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公主的血
夜月柔和,淡淡灑落。馮紹民等天香熟睡後,悄悄的進了宮。
月光照在波紋細碎湖麵上,像給水麵鋪上了一層閃閃發亮的碎銀,又像被揉皺了的綠鍛。湖麵中倒影著一抹倩影,馮紹民負手而立,站在青楓亭中,看著遠處的溪湖,神情飄渺起來,她聽到後麵輕如薄紗的腳步聲。
“蘇大人,近日可還好?”
“駙馬爺,奴才已經是無根的人了,受不起駙馬的一聲大人。當日還要多謝駙馬的藥,才能救回了奴才的一條命。”
馮紹民神色凝重,並未轉身,“說到底也是我和公主害的你落得如此下場。”
蘇冽搖頭,“奴才多次暗害駙馬,駙馬還以德報怨,能遇到駙馬這樣的主子,是奴才的福。”
馮紹民眼眸深邃,她並未開口,蘇冽就已經知道她的來意。
“我並非強迫你幫我做些什麽,但是你也知道最近宮中發生的事情,你這幾年一直在皇上身邊,有些蹊蹺你必能感覺的出來。”
“背後之人是要通過先皇的死因,離間皇上與公主的感情,奴才雖不知道先皇駕崩前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最近宮中的鬼神之說著實蹊蹺。”
“你是個聰明人,本官就是要把這個鬼給引出來。”
“不知駙馬有何良策?願聞高見。”蘇冽望著馮紹民,越覺得她是大熹未來做好的選擇。
她隻是淡笑,“以彼之道,還之彼身。”既然要裝鬼,那就鬼撞鬼。
靜默半晌,“爺,奴才趁人不注意,偷偷拿了皇後娘娘當時毒酒的藥單,奴才想著,那人既然想通過皇後的死加深皇上和公主的裂痕,那也隻能從毒酒做手腳了。”
“多謝,你在宮中自己保重。”
“我一個罪人,還是被皇上下旨宮刑的人,誰會想起我。您和公主才需要多加小心。”
馮紹民點點頭。
鴻寧殿,太醫們終於挨個把完脈,他們聚在一起討論了半晌,依然沒有一點頭緒。
崇恭這次著實被嚇的不輕,龐太醫捋著胡子哎聲歎氣,看到天香跟鍋底一般漆黑的臉色,更是心驚膽戰。就在眾人一籌莫展時,有一個人輕咳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黎大人,有何高見?”
黎笙笑了笑,“下官人微言輕,不敢在各位前輩,駙馬公主麵前班門弄斧。”
黎笙,太醫院的一個禦醫,因醫術卓群,其他禦醫,尤其是龐太醫對他各種打壓,疏離,遂一直默默無聞,這是蘇冽從那張藥單中透漏給馮紹民的。
“無妨,你若有什麽見解不妨說出來,本官和公主不會對你降罪。”
黎笙想了想,對著眾人說道,“依下官之見,皇上的藥缺一味藥引。”
“何藥?”
黎笙沉吟半刻,“人血,而且還是皇上至親之人的血,還有連服三天。”
天香一怔,雖然她恨崇恭,但是他畢竟是自己的哥哥,“不就是本宮的血嘛,本宮血多,拿去就是。”說完從旁邊的侍衛的腰間一把拔出佩劍,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隻見寒光一閃,嘭的一聲,劍落在了地上。
“你們都先下去,黎太醫留下。”
眾人退下,殿中隻留了馮紹民,天香和黎笙。
馮紹民解了天香的穴道,“馮紹民,你幹嘛點我穴道?”
馮紹民笑意漸濃,朝黎笙點了點頭,黎笙從藥箱裏取出一帶已經準備好的豬血,倒在了兩個碗裏。
“我的公主大人,還看不明白嗎?”
天香張了嘴,指了指黎笙,又指了指馮紹民,“你。。。他。。。。”
馮紹民將天香的袖子擼起,將沾滿了豬血的繃帶綁在天香的手腕上。
天香看著馮紹民,“民,你不許瞞我,到底要幹什麽?”
“香兒,這幾天委屈你一下陪我演出戲。”馮紹民說著從袖中拿出粉,在天香臉上撲了一層,外人看起來天香真的有點虛弱,麵色蒼白。
她將天香的頭靠在自己肩上,“黎笙,按計劃行事。”立刻又在天香額頭啄了一下,輕聲低語,“香兒,看你的了。”
窗外的微風吹進房內,吹亂了天香的頭發。
陸承踏進殿閣,眾太醫緊隨其後。傳過正殿繞道後殿,幾人還沒入內,就聽到馮紹民略有顫抖的聲音,“香兒,你沒事吧?香兒,你醒醒,別嚇我。”
殿內的濃濃血腥味衝鼻難當,進入殿內的幾人下意識的捂住鼻子。
靠在馮紹民肩上的天香臉色有些許蒼白,嘴唇幹燥的略有起皮,發髻散落,腦門上冒著一些晶瑩,手腕之處猩紅的血跡已經透了出來,隻見天香虛弱的說著,“水。。。水。。。”
“還不去倒杯水來!”馮紹民衝著外門大叫,殿外的太監和宮女們正向殿內張望著。
馮紹民將杯中的水一點點喂給天香,突然天香的頭偏倒過去,馮紹民一把抱她抱起,“去偏殿。”
案桌上一把滴血的匕首置於之上,旁邊兩隻瓷碗擺在一旁,裏麵是暗紅色的血液。
少卿,天香緩緩睜開了眼,嘴唇動一動,好似在說什麽。
“香兒,你說什麽?”馮紹民將耳朵湊近天香的雙唇,努力想要聽清楚她的話。
馮紹民點點頭,“黎太醫,公主說讓你用她的血親自給皇上煎藥,每日由你親自來給公主取血。”
“微臣遵旨。”黎笙顫顫巍巍的端起那兩碗血,小心翼翼的走出殿門。
殿外的太監宮女看著黎笙手裏的兩碗血,低頭私語。看來長公主和皇上的關係已經緩和了,自己的血說給就給,還要連續三天。
馮紹民恢複了往日的神情,“陸公公,公主這幾日會住在偏殿,等皇上痊愈再回府,讓禦膳房多做些補血的。自從三月以前公主受杖責後,身體一直不大好,此番救皇上等於是豁出命了,朝中之事還請公公替本官隻會方相和肅王一聲,這幾日就煩勞他們了。”
陸承躬身,“奴才遵旨。公主千金之軀,是否還需要龐太醫再來看看?”
“不必了,本官已經給公主診脈過了,這是藥方,還請龐太醫按照方子抓藥。”
龐太醫接過藥方,看了一眼,猶豫了片刻,“馮相,還是讓下官再給公主診一次脈吧。”
馮紹民臉色變得微青,“龐太醫是不相信本官的醫術嗎?”
龐太醫不敢抬頭,“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駙馬不必動氣,龐太醫也是為了公主好。既然駙馬說沒事,那自然是沒事,那奴才跟龐太醫去太醫院取藥,一定親自看著太醫院煎藥。”
“那就有勞公公了。”
看著兩人離去,天香瞧瞧睜開了眼,“民,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馮紹民眉頭緊鎖,緩緩坐在了床邊,“香兒,你沒有覺得最近的事來的蹊蹺嗎?”
天香陷入了沉思,握著馮紹民的手一緊,但麵上並不變化,“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
馮紹民一愣,下意識地抬頭看著天香,“你。。不想問我什麽嗎?”
天香淡淡地笑著,“我知道你說的是何事,但是事到如今,我除了無條件配合你演戲,還有其他選擇嗎?”
馮紹民直對上她的眼,天香眼睛全無光彩,她的心顫了顫,“香兒,相信我,我一定會把那個殺害父皇的真凶找出來的。”
可是馮紹民自己知道她說的這番話也隻是為了寬慰天香,因為她心裏明白這事的背後沒有那麽簡單,最近天香因為先皇的事,消瘦了不少,正好趁著這三日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龐太醫回府,緊閉的門,突然被打開,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抓住拖走,恐懼在他心中燃起。
“主子,人帶來了。”龐太醫的麻袋被揭開,龐太醫才看清坐在自己的麵前之人,黑色麵具,黑色鬥篷。
“這位大俠,不知下官得罪了哪裏?”
“龐太醫不必緊張,我隻是想問問先皇駕崩前幾日的湯藥可是龐太醫一手抓的?”來人麵不改色徐徐地問道。
龐太醫咽了咽口水,“是皇上吩咐我做的,與下官無關。”
“誰說與你無關,你不是太醫院院首嗎?皇上吩咐你抓了什麽藥?”說罷掐住龐太醫的下巴,“你要是不說,我讓你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就是普通的滋補湯藥,隻是看見皇上身邊的陸公公接過太醫院送來的藥進了鴻寧殿。”
來人沉默了半刻,鬆開掐著龐太醫下巴的手,一袋草藥扔在龐太醫麵前,“隻要你替我做好一件事,這草藥就是你的,聽說你兒子病得很重,找不齊藥材。”
龐太醫看著藥材,狼狽的咽著口水,因為藥材珍貴,他無法為兒子醫治。
“大俠要我做什麽?”龐太醫小心翼翼的問道
來人將藥放在桌上,“這是斷斛,可讓人癡傻昏迷不醒。”
“大俠要將這藥給誰?”龐太醫有些不安,這藥難得,不可能隨便用於人。
“當今皇上。”來人冷冷地說道,“我要崇恭昏迷不醒,然後嫁禍給東方天香。”
龐太醫雙眸圓睜,不住地搖頭,“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微臣做不到。”
“那你希望給你龐府幾十口人收屍嗎?難道一個昏君的命還抵不過你全家的命,龐太醫你可想好了?”
龐太醫驚恐,他不想死,可是他也不想全家都死,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去殺了龐府所有人。。。。。”
“我做!”龐太醫趕緊說道,“我做!,我做!”
“這就對了,我等你的好消息,如果你讓我發現敢違背我的命令,你就等著給全家收屍吧!”來人冷笑一聲,身邊的人將龐太醫扔了出去。“龐太醫留不得了,他看到了不該看的!”來人一抹狠戾的眼神
“主子終於可以為老爺和夫人報仇血恨了。”
“我忍辱負重了二十年,就為了讓東方敬元和東方天香生不如死,洛家上百條人命,就因為他們的父皇說沒就沒了,我要讓他們父償子還!”
連續三日的取血,天香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眼底一片青黑。
龐太醫帶著一眾太醫在內殿給崇恭診脈,而偏殿的天香此刻馮紹民正在喂她吃橘子。
“橘子少吃點,上火,對你身體不好。”
“怎麽這幾日你越來越婆婆媽媽,囉哩囉嗦的,越來越像莊麽麽了。”
馮紹民可不得囉嗦起來,那晚回駙馬府,桃兒,杏兒,莊麽麽就圍著她轉。
桃兒此時火冒三丈,“駙馬,怎麽可以讓公主取血呢,哪個庸醫說的,我要把她打的跪地求饒。”
馮紹民忍著笑,等小桃順了順氣,笑著說,“桃兒姑娘放心,我有分寸。”
“什麽有分寸,公主千金之軀,取血可不是鬧著玩的。虧著得公主這麽愛駙馬,駙馬居然同意了。”
馮紹民頭疼的聽著小桃和杏兒的奚落,個個都是在指責她,她揉了揉眉心,這兩丫頭平時被天香寵壞了。
“不是。。。你們聽我說。。。”馮紹民想要解釋
“不行,駙馬您先聽我們說。”桃兒和杏兒根本不讓她插嘴,不依不饒的拉著馮紹民說了半晌。
馮紹民就算有幾張嘴也說不過這幾個丫頭,趁她們不注意,趕緊溜走了。
馮紹民這邊氣還沒喘勻實,阿元就落在了她身旁
“你真不會讓公主姐姐取血吧?你要是真這麽做,我鄙視你。”
馮紹民挑眉,“你當我是什麽人了?”
也是,馮紹民那麽愛公主姐姐,怎麽會讓她受到一點受害。
“你要是閑的慌,幫我查查這藥單的藥有何不妥?”說著將蘇冽給她的藥單交給了阿元
阿元忿忿的看著馮紹民,“我可不輕易替人辦事,說吧,這次拿什麽交換。”
“香兒的甘蔗。”
“你!馮紹民你欺人太甚!”阿元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天香的甘蔗和杏兒,這兩個弱點被馮紹民拿捏的死死的,真是讓阿元有苦說不出。
“不準吃了,你都吃了三個了,到時候上火,臉上長痘痘別和我哭鼻子。”馮紹民一臉正經嚴肅。
天香憤憤的□□著被子,“我這幾天被你喂的胃都大了一圈,現在又不讓我吃,好人壞人都讓你做了。”
“香兒,被子再揉就被你揉碎了,我一年就這麽點俸祿,還要養駙馬府那麽多人,我可不想內務府來我駙馬府討債。”
“小氣鬼!”天香翻了個白眼
馮紹民緩緩向前傾身,兩人鼻息交織,她的眼眸深邃卻又溫柔,“我的俸祿不都交給娘子了嗎?我可不得精打細算點。”
天香每次感受馮紹民的呼吸渾身血液都要衝到腦袋上了,她拉起被子將自己的頭蒙上,“本公主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