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連江驚魂
日頭尚未從海中升起,潮水已退,淡白微青的天空,天際的月亮斜掛在天邊,仿佛已將走盡它的旅程,正要隱沒到大海中去。
海邊幾座低矮的小山,還包裹在銀紅色的曉霧裏,好象略帶些睡猶未醒憊懶的樣子。
呼吸著略帶點潮濕的空氣,天氣變得愈加清涼了。
“真正是應驗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俗話了啊”,走在前邊的我神清氣爽地對身邊的蔣冰潔說。
“如果此趟連江縣衙之行順利的話,”蔣冰潔也笑吟吟地說,“我們晚上回來可得好好慶賀一番,好多沒有痛痛快快地慶賀過了”。
“想來是應當沒有什麽大問題的吧?”我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地說。
的確如此,世事難料,誰又能夠未卜先知地知道幾個時辰以後會發生些什麽事情呢?
如果他們知道此次平江之行會發生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否還會如此義無反顧呢。
好在連江縣城離琯頭鎮並不遠,在琯頭鎮亭長林秋原的引領下,他們沿海岸線前進,轉過幾個不大的山頭,很快就看到了連江縣城的身影。
聽到門房通報是朝廷派下來的司農卿到訪,連江縣知縣張全利連忙吩咐大開衙門,帶領全縣職司人員到衙門外列隊遠迎。
雖然司農卿並不是什麽大官,但是欽差身份見官大一級,何況司農卿本身就是京官,當然不是小小的平江縣知縣能夠怠慢的。
初見連江知縣張全利時,我大吃一驚,以為是見鬼了。
排列在連江縣眾官前麵,帶領眾官迎接欽差一行的那個身著七品頂帶的官員,赫然就是已經被羅平君殺死的張全勝。
這也難怪我會如此吃驚,連江縣的知縣張全利,是張全勝的嫡親兄弟,兩人本是一胞雙胎的孿生兄弟,長得也幾乎是一模一樣。
除了他們的親身爹娘外,外人是很難將他們區分開來的。好在兩人是分在不同的地方為官,並沒有因為兩人長相相似鬧出過什麽大的亂子來。
要不是他已聽到羅平君說起過他殺死張全利的過程,他還真有些不太相信這是兩個孿生兄弟。他更相信是張全勝是化名潛逃在這裏來為官的。
聽到張全利自報身份時,滿腹狐疑的我才明白過來,這世界上真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進入縣衙大堂後,等候迎接的眾官早就排好了香案,我取出朝廷的聖旨來,宣讀起來,大意是說,司農卿我前來你縣,籌措糧草、招募民壯,希望沿途官吏民眾多配合雲雲。
眾人山呼萬歲,叩謝皇恩已畢,起來各各入座敘話。
老奸巨滑的張全利吩咐馬上先擺酒替陸大人接風。
沒有想到,在連江如此一個小縣,居然能夠很快就置辦出幾桌上好的宴席來,水陸雜燕,山珍海味一應俱全。
可想而知,張全利在這知縣任上,肯定搜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擁有幾個名廚以供自己口腹之欲。
本來我還有些擔心,怕張全利會因為他哥哥的死而遷怒於自己,為難自己一行人。
但看他神色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麽怨恨之心,隻是一副熱情的樣子,盡力張羅著接風宴席的事。唯恐招待不周,怕欽差怪罪下來。
自然,在飲宴之間,張全利對我大拍了一通馬屁,如什麽年少有為,前程遠大之類的,當然還不了自我吹捧一番,希望大人提攜之類的話。
原來自己是想錯了,看來張全利並產知道羅平君和自己的關係,他當然不可能拿自己替他哥哥報仇了。
不過,我還是挺討厭那種溜須拍馬的行為,無外乎就是想為了討好上司,為自己謀一星半點私利而已。
為了讓張全利能夠很好地配合自己的計劃,我強自忍住心頭湧起的陣陣惡心感覺,相與周旋應酬。
在觥籌交錯的宴席之間,神色焦急的我幾次張口欲說此行的正事。
當談論的話題由我引向招募民壯和募集糧草的主題時,張全利一陣哈哈敷衍過去,說,不急不急,這事明天再說。
正當酒酣耳熱之際,張全利卻和身旁的縣尉耳語幾句後,站起身來說,“陸大人,下官有急事待辦,請縣尉劉大人陪同陸大人多飲幾杯,下官失陪了”。
“張大人請便,”已經被他們灌得有些頭昏腦脹的我,沒有看到隔座的蔣冰潔的眼色。
“張大人,就留步,”一直有些戒備的蔣冰潔看出情形不對,於是高聲說,“陸大人已經有些醉了,請派人送陸大人去休息下”。
“好,劉縣尉,你先送陸大人去休息,我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張全利看了看弱不禁風的蔣冰潔一眼,有些不在意,說著就快步離開了。
劉縣尉扶著我走向內堂,蔣冰潔緊緊地跟隨著他,直到劉縣尉將我安置在一間潔淨的內室。
劉縣尉是一名行伍出身的縣官,身板挺直,說話聲音粗大,看起來一身正氣的樣子。
臨出門的時候,劉縣尉突然回過頭來,對蔣冰潔說,“小心!“
說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本來就心有懷疑的蔣冰潔,聽到劉縣尉出言提醒,更是坐立不安,又不敢稍離我半步。
我倒好,已經喝醉了的他,什麽也不知道地倒頭就睡,不一會就呼嚕大作起來。
蔣冰潔輕輕地皺了皺眉頭,沒有想到我那麽儒雅的一個人,居然也會打呼嚕。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喝醉,也沒有真正呼呼大睡。
他早就看出了張全利的不懷好意,趁人不備時,偷偷服下了一粒解酒丸,以備出現不利的情況
果然,宴席之間,張全利帶著幾人輪番勸酒。
我心知肚明,為了查探他們有何陰謀,來者不拒。
酒桌上的幾番交鋒下來,我就佯裝不勝酒力,做出一副醉眼惺忪的樣子。
一個小雛兒,還不是很快就會栽在我的手裏,看你怎麽逃出我如來佛的手掌心。張全利在心底暗暗得意。
他很快就安排劉縣尉送我前去內室安歇,自己卻匆匆忙忙趕到外麵去安排人手了。
聽到劉縣尉臨走時出言示警時,我心底暗暗有些納罕,看來,這個劉縣尉並不是張全利一夥的。
從他能夠及時示警一事看來,這是一個可以相信的人。我認定劉縣尉是行得端,走得正的人,是可靠的。
想到一臉焦急狀態的蔣冰潔時,我從心底深處感到歡欣,這個丫頭還是真正喜歡自己的。
他再也不忍心讓他為自己擔驚受怕了,估計劉縣尉已經走遠了,他偷偷睜開眼睛,伸手捏了捏蔣冰潔的鼻子。
“你!”冰潔開始一驚,繼而高興地說,“原來你沒有喝醉啊,你這個壞蛋,害我擔心死了”。
這完全是一副小兒女情態,哪裏象一個身懷奇技的巾幗女傑的形象啊。我搖了搖頭。
“要是我我就那麽容易給人擺平了,我們幹脆就不要在這個亂世裏混下去了,早早尋找一塊豆腐撞死算了”,我嘿嘿一笑。
“那你剛才是裝醉的?”女人好象有些後知後覺,是愛情讓人變得有些傻氣了吧,居然問出這麽幼稚的話來。
“我是想看看他倒底在弄什麽鬼”?我說,“現在是揭開他們詭計的時候了”。
“可是他們為什麽要對付我們啊,我們並沒有得罪過他呀”?蔣冰潔還是有些不解。
“張全利可是張全勝的親弟弟,他不想殺我們為他哥哥報仇才是怪事”,我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進行教導著這個不開竅的榆林腦袋。
“張全勝是羅平君殺死的呀?”蔣冰潔才說出這句話來,馬上就有點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羅平君那家夥連累了我們”。
“我們得馬上出去,在這裏可能會有很大危險。”我伸出手拉著冰潔的手,“趕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冰潔的手掙紮了下,想抽回手,但她想了想,便紅著臉放棄了,任由我拉著自己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