狀態正好。
他清楚知道鬼的位置, 隻要等待鬼現對他發動攻擊,瞄準, 就可以擊中。
黑暗中看不清的情況下並不適合貿然動手。
主動進攻驚動鬼,它如果再次藏匿起來裴青就會陷入被動。
現在裴青要做的隻有等。
當一隻鬼趴在你頭頂, 短短幾十秒的等待也是難熬的。裴青一秒一秒數著時間,極端威脅下, 時間仿佛已經停止流動。
林易說要三分鍾, 他不知道為什麽, 但他隻需要做到。
但鬼並不想給他這三分鍾。
屋頂,那東西發出的聲音一弱, 發出細微的刮擦聲。
裴青整個人身體瞬間繃到極限, 身體肌肉如弦般繃緊, 緊到一絲動彈也不可能。
黑暗中,他冷淡的眼神像開刃的刀鋒,殺氣畢露。
這聲音,鬼在往下撲,撲向他。
它動手了。
崩,黑暗中,有誰勾動那根看不見的弦,沉悶,破裂的一聲,將壓抑刀極點的和平撕裂。殺氣狂風駭浪一樣噴湧而出。
看不見的鬼裹挾著劇烈的腐臭,朝裴青撲來。
隨著它的動作,滴滴答答,什麽散發著惡臭的液體滴落。
好些都落在裴青發上。
他嫌惡地皺眉,對一個輕微潔癖來說,這氣味不亞於十級折磨。
這些水大概是屍體被煮熟時煮出的汁液,簡稱屍水。
這讓裴青更加確認現在襲擊他的確實是那個女鬼。
他手裏的刀也揚起來了。
黑暗中雖然目不能視物,但根據風和屍水滴落的方向可以大致判斷鬼的輪廓。
當!
裴青虎口震裂,鞋底和地板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他的神情凝重起來。
這個鬼的力道是出乎想象的大!
很危險!極度危險!
但這還不是最糟的。
裴青聽見鬼觸碰刀他刀刃的聲音,比鋼鐵還堅硬。
來自鬼的碰撞一觸即分,掛在刀尖的重量瞬間變輕。
重量變輕了,為什麽?
鬼離開了?並沒有。
裴青感受到自己的刀尖被什麽東西牢牢定住。
大概是鬼的牙齒。
變輕的部分去哪了?
答案是,分散了!
這個鬼可以把身體分成許多部分,它用牙齒固定裴青的武器,其他部分分散開,從各個地方襲擊。
裴青想的沒錯,黑暗中短暫寂靜後混亂的聲音響起。窸窸窣窣,數不清的東西在地上摩擦著,朝他飛速靠近。
可以想象,那是手指,大腿,內髒。
活著的蟲子一樣蠕動。
要是被纏上,輕則渾身燒傷,更可怕的是鬼至今不明的殺人手法。
如果說上一個電梯裏的鬼是把人困死,這隻鬼的手段還是未知。
但僅僅是想到女鬼的死法就令人不寒而栗。
裴青眼神一凝,背後解剖者虛影升起。
穿白大褂的解剖者咧嘴一笑,十字架形眼睛紅光鮮紅,黑啊中如送葬的死神。
它十指間夾滿手術刀,刀鋒森寒閃亮。
刷啦。
釘!釘!
解剖者雙手張開,如展翼蝙蝠。
八把刀裹挾著尖厲的破風聲將所有蠕動的肉塊牢牢釘在地上。
軟柔軟腐爛的組織瞬間被穿透,腐爛的膿水湧泉般湧出。臭氣肆意流淌。
裴青手中握著刀,心念一動,無限武器就變成細長的銀針。
因為武器突然變化,咬著刀刃的鬼來不及反應,嘴瞬間鬆開。
裴青抓住這瞬間的機會,銀針再次變成長刀。他握住刀柄,用力前刺。
哢擦,把那顆人頭刺了個對穿。
“啊啊啊!”黑暗中突然響起女人壓抑痛苦的一聲哀嚎。接著,所有聲音都安靜下來。
死了?裴青沒有放鬆警惕。
“怎麽回事?”他大聲問越夕濃,確認對方的狀況,是她的手電筒突然熄滅之後,這些鬼才發動襲擊的。
另一邊,越夕濃雙手握刀,當!當!當!
她和鬼的碰撞迸濺出白色火花,鬼手裏的剁骨刀勢大力沉,每一下都讓越夕濃後退一步。
連續的摩擦讓她感到腳底甚至都有些發燙。
這個鬼攻擊狂暴的不講道理,每揮出一刀,它就會發出興奮的怪笑。
像是發情的猩猩,讓越夕濃從心底感覺涼意直衝天靈蓋。
這隻鬼,完完全全就是一隻野獸!
玩家的體力是會耗盡的,但是鬼的攻擊卻越來越興奮,越來越有力。
越夕濃猶豫片刻,從儲物工具中拿出一瓶血紅色藥劑,用牙齒咬掉瓶蓋,一飲而盡。
瞬間,她已經疲軟的氣勢再次攀升,背後盤繞在刀虛影旁的眼睛血光大放。
血氣沉浮間,兩隻眼睛大睜成圓形,還有第三隻眼若隱若現,似乎隨時會睜開。
要是裴青此刻轉身,就可以看見,這是就是他在記憶回溯裏看見的那三隻眼。
越夕濃大喝一聲,渾身血氣迎上鬼,狠狠一刀斬下。
鏗鏘!
鬼手中的剁骨刀被砍成兩半,越夕濃手裏的魔血刀餘力不減,繼續向鬼要害迫近。
越夕濃渾身繃緊,手臂肌肉凸起,漂亮的麵容微微猙獰。
還差一點!她感覺刀刃已經碰到了鬼的皮膚,再往裏一點,隻要魔血刀割破鬼的皮膚,裏麵的魔氣就會注入,對鬼形成絕對壓製。
此時,隔壁。
下線已久的許呈貼著牆壁,聽著動靜。
半晌,他從腰間拿出一隻笛子,抵在嘴邊吹奏。
他不懂樂器,完全是瞎吹一通。
但這不重要,隻要有用就行了。
他一直在聽著林易幾人的動靜,林易幾人遇到襲擊的事他幾乎是第一時間發現,但他是絕對不會出手救人的。
相反,他在這邊聽了半天牆角就是為了下黑手。
之前他拍越夕濃的肩膀,在她身上種下了鬼蟲。
這也是他從之前經曆過的靈異世界弄來的道具,可以刺激鬼,短時間內讓鬼氣增強,發狂。
普通鬼短時間內成為厲鬼,厲鬼則更加強大。
鬼蟲附著到宿主身上進入沉睡狀態,隻能被操控著的笛聲喚醒。
喚醒之後鬼蟲的壽命隻有五分鍾,五分鍾後,鬼蟲就會死亡,連同被它刺激的鬼也會死亡。
許呈就打著這個主意。
用鬼蟲刺激鬼發狂殺死林易三人,然後他隻需要藏起來等待,
等鬼發狂的時間過去,鬼死了,他也安全了。
不費吹灰之力幹掉四個敵人,許呈如意算盤打的劈啪響。
牆的另一邊,笛聲響起的一刻。
越夕濃突然感到頭皮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用力撕扯她的頭皮,要把這層皮膚生生撕下來一樣。
她攻擊鬼的力道一鬆。
被她刀抵住的鬼乘機撞開她的刀,遁入黑暗,又消失不見了。
越夕濃顧不上鬼,她現在感覺頭疼欲裂。
頭疼,是直插腦部的疼,好像有一隻手在她的腦子裏攪和,捏著大腦把玩揉捏,難以忍受。
她手抖得幾乎握不住刀,差點跪下。
什麽時候著了道?
她艱難地回想,這是鬼的能力?
她顫抖著又從儲物道具裏拿出一枚圓環,拿出這圓環的一瞬間,她露出肉疼的神色。
但還是顫抖著手把圓環套在了手腕上。
這是肖薇隊長借她的道具,可以清除附著在她身上的鬼氣和產生鬼氣的東西。
但是是一次性的,價值五萬。對現在身無分文的越夕濃來說是一筆巨款。
但現在明顯是命更重要,錢財什麽的隻能暫時舍棄。
手鐲套上的一瞬間,頭疼就消失了。
藥到病除,比什麽都靈。
一隻黑色甲蟲般的東西從她發絲上脫落,似乎是受到了傷害,發出吱一聲慘叫。在地上翻了個身,迅速爬動,消失不見。
很明顯,這家夥就是越夕濃頭疼的罪魁禍首。
“怎麽了?”裴青提著刀走過來,查看越夕濃的情況。
“是許呈。”越夕濃臉色難看極了,這蟲子明顯不可能是鬼的手筆,隻可能是人禍,而到現在為止也隻跟許呈結過仇:“現在沒事了。”
玩家都是驕傲的。
現在越夕濃和許呈的仇是結死了,以後任務世界碰見,越夕濃一定會下殺手。
裴青皺眉:“不對勁。”
他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氣味。
似乎是血?強烈的血腥味伴隨著濃重的腥臊。
瞬間蓋整個房間。臭不可聞。
越夕濃也聞到了:“不好!”
她勃然色變:“鬼,變強了!”
她話音剛落,身形膨脹到兩米的鬼舉著電鋸朝兩人撲來。
電鋸聲嗡嗡作響,隻是聽著就讓人產生皮膚被割裂的幻痛。
要是被切中,根本來不解嗑回血藥就要當場涼掉。
越夕濃不想著硬剛了:“跑!”
之前那個她對付起來都夠嗆,現在這玩意還再次變強了!
這怎麽打!
她第一次產生可能會死在這裏的恐懼。
一係列事情隻在電光火石之間,從林易要求的三分鍾到現在僅僅過去了兩分鍾。
還有一分鍾,六十秒。
裴青感受著狹小空間內恐怖的壓迫感,感覺撐過三十秒都是問題。
“還要多久!”他高聲吼。麵對逼近的怪物擺出防禦姿勢,手微微發冷,但還很穩。
林易雙手摸著牆,按照記憶的方向去摸房間內的燈開關。
“馬上就好!”他回應。
手指艱難伸直往前盡可能伸長,去探燈的開關。
突然,他碰到了什麽。
是開關?
不!
黑暗中,林易瞳孔陡然放大。
指尖綿軟滑膩的觸感告訴他,這絕對不是開關。
“嘻嘻~看看我的皮,美嗎?”
於此同時,他背後響起一個女人怪異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