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易和那些女仆人偶混在一起，打聽出來這個人偶的名字叫白好。
也是一個女仆，怪不得知道人偶王在哪呢。
但跟其他人偶不一樣，白好可以去到人偶秘境之外捕獵。
這些人偶殺死一個人，自己就可以從這個玩偶秘境中解脫投胎。
林易覺得它們的想法天真的可以，這個世界還不一定有地府呢。
那些死去的靈魂究竟去哪了還說不定。
而且他覺得幕後黑手大費周章搞這麽一出，絕不可能隻是利用這些玩偶殺人這麽簡單。
但這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隻想離開這裏，其他的他管不著。
林易對跟自己無關的事物一向冷漠。
“王有命令！”
一個人偶從人偶王宮殿的方向走來，衝著這邊休息的侍女們說。
林易混在侍女中，暗暗打量這個人偶。
既然能傳達人偶王的命令，就是個重要角色。
重要角色等於可以利用。
人偶穿著長長的歐式宮廷裙。
臉上畫著人偶的浮華妝容，頭發高高盤起。
跟這裏的很多人偶一樣，沒什麽特別的。
“之前跟王交手的入侵者被王變成了一隻純黑的貓，逃跑了，你們幾個把抓捕令全城張貼。”
她手裏憑空出現幾十張告示，上麵都畫著一隻瘦削的黑貓。
林易認出黑貓頭頂微微禿了一點，也許是陳棠剃了短發的原因。
看來的確是陳棠沒錯了。
他沒死，而是跑掉躲起來了。
那就還有救。
現在離開這裏的最大希望還是在陳棠身上，雖然他不靠譜，但好歹是個高階玩家。
怎麽說也比林易強。
但現在人偶王下令全城搜捕，對方不知道能躲到什麽時候。
林易覺得自己一定要做點什麽。
他帶著告示離開王宮，走上王宮外詭異的街道。
已經有女仆貼好告示，一群人偶擠在一起探頭探腦。
各個長相都是違和感嚴重的完美，但因為有靈魂的緣故又顯得靈動真實。
這種真假交織的倒錯感給人極大的心理壓力。
人類對長相跟自己過於相似的東西會有本能的恐懼。
心理學上這種現象叫恐怖穀陷阱。
“那隻黑貓？”
“王把入侵者變成了貓。”
“抓到貓的人可以得到出去的機會——”
讀到這裏，人偶們都興奮起來，一哄而散，摩拳擦掌準備抓住那隻黑貓領賞。
抓住一隻黑貓就可以離開這座詭異的玩偶之城，就可以投胎去了！
林易順著擁擠的人潮往外走，人偶城裏麵也有貓，但都是玩具貓，有著五顏六色的色彩。隨著走動，關節和這些玩偶一樣發出格拉格拉的聲音。
這些玩偶貓，眼睛空洞，貓臉上是用顏料畫出來的微笑表情。像是愛麗絲夢遊仙境裏的柴郡貓。
陳棠變成的是一隻活貓。
他會藏在哪裏呢？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它會在街邊的那些房子裏嗎？
但是假如他在那裏我該怎麽找到他？
或者反向操作，讓他來找自己，留個暗號，等他自己找上門？
林易停下腳步，看著那些四處奔走的人偶們。
不，這個時候不要憑自己的感覺去想。
而是要站在陳棠的角度，陳棠會怎麽做？
麵對這麽多的追兵，他現在又變成無法戰鬥的貓。
他會怎麽做？
答案無疑是躲起來恢複力量，然後盡可能地留下線索。
林易將自己代入陳棠思考。
作為一個謹慎的老玩家，他要給自己留下線索，但是他們並不熟悉，如果用一些隱秘性很強的符號或者密碼，自己是認不出來的。
所以這線索一定很顯眼！
但絕不會讓人偶城中的人偶們認出來。
顯眼，就是在同伴一定可以發現的位置上。
這個位置，無論同伴在人偶城的哪裏最好都能一眼看見。
林易梳理清思緒之後迅速抓住了重點。
他抬頭望去。
人偶城中最高最顯眼的建築分別是：人偶王的城堡，一棟白色頂的房子，還有一座雕像。
其中，那座雕像的位置在人偶城中間。
進城的時候林易仔細觀察過周圍。
這座人偶城的地形是由外向內抬升呈現一個拱形結構。
而那座雕像在城市中心，也就是說它是人偶城的最高地。
毫無疑問，這就是最顯眼的！
林易感覺眼前迷惑的迷霧瞬間散開。
不用再盲目尋找了。
至於陳棠可能沒有在神像處留下線索，這樣的可能性很低。
作為一個老練的玩家，憑林易感覺，高級玩家基本都是狡詐陰險的存在。
畢竟蠢人根本活不到高級。
所以陳棠雖然不靠譜，但關於這方麵的經驗一定充足。
即使出於謹慎他沒有在神像留下關鍵線索，也一定會在神像留下一些過渡線索引導林易找到他的位置。
林易饒進一條小巷，朝神像的位置走去。
這座人偶城某種程度上還挺有生機的。
路邊有玩偶貓和一些玩偶犬跑過，它們脖子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
每家每戶門口都擺放著花盆。
但是裏麵的泥土是黑色的海綿方塊，花是鐵絲和絹布做成的，顏色豔麗但姿態死板。
就像這裏的一切，看起來真，但處處透著假。
看起來假，但處處又透著隱約的真實。
人偶城，是個有趣的地方。
這裏是誰建造的？這裏的人偶又是哪裏來的？
這裏的幕後黑手是人偶王嗎？
林易腦子裏冒出一個又一個問號。
他下意識伸手想拿棒棒糖，觸碰到口袋時微微一愣。
對啊，他的糖吃完了，而且在人偶城吃棒棒糖就崩人設了。
他又默默把手老老實實放在身側。
但內心卻開始隱隱湧現渴意。
他對糖分上癮。
不，其實這麽說不準確。
林易自嘲想，我隻是對那種名為幸福的感覺上癮。
大概是因為從來不曾擁有，所以格外幻想，格外渴望。
但要是有一天得到了大概又會棄之如敝履。
因為，缺愛久了的人就會喪失愛的能力。
這座城市並不大，很快，神像到了。
林易站在神像下仰頭望。
這座神像的畫風和這座城市格格不入。
十幾米高的神像，渾身雪白，長長的衣擺垂到地上。
神像的身形和麵孔都是女性的模樣，身材修長，容貌清冷，神態平靜。
在她的衣擺上都是月亮的紋路，圓月，半月，缺月。
她手掌中托著一枚圓圓的紅色月亮，裏麵坐著一個人偶。
這個神像應該是人偶城市信仰的神明，手裏的月亮裏麵坐著一個人偶意思就是人偶從月亮中孕育。
這是月神？
林易沒多想這個神像的意義，而是慢慢繞著神像走動。
注意著人像周圍有沒有什麽痕跡。
神像下滿滿都是鮮紅的草，還有絹布花。
看不見下麵有什麽，也沒有被外力破壞彎折的痕跡。
林易靠近神像，轉了一圈後果然有發現！
淺淺的梅花印記印在雪白的神像身上，那是貓爪的汙跡。
陳棠來過這裏！
林易精神一振，循著貓爪的痕跡他又有了發現。
神像表麵幾個凹陷處有細微的撓痕，尖尖爪子留下的傷痕不貼近細看很難發現。
其中爪子尖的方向都指向神像上一個凹坑。
那個凹坑從林易這裏的高度是看不見的。
他隻能攀著神像往上爬了一點，伸出手往裏探，果然，指尖觸碰到了硬邦邦的東西。
林易將那個東西拿下來，是一片牛皮。
是陳棠靴子上的材料，上麵也有一些劃痕，但中斷了。
看起來隻是無意義的幾道痕跡。
林易看著這塊牛皮，臉上卻並沒有找到線索的喜悅，相反，他皺著眉，神情有些凝重。
牛皮是被撕裂的，應該還有。
他接著在神像上尋找爪痕，又從神像隱秘的角落裏找出了三片皮革。
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這應該就是全部，因為放在一起正好可以拚成一幅圖案。
拚完整的皮革上爪子撓出一個六邊形。
在六邊形的上方畫著一個實心圓，周圍是樹林和小河 。
這應該就是陳棠對自己藏身地點的暗示，接下來隻要找到這個地方就夠了。
“不對勁。”林易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蹲在原地死死盯著那塊皮革。
似乎要盯出朵花來。
“奇怪啊。”他摸摸下巴，再次站起來爬上女神像。仔細觀察神像表麵的爪痕。
終於，在爪痕的縫隙中他發現了第一次被他忽略的黑色毛發。
的確，是黑貓沒錯。
他用指尖夾起那撮黑色毛發收好。
又把地上的四塊皮革裝進口袋裏，匆匆離開。
噠噠噠。
鞋跟碰地的聲音急促。
裴青一頭撞入這個鮮紅的“童話”世界中。
他昂貴的手工皮鞋可不是為了奔跑設計的，跑起來該死的蹩腳。
他甚至沒什麽功夫注意周圍的環境，背後的解剖者要追上來了！
他踩在風格詭異的色彩拚接道路上，心頭漸漸湧起煩躁。
這不規則的狂亂設計到底是出自哪個有病的家夥之手，這樣的東西看著就會讓眼睛和精神受到雙重重創。
還有匆匆掃到的，違背力學原理和建築美感的詭異建築。
這個奇怪的世界真的太瘋狂了。
裴青感覺腦袋在充血，青筋突突直跳。
這裏的一切都是為了逼強迫症準備的嗎？
離開手術室之後裴青就出現在了這裏。
這打亂了他利用醫院地形擺脫解剖者的計劃，但眼前的這座城市有很多交錯縱橫的小巷也一樣可以起到遮擋作用。
嘭！嘭！背後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解剖者追來了，裴青沒時間思索，直接繞進最近的巷子裏。
解剖者剛跨進這座紅色城市，瞬間就變的更加狂躁，它躁動地揮舞著手裏的斧頭，追著裴青的氣息，獵狗一樣追蹤過去。
深紅色的繃帶被躁動的內裏崩開一條條縫隙，裏麵隱隱露出一隻隻眼睛，靈活地轉動著，往外窺探。
一個人偶蹲在房子門口，掀開門口的地毯，舉起花盆。
隨意踢開一隻靠過來的玩具犬。
“黑貓。黑貓——”她邊自言自語邊四處翻找著。
但是並不抱太大希望，這麽多人都在找黑貓，絕對輪不上她。
這還是她來到人偶城第一次聽說入侵者的消息，她反而有點好奇。
外來者會是什麽樣子的？那些記憶好像已經很久遠了，久到她都快忘記。
這時，她聽見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直起身子望過去，瞬間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個男人！
一個在玩偶城裏絕對見不到的男人。
裴青也看到了對麵的玩偶。
那個玩偶穿著現代少女長裙，正長大嘴巴看著自己。
“有！”對方尖叫出聲。
裴青眼神陡然凝結成冰，不能讓對方開口，在這個詭異的城市要是對方把其他什麽怪物招來他就得交代在這了。
他手上揚，一抹寒光射出。
奪，人偶應聲倒地。
裴青速度不減地奔上前，人偶保持著長大嘴巴的驚恐姿態，臉部幾乎裂成兩半。
罪魁禍首是一把手術刀。
手術刀是裴青從手術室帶出來的。
在他投擲的力道下，直接把這隻人偶的腦袋劈開。
裴青微微弓身帶過，拾起那把手術刀。
這是他唯一的武器，還可以多次利用。
雖然把這隻人偶解決了，但局麵並沒有變得輕鬆。
背後解剖者催命一樣的腳步聲還在窮追不舍步步緊逼，前方拐角處裴青又聽到了新的腳步聲。
聽聲音來的人絕對不少。
“有聲音！入侵者在這裏！”
喧囂的人聲和混雜的腳步聲朝著這裏湧過來，越來越近。
入侵者？自己剛來就被這裏的東西發現了？裴青心頭微冷。
此時前方拐角有即將出現的一群不明生物，後麵還有狂躁的解剖者。
前狼後虎，似乎已經沒有路了。
——
“有入侵者！”
最先進入巷道的人偶迎麵撞上一個幾米高的龐然大物，對方很熱情地請她吃了一斧子。
瞬間人偶就整個裂開，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接著前方呼啦湧進來幾十個人偶，但當她們看見幾米高渾身繃帶，狂躁之氣彌漫的解剖者時，興奮的神情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驚恐。
“這是什麽東西！”
“啊啊啊啊！”
解剖者感覺到裴青的氣息在迅速遠去，狂躁地用斧子劈開這些倒黴的“路障”。
人偶們自然殊死抵抗，兩方暫時僵持。
此時，裴青在一座房子裏走動，將喧鬧拋在腦後。
剛剛千鈞一發之際他打開了旁邊房子的大門，幸好大門沒有上鎖。
他離開了，前麵的東西就會直接跟解剖者撞上，為他爭取擺脫解剖者的時間。
這座房子裏家具整潔完整，廚房，客廳，都很完整，還有個樓梯通往二樓。
前麵還有一扇門通往房子外，應該是正門，剛剛裴青進來的門是後門。
他沒急著出去，而是站在正門口處兩扇大窗戶邊往外望了一眼。
在不清楚外麵情況的情況下貿然出去在大街上晃蕩就是找死。
果然，似乎是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外麵東西的注意力。
裴青看見各處大街小巷，許多人影朝著這邊匯聚，那些人影都有著尖鼻子，尖耳朵，樣貌是假人般的精致。
這裏的，全部都是人偶！
裴青看著窗外越聚越多的人偶，她們參與到後門處和解剖者的戰鬥中,沒人注意到他.
但他也不能坐以待斃。
裴青開始在屋內尋找有用的東西，在客廳的衣帽架上他摘下來一件鬥篷披上。
除此之外這間屋子就是空的了。
事不宜遲，現在趁亂正是離開的好時機。
他立刻推開門往外走。
在人偶們因為解剖者亂成一鍋粥的情況下，他沒有引起一點主意。
順利地離開了那條混亂的街道。
走在色彩斑斕的大街上，裴青開始思索下一步。
這裏是什麽地方？
接下來該去哪？
怎麽出去？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你為什麽穿著我的衣服？”
裴青的動作頓住。
他轉身。
一個人偶少女站在他幾步之外，滿臉防備和懷疑。
“你是什麽人？”
裴青握緊了手裏的手術刀，渾身繃緊蓄力。
另一邊，林易帶著從女神像下找到的東西回到了人偶王宮。
他找到一個隱蔽封閉的房間將東西擺出來。
皮革上是六邊形，實心圓，樹林，河流。
沒什麽變化。
這也並不是林易的關注點。
林易接下來謹慎地將口袋裏的黑色毛發拿出。
他搜查神像的時候感覺到的違和感就是這個。
黑貓在女神像上雕刻的時候留下毛發也許是為了提醒林易它的身份。
但是這裏麵有個問題。
現在林易就要證明自己的懷疑。
他手捏著那撮黑色毛發，精神力融入欺詐師卡。
接著，他的外形開始變化。
欺詐師技能，可以將自己變成自己觸碰到的人物的樣子。
按理來說林易應該變成陳棠，或者因為無法變成黑貓技能失效才對。
但現在，技能結束之後，出現在原地的卻是一個穿著長裙的——人偶。
人偶臉上帶著純白麵具，眼角和嘴角共四個黑點。
這是，人偶王！
林易的猜驗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