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胤礽
之後的一個月,因為擅闖禁宮的刺客並未抓住,康熙擔心我的安全便不準我出宮。再之後,年關到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如牛毛,弄得我暈頭轉向哪裏還有工夫想別的事?
十二月初,宮殿監便向康熙奏請除夕、元旦兩回家宴的準備工作,除夕宴有皇後嬪妃陪宴,元旦宴由王公、阿哥們陪宴,那是半點馬虎不得,而且準備功夫繁複,非得提前多日進行才行。到了已酉,隻見乾清宮丹陛上左右安設了兩座萬壽天燈,丹陛下也安設著兩座天燈,晚間燈火通明,萬壽燈自樹杆之後,左右各懸萬壽寶聯16幅,每幅兩麵都繡金字聯句。我邊走邊看,雖然已經見過很多回,但我自己是從來不參與其中的任何布置的。不光如此,兩回的家宴我都不會參加,我這個康熙心底的愛人跟那些名正言順的妻妾們共處一室難免尷尬,更是有多生事端的可能,跟他的那些兄弟子侄們之間也沒什麽交情,倒不如跟下麵的宮女太監們一起圍著火爐喝點兒酒,吃點兒東西,說說笑笑來得自在。
走進乾清宮西次間,康熙正在裏麵寫字,聽到我的腳步聲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隨即笑道:“你來得正好。來,這些個‘福’,你拿去貼起來,添福添福。”
我笑著走過去,拿起那龍飛鳳舞的“福”字,那可是康熙手書啊!拿到現代的拍賣場不知能賣多少錢呢!
“貼到哪裏?”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於是問道。
他輕笑著敲了敲我的額頭,說道:“當然是貼到你房前,——不許偷懶,過年的時候我要看到它好好地貼在你窗門前。”他知道我一向對這些虛文凡俗不感興趣,大多都是陽奉陰違。
我不由笑了,說道:“既是這樣,那我先收起來,等除夕夜再貼出來以免招搖。”
他笑道:“隨你,反正我去的時候一定要看見它,不然你就該罰。”
有些嚴厲的語句卻是用戲謔的口氣說著,我細細體味著裏麵的溫情。這麽多年,除夕夜他照例是有很多事做的,但不管有什麽事,新舊交替的時刻他一定會陪我度過。隻有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地待在溫馨的房裏,聽著外麵的喧嘩,品味著眾生的快樂,不用大聲說笑,我們自有交心的默契,默默地,寧馨等待著,在那新舊交替的鍾聲響起之時,交換著會心的微笑,互道一聲新年祝福,一壺淡茶,品味出一個全新的開始。
收起了這些個“福”字,正好明珠奉詔進宮議事,我便退了出來。
走在廊下,忽然一個清脆的童聲響了起來:“曦敏!”
我抬頭看去,隻見一個小男孩手牽著另一個兩三歲的小娃娃遠遠走了過來,小男孩固然看起來乖巧俊俏,那小娃娃也是一個玉人兒似的,走路還不大利索,搖搖擺擺的,十分趣致可愛。
我不由笑了起來,不管他們的身份如何,這麽多年我仍然不能對可愛的小孩子免疫,何況他們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很難沒有一點感情。
待兩個小孩子走到我麵前,我微微屈身道:“太子殿下,四阿哥。”
胤礽如今六歲了,跟他父親當年一樣,也是個聰明剔透的小孩兒。康熙多少對赫舍裏有著歉疚之情,加上他確實聰慧可愛,所以是極疼他的,不僅前些年親自教他習字,今年又特別請了大學士作他的師傅,如今他的學問底子已經頗有基礎,加上前不久他已經開始習武,進展頗快,不由令他的父皇大為安慰,也更加喜歡他。
四阿哥胤禛放開了哥哥的手,搖搖擺擺走近我,張開雙臂。他剛兩歲多一點,話還說不大清楚,隻是嚷著:“抱抱,抱抱。”
我微微笑著蹲下身,把他擁進懷裏。雖說還是個小孩兒,但我力氣不大,要真抱了起來還是蠻費勁的。況且這樣正好跟胤礽平視,說話也方便。
我看著胤礽,笑道:“太子這麽晚了還有什麽事麽?皇上正在跟明珠大人說話,怕是不空見你們。”
他搖了搖頭道:“今天跟四弟玩兒,他突然要來找你,我便帶他過來了。”
我笑了一笑。才兩歲的小孩子,為什麽會突然想起我來?怕是他自己要來找我吧?雖然赫舍裏皇後臨終前把他托付給我,但我一來是康熙的貼身侍女,事務繁忙,二來實在很難抱持著無所謂的心情像個沒事人一樣整天對著他,所以他基本上還是奶媽帶大的,我很少理會。不過說也奇怪,不知為什麽這個孩子就是特別粘我,有事沒事跑來找我,害我不得不分出精力來應付他,往往一來就是好幾個時辰,連康熙有時候都要嫉妒了。這還不算,前年胤禛出生以後,胤礽就特別喜歡這個弟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潛移默化,如今的胤禛也粘我粘得厲害。他的母親烏雅氏去年升了德嬪,跟我並沒有特別的交情,但對於這個兒子跟我的親近倒也不反對,一律聽之任之。康熙如今七子,這兩個孩子感情特別好,跟我也特別親近。
看著這哥倆好,我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他們後來會變成水火不容的兩個冤家對頭。或者皇家真的是沒有親情可言的吧?
胤礽看著我,問道:“今年的家宴你又不參加嗎?”
我笑了笑說道:“是的,皇上家宴,哪有奴婢參加的份?”
他看著我,眼裏透著不解,道:“為什麽不行呢?父皇很喜歡你,應嬤嬤說你‘不是嬪妃勝似嬪妃’,我不大懂這句話的意思,不過既然比一般的嬪妃更加好了,為什麽不參加家宴呢?”
人小鬼大!我笑看著他,心裏是淡然的。如果康熙真的硬要我參加那所謂的“家宴”,那我對他的愛恐怕遲早是會被磨平的,那就真的是不可挽回了。想必他是知道的,所以自從康熙十二年那次的驅逐之後,他開始盡量學著用“平等”的態度來對待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二人獨處,私下裏他總是用“我”而不是用“朕”這個高貴的自稱。對於我不願做的事情,他也從來不勉強我,雖然極渴望得到我,但沒有得到我的首肯即便同床共枕他也從不亂來。他是了解我的,了解我如今的心情,但也正因如此他害怕極了我的“離開”,雖然可以綁住我的身,他卻不能強迫我愛他,所以我的“放開”導致了他的“放不開”,如今小心翼翼守護這段感情的,是他,不是我。
他對我的好,宮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但一來我們的感情從來不至於耽誤國事,讓人拿不住小辮子,二來經過陳貴人的事情,又有哪個不要命的宮人敢多說一句廢話?所以風言風語雖有,卻都不是什麽大事,我從不放在心上。不過連太子的奶媽都能說出這種話來,看來不注意一下是不行了。
我看著胤礽,說道:“太子,奴婢不過是皇上的侍女,這話傳到別人耳朵裏奴婢可是會被砍頭的,不能亂說。”我輕描淡寫避開了他的問題,讓我如何對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解釋這男女間微妙的感情糾葛?
他似懂非懂地看著我,點了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說道:“除夕宴你不參加也就罷了,可為什麽元旦宴也不參加?我是知道的,父皇每年都會跟你一起迎新年,所以明年的元旦你一定要跟我過。”
“這……”我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一時之間左右為難。
他卻不依不饒,拉著我的衣袖撒嬌:“不管不管,元旦你一定要跟我在一起!!皇額娘去世前把我托付給你,你不能不理我——”
我目瞪口呆,好……好厲害的小孩子!小小年紀就知道用人情來壓我!!
胤禛還小不知道說的什麽事,但大約也是知道他哥哥正要我跟他們在一起,便也跟著起哄,抱著我又跳又叫,大聲嚷嚷著:“在一起!在一起!玩玩——”
我招架不住,隻好討饒道:“好,好,我知道了,兩位小祖宗——”好不容易把兩人安撫下來,這才鬆了口氣。
看著胤礽狡猾賴皮的小臉,我無奈地苦笑道:“太子,四阿哥,奴婢畢竟是皇上的侍女,總得要稟告過皇上,皇上恩準了才能去陪兩位阿哥啊!”
胤礽得意地笑道:“那還不簡單?我自會跟皇阿瑪說去,你別擔心。”
我微笑著看著他,他出生之時母親就死了,如今在他心裏,我便跟他母親一樣了。
正月裏,因為南方的平叛已經進入最後階段,宮裏終於可以開開心心過一個新年,然而正月還沒完,一個緊急情報就在福建八百裏加急公文衝進北京城的同時來到我手中,我展開一看,登時目瞪口呆。
台灣鄭經死了。
我知道鄭經死在康熙平台之前,可沒想到竟然會這麽早。於是匆忙把消息告訴了康熙,他聽了也是一臉震驚。
“鄭經死了?怎麽死的?”
“惡疾。”我說道。
“惡疾……”他喃喃念著,踱了幾步,又轉頭來看我,“消息可靠麽?”
我不由失笑,他這是太過吃驚以至一時消化不了了:“飯莊的消息,如果不是切實可靠的不會這麽急著送進宮來,況且福建的快報應該也快到了。”
他反複琢磨著這個消息,喃喃地自言自語:“鄭經死了,繼承人不知道是誰?他兒子?還是當年鄭成功最喜歡的四兒子鄭睿?看來台灣免不了一場內亂,說不定可以從中得利……”
我聽得心下暗驚,康熙對台灣形勢、人物的了解程度在我的想象之上。
他想了一陣子,轉頭對我說道:“你繼續密切注意台灣的動向,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要漏掉,全部都要呈報上來。朝廷情報往往有所差池,隻有跟你的聯係起來朕才能知道事情的真正情況。”
我點了點頭。
此時太監來報,索額圖在宮外求見,我們交換了一個“果然來了”的眼神,康熙自去接見,我則轉會自己的房間。
剛一進門,我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明明隻有我一個人的屋子裏卻生出有第二個人存在的感覺,不禁毛骨悚然,轉身就想退出去,卻被一個人牢牢環住了身子。我嚇得魂飛魄散正要叫喊,卻被一隻手捂住了嘴巴,同時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靜茹,是我。”
我初一聽見這已經被塵封已久的名字不由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加上那熟悉的嗓音,雖然事隔多年但畢竟印象太過深刻,仍是牢牢記得。我聽出是誰來了。
停下了掙紮,點點頭表示了解,那人便放開了我。我轉身一看,一個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樣的黑衣人就站在我麵前,因在幛幔的遮掩間,不讓燈火泄漏出他的身影,隻是並沒有戴麵巾,不是鄭睿是誰?
十二年不見,他的麵容仍然俊朗出眾,但風塵之色卻更濃了,眉梢眼底淡淡浮現著人世滄桑的疲憊,卻另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魅惑之力。
他用複雜的眼神審視著我,緩緩說道:“靜茹,果然是你。那晚我一見你的麵容就愣住了,但你太過年輕,讓我不敢確定。及至後來你助我們逃脫,我才敢肯定是你。十二年不見,你居然一點變化都沒有。”
我心裏打了個突。自從來到清朝我的麵容就沒有變過,如今二十年過去,我怎能還不明白定是穿越時空的時候發生了什麽變故?宮裏的閑言碎語早就有了,卻並沒有什麽借機挑釁的事情發生,我猜想必是康熙從中作了手腳的,卻不敢去問去證實,如果到時候他要我解釋這是怎麽回事可怎麽辦呢?康熙必然也是看得清楚的,他卻一句話也沒有問過我,我不知道他心裏究竟怎麽想的,既然他待我一如既往沒有任何改變,我便也樂得學那鴕鳥自欺欺人不聞不問。
我勉強笑了笑,岔開話題道:“你怎麽會到這裏來?要知道現在宮裏宮外追查你們追得很緊啊!”
他的神色變了變,聲音裏有點變調:“我一直留在京城,就是為了見你一麵。但宮裏城中搜查得嚴,我竟沒有任何機會再入禁宮。隻是如今大哥死了,我必須馬上趕回台灣,走之前不見上你一麵我決不甘心,這才又冒險再次闖宮。”
我當下心裏一跳。禁宮戒備森嚴,上次他們行刺未遂過後更是防備的如銅牆鐵壁般,但他仍然能夠來去自如,武功高強是一方麵,恐怕應該還有宮裏的內應吧?該怎麽辦?徹查嗎?可是他冒險進宮看我才泄漏了這個秘密,如果我不顧一切揪出他的臥底,豈不是太無情了?當作不知道?那康熙的安危怎麽辦?放著敵人的內應在宮裏,隨時都可能危及他的性命,萬一出了什麽事如何是好?
正在犯難,隻見他看著我,慢慢說道:“當年你不告而別,我找遍了整個南京城,又一路北上直到黑龍江都沒發現你的蹤影,之後吳三桂起兵反清,我也沒有時間再去尋你。沒想到這回刺殺康熙,竟然在這深宮大院見到了你。你從未告訴過我你是康熙身邊的人。”他的話中略含質問。
我苦笑一下,說道:“當日我並不是存心瞞你,隻不過那時我隻是個被逐出宮的宮女,自然覺得沒有必要說起舊日的身份。那天從南宮府出來我就被皇上找到然後帶回宮裏,此後自然無法再跟你聯絡。”
他聽了這話,臉色稍稍好看了些,但仍然帶著微微的酸意,問道:“那現在呢?你已經成了康熙的嬪妃?”
我搖了搖頭,失笑:“你看我這房,這布置,當知道我仍然是個小小宮女。”
他的臉上神色變幻,看了我一陣才又問道:“為什麽?康熙應該很喜歡你吧?聽到你的叫聲居然連我們這些‘逆賊’都顧不得了,為什麽他肯讓你屈居宮女之位?”
我愣了一下,搖頭道:“皇上是要封我為妃的,我自己不肯。”
“因為不想卷入宮裏嬪妃之間的勾心鬥角?”他緊追不放。
我無言默認,他一向懂我。
他深深地看著我,突然問道:“為什麽?為什麽甘心留在這種地方?委屈自己做一個低聲下氣的宮女,一輩子不見光日?”
我又是一愣。為什麽呢?
康熙是曆史上有名的明君之一,因此他首先是個帝王,其次才是個男人。他有著統馭四海的宏大抱負,也有著聰明果斷的領袖才能,他有能力、有條件成為那千古一帝,因此不論何時,大清朝永遠是他心中的第一位,然後才是私人的感情。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為了我放棄整個江山,背棄祖宗家法,無視於自古以來籠絡臣子人心的最佳方法——聯姻。一如他當初毫不猶豫便娶了赫舍裏氏,他不可能為了我廢除後宮,所以我可以成為他的最愛,卻不能成為他的唯一。
為什麽還要留在他身邊呢?自甘下賤麽?不,我隻不過順從我的心意而已。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或者明天我就死了,或者明天我又會被從他身邊驅離,或者甚至明天一睜開眼又回到了現代,那麽既然我現在的願望是留在他身邊,為什麽不去做呢?留在他身邊,也許以後會為自己的癡傻而後悔,但若現在離開了他,熟知將來不會因為自己的放棄而痛苦呢?既然如此,那就順著自己現在的心意去做吧。不管未來會是怎樣的心情,至少我現在實現了自己的願望,讓自己活得滿足,對我來說,這也就夠了。如果以後他不要我了,或者我不再愛他,那我自然會走,讓自己不帶遺憾地走——畢竟我的願望曾經實現,不管是在大清還是現代,茫茫人海中我曾經與自己的真愛真心相伴,那人生便已有精彩。無論之後的日子會是如何,沒有遺憾的我,會獲得更加瀟灑,更加自在。
留在他身邊,隻不過為了能夠每日笑對朝陽。
我淡淡地笑了,沒有言語。
他注視著我,臉色漸漸陰霾,艱澀地從嘴裏擠出一句話:“你……很愛他?!”
我點了點頭,無需否認,我確實愛他,至少現在是。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形也有些搖晃。我雖感到有些過意不去,但長痛不如短痛,讓他抱有莫須有的希望才是真的害了他。我本不該在這不屬於我的時空留下任何感情,愛上康熙純粹是意外加上情難自禁,就算沒有康熙,我也不該再陷入任何愛情泥沼。不如此刻斷了他的念頭,對他對我,都好。
他看著我的眼中充滿了痛楚,那穿心徹骨的悲傷讓間接承受的我都忍不住內心糾疼起來。但我仍然直視著他,不為別的,隻為了不逃避他的感情,讓他能夠確定這些年的愛怨情思並不是鏡花水月,否則癡心一片的他將如何自處?
欲言又止,嘴唇數度嚅動,卻竟是無言以對。最終,他隻能滿含痛楚地說道:“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隻要一有空閑,我必定會四處尋你,連春流也說我著了魔了。然而我卻不覺得苦,隻期盼著有一天能找到你,跟你共偕白頭。不娶妻,不納妾,隻為了不讓你受委屈,盼著我們成為彼此的唯一。誰知……”他側過了頭去,我在一瞬間看到了他眼角的晶瑩。
不是不感慨的,如果當初我沒有進宮,沒有碰到康熙,該是會愛上他的吧?隻是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錯過了便是永遠。
麵對他的癡情,我說不出一個字來。
“靜茹,你……”他看著我,正要說話,忽聽外麵傳來一個宮女的聲音,說道:“曦敏姐姐,皇上傳你過去。”
我們兩人齊齊嚇了一跳,我急忙看著他,說道:“你快走吧,禁宮畢竟是個龍潭虎穴,久留不得。以後……你也別再來了。”說到最後,我終是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雖不看他,我仍然感覺得到投注在我身上那深邃而痛苦的眼神,刺得我內心隱隱作痛。許久,方聽他長長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了。但……我決不放棄!”語意堅決,我心裏一震,猛地抬頭看去,卻看進一雙堅毅的眼眸。
一時間心亂如麻,偏生那宮女又在外麵催促,我隻能匆匆回頭答應了一聲,待轉過頭來一看,不由愣住了——眼前哪裏還有鄭睿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