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林易剛拿起相框, 小亮就撲過來咬住他的手。
霎時間,林易的手上就多出一排牙印子。
“嘶——”林易抽了口冷氣,兩根手指捏住小亮的臉頰。
“小鬼, 鬆嘴。”林易挑眉威脅。
“不。”小亮雙手抱住林易手裏的相框。
他極度抗拒林易看到相框的正麵。
這孩子還是太單純了,不知道他越這樣掩飾, 林易越想看看相框背麵到底是什麽。
“好。我鬆手就是了。”林易笑眯眯說:“不看就不看。”
說完,他率先鬆了手。
小亮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愣愣拿著相框:“你真的不看?”
“不看。”林易笑:“大哥哥從來不騙小孩, 我答應的事情就不會反悔。”
小亮把相框抱緊, 後退幾步, 再次回到壯漢身邊。
此時壯漢已經被裴青製服,半跪在地上, 裴青壓住他的手臂,防止他突然暴起傷人。
擒拿的姿勢鎖住壯漢的手,很明顯, 壯漢現在難受極了,臉部微微扭曲。
看見小亮朝他走來, 他第一句話居然不是關心兒子的傷勢,而是迫切地問:“小亮, 快把相框給爸爸看看。”
小亮聽話地把相框遞給壯漢,他接過來, 緊繃的神情微微放鬆。
似乎是, 長出了一口氣?
林易摸摸下巴。
奇怪, 就是一張相框而已,到底有什麽好緊張的?
可疑, 太可疑了。
但接著, 壯漢看著相框, 臉色突然變了,變得驚恐萬分。
整個臉部肌肉因為恐懼糾結扭曲在一起,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沒了!沒了!”他拿著相框,手在發抖。
眼睛幾乎因為恐懼睜大到裂開,
“沒了,沒了。”他手抖得相框幾乎要掉落。
很難想象是什麽東西把一個兩百斤的壯漢嚇成這個樣子。
“快跑!”壯漢確認相框裏的東西不見之後突然大喊:“快跑!再不跑來不及了!”
他雙目圓睜,眼球裏滿是細密血絲,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快跑!”
小亮害怕地抱住壯漢的手臂,小聲喊著:“爸爸。”
裴青再次按住壯漢,將詢問的眼神投向林易。
“有情況。”
看壯漢這個反應,很可能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跑出來了!
現在應該趕緊離開這裏。
但林易隻是看著這一幕,指尖變魔術一樣一晃。
摸出來一張照片。
照片被他夾在指尖輕輕晃了晃:“你丟的,是這個嗎?”
小亮看著林易指尖的照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這是照片。
你不是說不會騙小孩嗎!“
為什麽相框裏的照片會在林易手裏!
林易咳嗽一聲,麵對小孩控訴的神情,他厚著臉皮說:“相框不是給你了嗎?大哥哥可不算騙你。”
小亮癟嘴,眼看就要哭了。
單純的小孩子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無恥的大人!
林易看著小亮眼睛裏亮晶晶的眼淚,理直氣壯:“大哥哥這是在告訴你大人世界的黑暗,免得你以後被騙。懂不懂?”
小亮這次直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抱著壯漢的手臂哭的稀裏嘩啦:“爸爸——”
厚臉皮如林易,絲毫沒有欺騙小孩子的罪惡感。
他晃晃手裏的照片,對壯漢說:“這是什麽東西?”
壯漢看見林易手裏照片的一瞬間就愣住:“你把它拿出來了?”
“對啊。”林易留了個心眼,沒看照片正麵。
這東西絕對有問題,看壯漢緊張的樣子就知道了。
壯漢咽了口唾沫。
“趕快把它放回去,現在還來得及。”
他放低了聲音,恐懼又緊張。
林易當然不可能這麽簡單答應:“告訴我這是什麽。”
他捏著照片,笑眯眯問。
這幅姿態,完全就是趁火打劫。
跟他輕鬆態度不同的是,壯漢臉上的汗簡直像下雨一樣。
“年輕人,這東西碰不得。”壯漢現在半點沒有之前蠻橫的態度,反而小聲懇求。
一張臉褪去了凶狠之後意外的老實。
“我告訴你們,這東西會死人的。”壯漢小聲說:“算叔求你們了,要什麽吃的都給你們打包好,這照片還是還給我吧。”
他說著還做了個揖,看起來怪裏怪氣不倫不類。
林易摸著下巴,在桌子邊坐下,翹起二郎腿。
把手裏的照片翻過來,麵朝下扣在桌上,用一根手指壓著。
“還給你可以。”林易說:“但是你要先告訴我,這個公寓是怎麽回事。”
壯漢先是一愣,接著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你們發現了?”
發現什麽?
我們不應該發現?
“對,這個公寓裏麵為什麽會有鬼。”林易點頭。
“不應該啊。”壯漢小聲說。
抱著他手臂的男孩小亮也瞪大眼:“你們看的見?可是看的見的都會被鬼吃掉——”
還沒說完,壯漢就捂住他的嘴。
“沒有的事。”壯漢說,賠笑:“小孩子口無遮攔。”
“讓他說。”林易點點桌上的照片,明晃晃的明示。
壯漢隻得把手放下。
小亮有些不知所措,看看林易,又看看爸爸,不知道到底該聽誰的。
“告訴我,我就讓這個哥哥放開你爸爸。”林易擺出誘哄小孩的表情。
可惜,他的信任在小亮這裏已經破產了。
小亮搖搖頭:“我才不信你!”
“我替他保證。”裴青開口。
小亮扭頭看看他,比起死皮笑臉的林易,裴青就正直多了。
然而事實是裴青已經淪為林易的幫凶。
但單純的小孩並不知道有個詞叫同流合汙。
他選擇了相信裴青的擔保。
“一言為定。”他說著開始講述這個公寓中發生過的詭異事件。
“原本這個公寓是很正常的,樓上的哥哥和阿姨還有梅奶奶,一樓的房東爺爺,都是很好的人。
我和爸爸媽媽在這裏生活,媽媽是老師,每天上高中去教大哥哥大姐姐們上課。
爸爸是開包子店的,每天都要做好新鮮的肉餡。每天早上我都有很香的包子吃。“
說到這,小孩露出有點饞的表情。
林易沒有催促,安靜地等著。
小亮偷偷瞄了他一眼,繼續講。
“但是突然,樓上的梅奶奶死了。從那天開始,這裏就變得怪怪的。”
“小亮。”滋啦的油香裏,小亮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書包髒兮兮的直接扔在地上。
電視裏動畫片播到緊張關頭,他全身關注,爸爸媽媽好像在說什麽,但他什麽也沒聽見。
鍋邊,男人圍著圍裙,翻動著鍋。
他長的凶悍,滿臉橫肉,但神情卻是跟長相截然相反的木訥老實。
眼睛裏是沒有一點算計的忠厚。
這附近幾個小區,就他家包子賣的最好。
因為他賣包子給的料最真實,從不弄虛作假,每天一早推著車出來叫賣,一天一千個,全部賣完。
日子過得艱苦,但很有盼頭。
男人憑這個在大城市養活妻子,孩子,一家三口的生活平淡溫馨。
妻妻子是縣城裏的,跟他一起來到這個城市。溫柔賢惠。
男人舍不得讓她做一點重活。
現在,他一邊炒菜,一邊看著妻子微微凸起的肚子,心裏滿是幸福。
這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城裏的高樓大廈太多,小亮沒什麽玩伴,他們想給他生個玩伴。
兩個孩子互相陪伴,互相扶持,將來肯定可以在這個城市徹底紮下根。
“唉。”妻子歎氣一聲。
“怎麽了?”男人問。
“樓上的梅阿姨去世了。”妻子小聲說:“上次她送給咱們的雞蛋還沒吃完呢,人就沒了。”
“老人家,年紀大了。”男人安慰妻子。
“不是。”妻子露出為難的神色:“梅阿姨去世兩個月了,才被發現。聽樓上的小姑娘說,被發現的時候屍體都全爛了。”地板上的痕跡擦都擦不掉。”
男人沉默一瞬:“懷孕的人老想這個不好。說起來卻是好久沒看見梅阿姨了,人怎麽突然就走了。”
“是我不好。”妻子很自責:“我以為她老人家回老家去走親戚了,沒想到——要是我早點去敲她家的門,她就不會兩個月都不能入土為安。”
老年人最在意入土為安,落葉歸根,回到家鄉的土裏安葬,和祖輩親人在一起,才能讓死去的人得到真正的歸宿。
梅阿姨的孩子都在這個城市,可他們隻是給老母親租了間便宜的不能更便宜的公寓把人安置著,每個月打點錢,就任由老人自生自滅。
老人自己憑老手藝做點豆腐之類的小吃拖出去賣,養活自己。
因為孩子不在身邊,她很喜歡小亮。
經常給他們家送一些小零食和雞蛋,說是給孩子吃,但也是給這個艱難的小家庭減輕一點負擔。
小亮都是叫梅阿姨奶奶。
每次他一叫,老人臉上就樂開了花。
什麽糖果巧克力都往小孩懷裏塞。
還有手織的帽子毛衣。
即使老人自己冬天也常一身破舊。
還是這家妻子冬天送了一件大棉襖給老人家,讓老人家穿了次新衣裳。
而受了老人那麽多好處,自己卻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老人去世。
妻子心底總是梗著一團,因為懷孕了多愁善感,每天晚上還會偷偷掉眼淚。
她母親去世早,梅老太就像是她的媽媽一樣。
男人放下鍋,把妻子攬進懷裏:“別多想,咱們挑個時間去梅老太老家看看,把她的骨灰帶回去。咱們出錢辦個葬禮。”
葬禮的開銷可不小,這一次恐怕家裏的日子又要緊巴巴了。
妻子輕輕點頭。
“好。”
小亮看著電視機,全身貫注,還興奮地拍拍手。
“小亮,吃點糖。”一隻幹瘦的手捏著糖,糖紙已經剝開,糖是紅糖話梅,老一輩愛吃。在光下散發著瑩瑩光澤。很是喜人。
小亮扭頭,看見梅奶奶慈祥的臉。
瘦小的老太太一身嶄新的紅衣裳,坐在他身邊。
就是墊著腳,腳跟翹著不挨地。
老人臉皮耷拉,牙齒掉的沒剩幾個,眼睛笑眯眯的。
“梅奶奶,你走親戚回來啦。”小亮開心地說:“我爸爸正好做了好吃的,奶奶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老人笑地臉上皺紋都堆起,一雙眼睛不知為何,黑的有些嚇人,像是一絲光也沒有:“乖小亮。嚐嚐奶奶從老家帶回來的糖。”
“好。”小亮樂滋滋地伸出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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