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
馮紹民帶著天香還有宛月回到了菱淞別院,讓桃兒收拾了一個院子,給宛月居住。
昨日跪了一夜,膝蓋已經紅腫,天香蹲著身子正在給她用熱毛巾捂著。馮紹民一身玄色便服在燈下凝思,桃兒奉了新茶,見著馮紹民的臉色,不免有些遲疑的喚了一聲,“駙馬爺。。。。。。”
馮紹民回過神來,問道:“何事?”
“回主子的話,杏兒差人來問,阿元去哪兒?她有點擔心。”
“你讓杏兒安心,阿元過幾天就回來了。”
桃兒暗暗鬆了一口氣,正要將手裏的茶放下轉身退出,聽得馮紹民冷笑一聲,繼而伸手拿起熱茶,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一字一頓道:“你好無情。。。。。。”
天香起身將帕子交給了桃兒,眼神一瞥,桃兒就退了出去。天香走到一小盒子旁,拿出一瓶藥粉,抬起馮紹民的頭,“閉眼,給你上點藥。”
馮紹民乖乖閉上眼睛,皺起了眉頭,眼睛悄悄的睜開一條縫打量著天香,額間感受到天香吹來的熱氣,將天香抱在了懷裏。天香整個人像蜥蜴一般趴在馮紹民的身上,左腿勾起,樣子十分可愛。
天香自己看著馮紹民額間的傷口,關切道:“還疼不疼?”
馮紹民搖頭,“不疼了,就一點小傷。”
天香凝眸看了半天,柔聲道:“行了,這幾天仔細著點。”天香從馮紹民身上爬了下來,雲淡風輕的問道:“阿元去哪裏了?”
馮紹民艱難起身,從內室中踱步出來時,外頭的天色已經漸漸黑了,天香跟在馮紹民身後,見其不言不語,她也不好再問,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自己。
馮紹民走在前頭幾步之外,忽然回轉身來,雙眸似笑非笑的看著天香,“好好照顧為夫的小妾和她肚子裏孩子。”
天香明白馮紹民這話的意思,立時應道:“妾身遵命。”
天香昨晚也是一夜沒合眼,所以早早地睡了,馮紹民獨自坐在外屋,輕輕咳嗽了一聲,一個黑影穩穩落在馮紹民身邊,正好擋住了燭火的光亮。
“鎮南候的那身子可還能到京城來述職?”
黑影語氣淡淡,“不能來也得來。”說罷他朝桌子扔出一個令牌。
馮紹民透過燭火看清的那個令牌,赫然寫著“淩“字,不明意味的笑了笑,“為了自己唯一的兒子怎麽也得來。”
黑影站在馮紹民身旁一動不動,“肅王他。。。。。。”
馮紹民伸手去摸了摸那塊令牌,觸手冰涼,這快令牌可以號令淩家軍,如今這塊令牌卻到了自己的手裏,“他太不知足了,你去準備西域的事吧,肅王不用管了。”
“你故意將手裏握有方容學和鎮南候通敵叛國證據的消息透給肅王,讓他們去互相殘殺。”黑影哼了一聲,“好手段。”
“他。。。。。。。”馮紹民猶豫了一會,“有何打算?”
“等著皇帝和肅王互相殘殺。”
馮紹民有些茫然的站了起來,“終於還是走到這一天了。”她抬眸看著有些渾濁的月光,緩緩道:“可以準備了,等鎮南候的事情結束,就可以行動了。”
“我查到,當年洛家的案子很有可能幕後黑手也是他,他當年最愛的人就是長公主的母妃,儀惠妃。”
馮紹民輕噓了一口,“又是一個因愛生恨的人,罷了,誰又不是可憐人,那東西可準備好了?“
“明天就會有人送到別居,可是稚子無辜,你確定要這樣做嗎?”
“你難道沒聽說過斬草除根嗎?皇室的血統必須幹淨,這個孩子本就不該來這世界,下輩子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吧。”
“沒想到你也挺狠的,不過這的確是一個帝王該有的。”
“無心插柳柳成蔭,我本也不是狠辣之人,可是陰差陽錯,身不由己罷了。”
清晨,天香微微轉醒,身旁的被褥沒有被動過,輕歎一聲,馮紹民昨晚肯定又是一夜沒睡。昨夜,下了一場急雨,雨後空氣格外清晰,天香四處走走,透透氣。
馮紹民正脫了靴子,卷了褲腳,擼起袖子,手裏拿著鋤頭正在犁地,天香就站在原地看著馮紹民的背影,“桃兒,你去廚房給駙馬煮點粥,她的胃不太好,不能餓著。一會讓那位來本宮這,既然懷著王爺的孩子,本宮有些事總是要說清楚的。”
桃兒應了聲,俯身離去。
馮紹民餘光瞄到了站在身後的天香,方才她說的話一字一句的傳到了她耳朵裏,輕聲低語,“馮安,把書房裏那盒香給公主送去,告訴這是賞給那個人的。”
馮紹民手裏的動作沒有停,這裏她準備種海棠花,等冬天再種梅花,以後自己登基,這裏可以成為她和天香放鬆的好去處。
宛月依禮跪拜在天香麵前,俯首恭順道:“妾見過公主殿下。”
天香抬眸打量了她一眼,今日宛月打扮的極為素雅,看上去楚楚動人,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天香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怎麽來的這麽晚,本宮都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服侍宛月的喜鵲慌忙跪下,“長公主殿下,姨娘今早腹中突感不適,所以起的晚了,桃兒姑姑來通傳以後就立刻起身來見公主,這才耽誤了。”
桃兒冷冷一笑,“聽著喜鵲姑娘的意思,姨娘來遲,還是本姑娘的不是,通傳晚了?”
喜鵲驚恐,冷汗涔涔,這還有有點微涼的天氣,汗已經浸濕喜鵲的衣衫,俯首道:“奴婢是不這個意思,請公主殿下明鑒。”
宛月見狀,再度拜倒,“妾來遲,還請公主殿下降罪。”
天香突然將手中的扇子扣在了桌上,一字一頓道:“本宮是正妻,你一個小妾也敢陽奉陰違,本宮若不罰你,以後如何了得,去外邊跪著!”
喜鵲一聽,連忙懇求,“公主,姨娘懷著身孕,身子弱,萬一。。。。。。。”
天香如鋒刃般的眼神掃過喜鵲,喜鵲嚇得不敢開口。
宛月起身,走至屋外,緩慢跪下,“妾甘願領罰。”
天香瞧著宛月恭順的模樣,冷笑一聲,許是陽光微醺,天香向後靠去,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睡了過去,這兩天也著實累著了,困得不行。
雖說陽光不甚毒辣,但是跪在底下依然會冒出些汗水,有滴滴晶瑩從宛月臉上淌下,臉色越發的蒼白,喜鵲守在一旁,心中焦急,卻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哪裏敢惹長公主殿下。
又過了很久,遠處有白色的身影走來,喜鵲瞧見了,馮紹民來了,心想姨娘肚子裏懷的是駙馬的孩子,駙馬再不喜歡姨娘,也要顧忌自己的子嗣不是。
馮紹民在書房考過睿兒和萱兒的功課後就走了過來,她遠遠就瞧見宛月跪在地上,眉眼一挑,自己的小娘子還真是和自己心有靈犀。
她疾步走到宛月跟前,臉色立即沉了下來,伸手將她扶起。
宛月卻避開馮紹民的手,“是妾身惹得公主殿下生氣了,公主殿下處罰的極是,爺不要為了妾身和公主殿下起爭執才好。”宛月的語氣讓人倍感憐惜。
馮紹民皺眉,進入房中,天香正睡眼惺忪的半倚在床上就著桃兒的手飲燕窩,她冷聲質問,“月兒怎麽了?”
桃兒適時開口,“回駙馬爺的話,今早公主殿下傳姨娘來敘話,可是公主殿下等了一個時辰,姨娘也沒有到,公主殿下不悅,便罰她下跪。
天香佯裝迷迷糊糊的瞧了瞧麵前的人,眨了眨雙眼,疑惑道:“駙馬,你怎麽來了,這個時候不應該在書房看書的嗎?”
馮紹民冷聲道:“我若不來,隻怕要鬧出人命了,月兒還懷著孩子,你至於這樣嚴厲的懲罰她嗎?
天香郎朗的笑了兩聲,漫不經心道:“駙馬這是心疼了?她肚子裏的孩子是駙馬的,那本宮失去的那個孩子呢?你可知道本宮以後可能再也不會有孩子了,你要本宮看著一個個女人給你生孩子嗎?
馮紹民隻蹙了眉沉吟不語,良久方道:“你簡直不可理喻,公主既然責罰過了,可否喚她起身,跪了那麽久,她身子怎麽受得住?”
天香嗤笑一聲,“既讓駙馬心疼,那就讓她起來吧。”她玉手一橫,指向不遠處案幾上的一盒熏香,漫聲道:“這是皇兄賞給本宮的,駙馬就替本宮賞給她吧。天色還早,本宮要去看兩個孩子,駙馬還是請回吧。”
馮紹民上前拉起天香的手腕,使了個眼色,“你就非要和我鬧嗎?”
天香眸色冰冷,“駙馬請回,月兒肚子裏的孩子重要,本宮在駙馬心裏遠不能及這個孩子。”
馮紹民摔過天香的手,“好,你要鬧就鬧。”轉身吩咐喜鵲,“去扶月兒起來,送她回去,本官一會就來。”
喜鵲神情惶恐,怯怯的覷了天香一眼,不敢離去,畢竟這是長公主殿下。
馮紹民話音剛落,宛月就體力不濟,昏厥過去,她沉聲道:“還不快送姨娘回屋,要是她肚子裏的孩子有任何的閃失,本官拿你是問。”
喜鵲不敢耽擱,立刻和其他人一起七手八腳的將宛月抬走。
馮紹民眼見宛月被送遠,方歎了口氣,拿過天香未喝完的燕窩就咕嚕咕嚕的下肚了。
“你慢點喝,沒人跟你搶。”天香打趣道
“陳夫子實在是。。。。。。”馮紹民順了順氣,“一直在指責我為何大逆不道說那些話,我又不好和他說實話,隻有這麽憋著,聽了一上午的嘮叨,連口氣都不給我喘。”
天香遞了幹淨的帕子給馮紹民,“這是你選的太傅,忍不了也要憋著,這才剛開始,等以後有你受的。”
馮紹民擦了擦嘴,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好了,我去那看看,再不去要讓人懷疑了。”
天香點了點頭,“快去吧。”
馮紹民輕啄天香的額頭,準備離去,天香喚住了她,“香。”
馮紹民這才反應過來,香忘了,拿起那個特意為宛月準備的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