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高興?”林易跟在裴青身後, 叼著棒棒糖問。
馬克也投來目光。
“我曾經見過一個病人。”裴青說:“他被送到醫院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是血。我的老師是他的主刀醫師。
一場手術,從早上五點到晚上十點。取出來十枚子彈。一枚過肺,一枚過腎, 一枚離心髒隻差一厘米。”
“六點時他老婆孩子來了,在醫院走道裏哭得很大聲, 很快被院長帶走安置。
手術結束,病人吊著一條命, 但餘生都要麵臨高昂的醫藥費。
肺部和腎的傷是永久的, 會經常疼痛。“
裴青冷淡的聲音聽著冰涼涼的, 沒什麽情緒波動。
“當晚十二點, 病人發高燒,搶救無效去世, 年齡二十五歲。
他的職業是緝毒警察。“
林易腳步一頓。
他明白裴青的意思了。
“這些東西背後,是多少條命?”裴青提起手裏的箱子,每個一百斤, 都是人命的重量。
林易挑眉:“但是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也間接殺了不少人吧。那些一樣是人命。”
他輕哼一聲,咧嘴笑:“親愛的, 你不會想說,讓我們丟下這些貨不幹了吧?”
他走到裴青身邊, 伸手攬住裴青的脖子。
冰涼的指尖輕輕從裴青脖頸間劃過。
裴青側過臉,對上林易笑眯眯的眼。
“要是不把這些東西賣完, 我們可是會死的哦——嘭!”
林易彎起嘴角, 發出一個擬聲詞:”一聲, 然後腦袋就會炸開。”
裴青抿唇,避開林易浮誇的眼神。
“我沒這麽說。”
他就算自己不幹也沒權利要求林易和馬克不幹。
而且, 這畢竟是個遊戲世界, 還是一個文化背景跟他們現實中祖國不一樣的國家。
進入這個遊戲開始就沒人的手幹淨了。
但畢竟是親眼見過緝毒警察的犧牲, 裴青對毒這種東西膈應萬分。
在場的三個人,隻有裴青的三觀還算正。
林易隻在乎錢,拿到更高的排名。
至於善惡,法律,在現實中他還比較老實,畢竟他怕麻煩。
但是在遊戲世界,林易完全放飛自我了。
盡情浪,哪管他離開之後洪水滔天。
畢竟在他眼裏,這就是一場遊戲,僅此而已。
馬克則對裴青的想法根本不以為意。作為詐騙之王,他更是沒有法律觀念。
至於同情,要是馬克有同情心,在第一次騙人時看見受害者痛哭流涕的臉時就該心軟收手了。
但他沒有,
由此可見馬克是個心肝比石頭硬的玩意兒。
他把受害者的錢騙到了,至於對方是不是會崩潰怎麽樣,跟他沒有一毛錢關係。
他這一輩子要麽在詐騙,要麽就是在詐騙的路上。根本沒空操心被騙的人怎麽樣了。
這方麵看來他和林易倒是一丘之貉。
馬克輕輕咳嗽一聲:“我對那些堅守職位的警察很是敬佩,但是,現在比起操心警察們,更重要的事保住我們的命。“
他在委婉地告訴裴青,收起同情心。
他們現在可是跟一號有賭約。
零點之前賣不完,他們都要死。
裴青垂眼:“我知道。”
他隻是有點,如鯁在喉的感覺。
他可以接受其他的,但是一想到手裏的是毒。
他就難以抑製地想到那一盤子從血肉裏取出的彈殼,還有手術室外走廊上警察家屬痛苦的哀嚎。
那樣的場景,那樣哀切的哭聲即使是見慣生死的人也會動容。
當時幾個小護士都哭了,裴青被院長派去給家屬倒水。
他一直都麵無表情,那次卻破天荒露出抹笑。
但警察妻子懷裏抱著的孩子還是害怕地往媽媽懷裏瑟縮了一點。
有些事情,是遊戲也不能打破的底線。
現在,這兩箱貨物就踩在裴青的底線上。
要是早知道一號會讓他們來賣毒,他絕對不會來這裏。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
這也是為什麽裴青的臉色這麽難看。
林易叼著棒棒糖,斜著眼睛偷看裴青的表情。
嘖,他揪揪頭發,把天然卷的發絲拉平。
他還是第一次見裴青這麽抗拒的表情。
而他現在應該做的就是繼續執行下去,讓裴青親手參與這兩百斤貨物的買賣。
讓裴青真正開始適應遊戲,適應遊戲一次又一次打破人底線,人性的殘酷規則。
但是,莫名的。
林易看著裴青滿身抗拒,就有點,舍不得下手了。
打碎一個人的底線固然有趣,但林易發現自己暫時還不希望有趣的裴青變得無趣。
打碎重組之後的糖果還是原來的那個嗎?
縱使外表一樣但味道一定會有差別。
在林易還沒對現在的裴青失去興趣之前,並不希望看見他碎掉。
“這樣吧。”林易把嘴裏嚼碎的碎塘渣咽下去。笑眯眯說:“我們換一種遊戲方式。”
馬克來了興趣:”哦?”
林易看向馬克:“你是想要騙一號的錢對吧。”
“沒錯。”馬克點頭。
“那我要一號的命。”林易咧嘴笑:“騙錢有什麽意思,當然是要騙光他的錢再騙走他的命。”
馬克手指摩挲著手杖,臉上的表情變得玩味起來。
“你要把玩法升級?”
林易點頭,狐狸眼眯起:“要玩就玩把大的。你不會怕了吧?”
馬克搖頭:“我有什麽可怕的?隻是一號不是簡單角色。要騙他的命,你又做好丟命的準備了嗎?”
“而且。”馬克停頓一下,老臉帶上揶揄意味的笑:“你真的不是為了你的小男友?這可真是久違的熱血青春啊。”
小男友?
林易一愣,他林鹹魚母胎單身二十年,女朋友頭發都沒一根,哪來的男朋友。
這個死老頭怎麽空口汙人清白?
他張口剛要說話,就被冷氣凍的一個激靈。
扭頭看去,正看見裴青漆黑的臉色。
森森冷氣肉眼可見地從他身上往外冒。
“我跟他沒關係。”裴青冷冷說。
他雖然是個同性戀,但絕對不會喜歡林易這樣的!
現在跟林易做隊友他都感覺每天在頭疼腦溢血。
要是跟林易談戀愛——想想那個場景裴青都要打寒戰。
太恐怖了。
林易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馬克口中的小男友指的是誰。
他尷尬地偷瞄裴青,見他臉色更爛了,有點訕訕說:“我們是純潔的友誼!我是直的,直的!”
林易敢對天發誓,自己從小到大直對女孩子有想法。
他七歲的時候還暗戀過一個福利院裏的小女孩。
那時候他成天揪人家的辮子,結果被小姑娘暴打一頓,從此對任何女性都抱著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態度。
裴青?
林易隻當他是朋友,合作夥伴,有意思的人類。
僅此而已。
“喂,你該不會是基佬吧,你怎麽看兩個純潔的男孩子是一對!腐眼看人基!”
林易指著馬克叉腰冷笑。
這次輪到馬克變臉:“我是異性戀!”
他老臉一抽,沒想到林易居然還反咬一口。
他這兒子的反應是挺直男的,但是那個一臉冷淡的男人可就不一定了。
詐騙之王馬克看人很準。
對方絕對有問題。
“現在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裴青隻想趕緊轉移話題。
把自己和林易居然可以組一對這種魔鬼想法淡出腦海。
“也對。”林易輕咳一聲,正色:“總之,聽我的,要玩就玩把大的。”
馬克也咳嗽一聲:“一把年紀,反正也沒幾年可活了。樂意奉陪。”
剛剛嚴肅的氛圍被打斷之後,氣氛就變得詭異起來。
“現在,我們去警局。”林易揮手。
馬克愣住,淡定的神色消失的一幹二淨。
“去警局?是你自首還是我自首?”
他握手杖的手有點顫抖。
“不是,是幫一號自首。”林易笑眯眯。
遠在Z組織總部的一號突然背後一冷。
他撓了撓背就把這突然的寒意忘到腦後。
“玩把大的不代表送死。”馬克臉色嚴肅起來。
“整個南部已經被一號控製,到處都是Z組織的眼線。你前腳剛進警察局,後腳一號就會得到消息。
要麽你在路上被槍殺,要被被人綁到一號跟前,還是死。”
他看著林易的眼神有些微的失望。
冒險不代表犯蠢送死,看來作為一個合格的詐騙家,自己的兒子還沒有合格。
畢竟還是太年輕了。
年輕人容易異想天開,光憑著膽量和熱血做事,這很不好。
“還是等著我來安排吧。”他說。
“我想你搞錯了,老頭。”林易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動。
“不要一聽到警察局就嚇破膽。”他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我們可以換個思路。讓警察局來買這些毒。”
讓警察局買毒?
這聽起來像是愚人節的玩笑。
先不說這些警察局是不是被毒|梟滲透了,
警察局明麵上仍然還是政府機關,你提著兩箱子毒光明正大上門,不抓你就是好的了。
還買你的貨?
這怎麽可能?
馬克皺起眉,他也想不通到底怎麽辦到,讓警察局買毒?
與馬克的表現相反,裴青緊繃的神色反而放鬆了一點。
林易隻要說出口的,就一定可以辦到。
雖然看起來不靠譜,不著邊際,但可靠。
這是幾次合作積累下來的信任。
“走吧。”林易率先邁開步子,裴青跟上。
馬克站在原地皺眉思索一陣,也拄著手杖跟上,
他也很好奇。
林易誇下的海口,該怎麽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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