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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背叛

  鄭睿已經醒來好幾日,我卻被軟禁起來,既不能見他,更遑論跟容若他們聯係。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如今的鄭睿已經改變超過我的想象,我再不能有剛開始那種篤定,他或不會對我不利,但萬一利用我作出些什麽事來,我是完全沒辦法控製的。就在我的不安轉為恐懼的時候,他終於來見我了。


  見了麵,我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默默地坐在桌邊,端詳著手中的茶杯,仿佛那是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一言不發。一時之間,我們之間一片沉寂。


  “你……瘦了。”純粹的沒話找話,昏迷了那麽多天,怎能不瘦?然而我搜腸刮肚,卻一時之間也隻能想到這種話題。


  他仍舊愣愣地看著茶杯,就在我以為要再次冷場,於是開始尋找新的話題時,他卻突然幽幽說道:“既無法允我,又何苦來見我?”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他的話來,不禁歎了口氣,道:“難道要我看著你就這麽自暴自棄放棄自己?”


  他沉默,然後一口飲盡茶水,苦笑道:“我這一輩子,可真是失敗啊!一心秉承父誌反清複明,卻隻能眼見清廷的江山日益穩固;不願與兄弟子侄爭權奪利,卻時時被人猜忌排擠,還賠上了元武一條性命;想跟心愛的女人長相廝守,她卻深愛著我的冤家對頭。這輩子,我究竟得到了什麽?”


  我心口一窒,想了想,歎道:“別這麽說。你不是還有南宮公子麽?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雖無法回應你的感情,但隻要你睜開眼睛,自有關心、仰慕你的人在啊!”後一句話,我意有所指。說得有些艱澀,但卻真的希望他能看得見。


  他轉過頭來,深深凝視著我:“不是我要的那一個,縱然天女降凡塵又與我何幹?”


  我心中重重一震,不知如何接口。


  他凝視著我半晌,如炬的目光看得我不得不低下頭去。隻聽他深深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不論如何,你來看我,我還是高興的。隻是……你明天就走吧。今後,我們再見無期了。”


  “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我有些難過,往日種種浮上心頭,難道男女之間真的不能有純粹的友情?


  他苦澀的笑容映在我的眼中:“靜茹,不要對我太殘忍。我放不開你,真的放不開,我甚至曾經想過用放棄反清複明的大業來換取你留在我身邊。我不是聖人,再見你的麵,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你可以將一切化為雲淡風清,我卻不能。”


  聽了這話,我便知道話已到了盡頭。不做夫妻做朋友,終究隻能是一種美好的空想。雖化解不了他在我身上的絲絲情纏,然而他畢竟願意放開了手,這,能不能算是達到目的?

  遺憾,終於還是未能解開這個結,終於還是失去了這個朋友。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陣低沉而急促的敲門聲。鄭睿皺了皺眉頭,說道:“進來。”


  舒荷急急推門而入,叫了一聲“公子”便閉口不言,瞟了我一眼,那眼中滿是怨恨和焦急。


  鄭睿淡然道:“說吧,沒關係。”


  舒荷不情不願答應了一聲,但說道要稟報的事情,語氣顯然慌急了許多。隻聽她急促說道:“官軍把我們包圍起來了!”


  我嚇了一跳,看向鄭睿發現他也有些吃驚,但究竟還能保持冷靜,想了想問道:“有多少人?”


  舒荷道:“密密麻麻的,數不清楚,怎麽也有上千人,還隻是在我們可見範圍之內。看來這次清廷是不惜血本了。”說著,還意有所指看了我一眼。


  鄭睿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小動作,搖了搖頭道:“不是因為她。若是的話,官兵早就該來了。”


  舒荷愣了一下,不服道:“可是若不是她,官府又怎會找得到這個地方?”


  我心裏一動。我自己自然是不可能有本事聯絡到官府的,難道是容若他們?

  鄭睿輕輕歎了口氣,幽然的說話幾近於自言自語,不仔細聽便聽不真切:“誰說隻有外人會出賣你啊……”


  “什麽?”舒荷又是愣了一下,但無暇細想其中的奧妙,問道,“公子,我們怎麽辦?”


  鄭睿說道:“我們在此不過二百餘人,敵眾我寡,不能硬拚。你去召集大家,我們從秘道走。”


  舒荷應了一聲,自去了。他便又轉頭看著我,眼中有著複雜的神情,說道:“你們跟我們一起走吧。這裏地處偏僻,清軍不一定能辨識你們的身份,如果以為你們跟我們是一夥的可就麻煩了。當然,若你們要留下,我也決不阻攔。”


  我心頭一暖,微微笑了笑道:“如此甚好,隻是怕拖累了你們。”


  他苦笑了一下,說道:“別這麽說。應該是我拖累了你們才對。”


  聽到這話,我心裏的疑惑頓時有了解答,卻也不好說什麽。鄭睿要安排撤離的事情,於是先出去了,但他命人將容若和月梅帶來,又讓我們一起來到大廳。


  土樓裏的人井然有序列隊在天井裏,大廳裏麵幾個管事的人和一些親信人員有條不紊做著自己的事情,可見平時的訓練良好。左邊的一道牆壁如今打開來,露出一個可供二人通行的秘道口,秘道內透出點點搖曳的火光,想是自有火把照明,從門口看進去,裏麵清靜幹爽,並不見潮濕陰暗,讓人不由得佩服設計的合理和維護的周到。


  鄭睿正和幾個人商量事情,我們三個本來就是很尷尬的身份,此時自然不能也不敢再惹人注意,隻好乖乖站到角落,小心提防著,容若更是全神貫注,雙目如炬凝聚十二分精神打量著四周,以防不測。大廳裏忙忙碌碌走來走去的人雖然難免對我們側目,然而鄭睿已經下了命令,倒也沒什麽人有膽量有時間來找我們麻煩。


  不一會兒,隻見舒荷蒼白著臉從秘道裏麵走出來,走進鄭睿便想附耳密報。鄭睿抬手製止了她,道:“有什麽事情,就這麽說吧。如今生死交關,大家也有知道的權利。”


  看著舒荷緊張幾近於恐懼的神情,我不由有些不祥之感。果然,隻聽她力持鎮靜地說道:“公子,秘道口外也有清兵把守。”說話中卻仍然掩不住顫抖的聲音。


  “哐啷”一陣響聲,知道後路被堵的人們再也無法保持鎮定,手中的東西紛紛墜地,鄭睿的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蒼白。我知道那是因為他的猜測終於得到證實,對於他所受到的打擊,心裏有著一絲不忍。


  “官兵怎會知道我們的秘道出口?”一個人啞著嗓子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恐慌和疑惑,想必這也是在場眾人共同的感覺和心聲吧!


  大家的眼神齊齊飄向鄭睿,他的臉上掛起一抹淒然的笑容:“外人當然不知道我們的秘道在何處,知道的人,必是‘自己人’。”“自己人”幾個字他說得幽恨慘然,可知心中的怨憤和痛苦。


  大廳中一時陷入死般的沉寂,此處人人皆知鄭睿與馮錫範等人不和,卻沒想到他們竟然不惜出賣同伴,借刀殺人。


  如果真的是內鬼通外賊,那此地的人們又怎麽可能逃得出去?


  “公子,那我們……”另一個人哆嗦著嘴唇,眼裏帶著絕望,看向鄭睿。


  鄭睿垂著頭,籠罩在陰影中的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神被阻隔在眼簾之後,讓人摸不透、猜不著。


  舒荷緊張地看看他,又看了看我們,咬了咬牙說道:“公子,既然如此,我們何不用靜茹他們作為人質?她是康熙的心頭寶,納蘭容若也是康熙眼前的紅人,官兵怎麽也不能不管他們的死活。”


  我不由心頭一緊。雖然被帶來多日,但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如今舒荷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這件事捅了出來,雖說在他們的立場來說這確實不失為一條好計,但又何嚐不是變相的借刀殺人?果然,聽到這話的眾人,原來不知道實情的紛紛在最初的驚愕之後,露出狠辣的神色。我緊張地看向鄭睿,他本人應該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然而此時危機迫在眉睫,如果不能拿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就算他是這些人的頭領,也不能對我們“徇私枉情”。


  他皺起了眉頭,看了舒荷一眼,說道:“不成。這些清軍不過是地方兵勇,未免知道他們的身份;況且如果要用這種卑鄙的手段逃生,就算逃了出去,我又有何臉麵立足於天地之間?再說,利用他們突圍,恐會落下‘勾結清廷’的話柄,日後再有人以此做文章,我們又該如何辯解?”


  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又在情在理,於是一些本來意動的人便也打消了主意。舒荷微不可文哼了一聲,鄭睿投過去一個淩厲的眼神,她一驚,急忙收斂起來,再不敢出聲。


  然而當前的危機並未解決,否決了舒荷的提議,大廳中又陷入了死寂。隻聽鄭睿又是長歎一聲,帶著深深的無奈和痛楚,似乎要將胸中的濁氣、悶氣全發泄出來,然後振作起精神說道:“你們也不必太過驚慌,這條秘道不行,我們走另外一條就是了。”


  “另一條?”眾人都驚訝地叫出聲來,“還有另一條秘道嗎?”


  鄭睿淺淺地笑了笑,說道:“是的,這條秘道是我當初修築這個地方的時候秘密設計的,知道的人如今隻剩下我了,他們絕對不可能想得到的。我們就從那裏走吧。”“他們”,是指背叛者,也是指清軍。他不愧是“玄機公子”,做事總有完全的準備,防不勝防。


  眾人麵上的愁容一掃而空,生機的顯現使他們再次鎮定下來,各種準備也繼續井井有條開展起來。沿著秘道走了大半個時辰,我們終於重新回到地表。此處已經在山外,離開那秘密基地十萬八千裏了。我的方向感一向不強,加上一直在秘道裏不見天日地轉來轉去,自然此刻搞不清楚身在何方,隻是不能不佩服這秘道的隱秘。


  出得秘道,鄭睿便吩咐眾人各自散去,不論對清廷來說,還是對馮錫範等人來說,眾人集中在一處未免太過張揚。


  一路走來,市鎮已在前方視野中出現,在那裏,鄭睿自要跟自己的人聯係接頭,我們也該走自己的路了,不管各人的心思如何,分別之時終究到來。鄭睿癡癡地看著我,眷念而決絕,痛苦也解脫,千言萬語,卻隻是凝聚在眼波流轉間。我注視著他,萬般滋味不住該如何自處,那洶湧而來的情感是那麽強烈,壓在我心頭讓我無法呼吸。我逃避似的轉開頭去。


  “走吧。”容若輕輕說著,月梅扶住了我。


  “你……保重。”我最後凝視著他,過了今天,我們恐怕再無相見之日。


  “你也是。”他深深歎了口氣,振作起精神。


  是該斷了。我轉過身,深吸口氣,斷然而去。


  然而走出不到五十米,忽然一群蒙麵人衝出來,一言不發就動起手來。鄭睿等人固然是他們攻擊的目標,我們三個未走遠的人也成為他們襲擊的對象,眨眼之間就陷入他們的圍困中。


  “快回去!”容若是我們三個之中唯一會武的人,見狀迅速做出判斷,讓我們回頭跟鄭睿的人馬會合,以獲得一臂之助。


  我深知其中厲害,不敢托大,跟月梅兩人轉身就跑。然而鄭睿那邊也是以寡敵眾,情勢吃緊。他的人手已經分散,敵人又為數眾多,難免有些捉襟見肘。我們不敢靠得太緊,隻能東躲西藏,好不狼狽。


  三個蒙麵人圍攻鄭睿一人,打得難解難分。鄭睿本事不小,以一敵三也毫不退縮,但他身體剛剛複原不久,不擅久戰,慢慢地便也有些吃力。一個閃神,身後一人突然向他背心遞出一劍,他被前麵兩個人纏住,脫身不得,眼看便要中招,卻突然橫裏穿過一把劍來,挑開了那背後的攻擊。鄭睿雙掌齊發將前麵兩人逼退半步,抬眼覷去,竟然是容若敢來解圍。如今形勢嚴峻,我們雙方隻能聯起手來,否則憑容若一人,絕不可能帶我和月梅突出重圍。


  兩人對視一眼即了解了對方的心思。容若固然要借他們的力量保我們的安全,他本身高超的武藝對鄭睿他們來說也是寶貴的戰力,況且鄭睿是絕對不希望我受到傷害的。


  於是容若和鄭睿攜手對敵,我和月梅則繼續東躲西藏,盡量不要妨礙到他們的拚鬥。容若的武功跟鄭睿差不多,有了他的幫助,鄭睿一方雖然連連損失,但究竟還是慢慢把頹勢扭轉了過來,眼見蒙麵人一個個倒下,形勢已經大有好轉,我和月梅終於可以站定喘口氣。


  鄭睿一方也是死傷慘重,如今能夠戰鬥的不到五人,地上死屍遍布。舒荷緊緊跟在鄭睿身邊,為他清除來自身後的襲擊;容若跟他並肩,並不時為剩下的他的手下解圍。我不敢靠近去,拉著月梅反而退後了一些,就怕成為他們的累贅。然而我們不動還好,一動,立刻引起了幾個蒙麵人的注意,他們對著身前的對手虛晃一槍,轉身就向我們襲殺而來。


  我嚇出一身冷汗,拉著月梅就開跑,左鑽右竄,卻始終無法擺脫蒙麵人那染血的劍尖,我不敢呼救,萬一令容若他們分心,豈不罪過?


  然而鄭睿卻是隨時隨刻注意我的情形的,此時發現了我這邊的危機,急忙發狠招逼退了跟他對手的人,飛身向我這邊救援。幸虧他來得及時,我們正巧被蒙麵人逼入絕境,眼看就要一劍穿心的時候,他趕到了。


  招出狠厲將蒙麵人斃於劍下,卻毫不在乎將自己背後空門大開,陰毒的暗器帶著尖銳的風聲襲來,他無暇轉身應對。


  隻聽一聲悶哼,卻不是來自鄭睿,而是剛趕過來支援的舒荷。她代鄭睿承受了那致命的攻擊,撲倒在地,鮮血大量湧出,瞬間便濡濕了地麵。


  “舒荷——”鄭睿大驚,顧不得許多撲上前去,將她抱進懷中。


  “公……公子,你……沒事吧?”舒荷早已是出氣多,入氣少,然而一心掛念的,卻仍然是鄭睿的安危。


  “沒……沒事……”鄭睿抓著她的手,眼眶迅速濕潤了。


  那邊,容若終於料理完最後的敵人,走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幕,疑惑地望向我,我黯然搖了搖頭。


  “舒荷……你忍著點兒,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鄭睿輕聲說著,聲音中有著一絲顫抖,小心翼翼就要抱起她。


  舒荷艱難地抬起手,製止了他,扯出一抹帶血的笑容,淒然道:“不……不用了……公子。”她努力伸出手,卻始終無法觸及近在咫尺的鄭睿。


  鄭睿含著淚,將她的手貼在臉頰上,顫聲道:“你胡說什麽呢?我們去找大夫,馬上就會沒事的。”


  舒荷搖了搖頭,虛弱地笑笑:“沒用了……公子,”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蒼白的臉上又有了些血色,一抹嫣紅讓她美麗的麵容更加俏麗,看著我們的眼中卻倍感辛酸。


  “公子……你一定要……一定要……幸福啊……!!”說完這幾個字,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睛,從此再不動彈。


  積蓄已久的淚水終於滑下眼眶,鄭睿就這樣抱著舒荷的屍體,凝視著她嘴邊最後那絲安詳的微笑,仿佛是癡了。


  “鄭公子……”我上前一步,想說些什麽,卻找不到可說的話。


  “元武走了,舒荷也走了,死在了自己人的手裏,最後跟我並肩的,卻是這畢生的敵人。”他喃喃地說著,聲音中是透徹的空洞。


  “鄭公子……”我又叫了一聲,覺得他似乎有些不妥,有點不安的心情浮起。


  他繼續說著,不知是對我們說,還是自言自語:“我這些年都看到了什麽?一心為鄭家打算,然而時時刻刻想要我性命的,卻也正是鄭家人;苦苦追尋不可求的人,卻讓真心相對的人枉送了性命。”他長歎了一聲,苦笑道,“其實我又何嚐不知道?如今康熙的治世國泰民安,比起大明不知好了凡幾,然而我總認為那是未開化的番邦外族,我大漢民族才是真正的人間正道繼承者,天命所在。然而事實是……”


  我默然無語,隻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正是這些漢族士子眼中的“番邦外族”,統治了中國二百多年,直到列強的炮火轟開了中國的國門。


  “你們走吧。”他凝立半晌,抱著舒荷的屍體站了起來,淡淡地對我們說道。


  “可是你……”我仍有些不放心。


  他苦苦笑了,笑容中有著自嘲:“放心吧,我不會做什麽的。太多年了,我封閉自己的雙眼太多年了,是時候,睜開眼睛看看這真實的人世了。執意活在自己創造的世界中,讓我失去了太多,我不會再讓同樣的錯誤發生。反清複明,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我不會再將生命浪費在這種虛幻的夢幻上,大千世界,還有比這更值得留戀的事不是麽?”


  我從來沒想到會從他嘴裏聽到這樣的話,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是馬麽執著、那麽堅定地想著自己的理想邁進,不由一時之間愣在那裏,心裏五味雜陳。他的字字句句都像重錘砸在我心上,來到清朝後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我是否也封閉了自己的雙眼呢?為了保護自己,閉上雙眼,對自己說這樣就是最好的,活在自己設定的、自認最好的夢幻之局中,傷害了最愛的人,失去了珍貴的朋友。合上眼睛,原來如此,原來自己竟然錯了這麽多……


  再次睜開眼,我透達著,笑看著鄭睿:“你說得對,不能再活在自己的夢幻世界了。你,多保重。”同樣的話,凝注的感情卻跟上次有著天壤之別,仍然是離別的叮嚀,然而此刻,我相信我們必然都會過得很好。


  鄭睿回視著我,溫柔地,愛憐地,輕輕說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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