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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家宴

  傘蓋幡幢招展,刀槍劍戟林立,身著黃馬褂的禦前侍衛,勁裝箭袖的八旗驍勇,威風凜凜的八旗禁軍和典雅莊重的皇帝鑾駕井然有序肅立在北京郊外,康熙擺行駕於此,迎接凱旋歸來的裕親王福全。


  他身穿藍緞地彩繡龍袍,身披紫貂金繡錦披,頭戴暖帽,站立在盧溝橋前,不時走來走去,翹首以盼。我看著他,不由好笑。


  “皇上,裕親王還有一陣子才到呢,您不必著急。”我笑道。


  他看了看我,臉上有些尷尬,但更多的還是興奮,笑道:“朕是有點急不可耐了,不過裕親王離京六年,又屢建大功,朕真的想早點兒見到他。”


  我笑了笑說道:“皇上兄弟情深,真情實意,裕親王知道了,必也是非常高興的。”


  他笑笑,又再踱了幾步,然後手撫上盧溝橋頭的獅子頭,不由感慨道:“終於熬過去了……當年如果不是你的勸慰鼓勵,朕恐怕也支持不到今天。”


  我微微一笑,想起了康熙十三年的事兒。當時朝廷初聞耿精忠反,吳三桂又占領了幾乎長江以南的所有地區,並向清廷提出劃江而治的要求。當時朝廷連戰連敗,人心不穩。反叛的將領越來越多,失去的地方也越來越多,叛軍來勢洶湧,大臣們嘴裏不說,心裏卻難免怨怪康熙當初一意孤行撤藩的舉動太過猛浪。內外交困,令他的心理產生極大的混亂,一度對自己失去了信心。當時他曾問我:“朕是不是真的錯了?還是向吳三桂妥協比較好?朝廷真的還有勝望麽?”


  我看著他,笑了笑說:“朝廷必勝,這一點別人可以懷疑,皇上卻絕對不能動搖,否則那些仍然在前線奮勇作戰的將士們他們的努力又算什麽?難道皇上可以忍受半壁江山拱手相讓嗎?”


  康熙聽了之後苦思一夜,至此再不曾動搖過平叛的決心,並以身作則穩定大臣們的心思,大清朝廷上下一心,與吳三桂等人苦鬥六年,終於在最近奪回了戰場主動權,將叛軍壓製下來。


  如今朝廷已經節節勝利,吳三桂等人卻是兵敗如山倒,當初鼇拜隻不過禍亂朝廷,這場經年曆久的戰禍卻是燒遍了大江南北,相比之下,更是康熙繼位以來所遇到的最大困難。如今眼看著雨過天晴,也難怪他如此感歎。


  他忽又轉過頭來問我:“曦敏,你說,朕給裕親王賞些什麽好呢?”


  我抿嘴笑道:“皇上跟裕親王兄弟連心,王爺最喜歡什麽皇上最清楚不是?怎麽反倒問起奴婢來了?”


  他笑了笑,說道:“也是。唉,朕這位兄長功名利祿都不喜歡,當年先皇問他以後的誌向是什麽,他隻說希望成為一名賢王,先皇傳位於朕,他也沒有任何意見。這樣的人,賞些什麽才和他的心意呢?”他現出苦惱的神情。


  如此“正常”的常人反應他也隻會在極少數極親信的人麵前顯露出來,我想了想,說道:“若依皇上這話,以奴婢看來任何賞賜倒不如一頓家宴來得實在。”


  他眼睛一亮,問道:“乾清宮家宴?”


  我嗬嗬一笑道:“皇上,乾清宮家宴時時可設,況且皇宮規矩眾多,又哪裏算得上賞賜了?”


  “你的意思是……”


  “皇上若能夠駕臨裕親王府,與裕親王如一般兄弟似的吃上一頓家宴,一來順了王爺的喜好,二來也是他莫大的榮光。皇上以為如何?”


  “好!”康熙撫掌歎道,“這麽好的法子,朕怎麽就沒想到呢?曦敏,還是你聰明。”


  我淺淺地笑著,這就是帝王家的悲哀。尋常人家最最平常的家居生活卻是他們眼中最困難的事情,牽涉到帝王的更是一種“無上”的榮光。福全太過多愁善感,身為皇子卻對平凡的生活滿腹向往。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景我還曆曆在目,雖然他因為天生的身份注定無法平凡,但至少偶爾的溫馨親情我還是想要盡量讓他嚐嚐的。


  正說著話,一名禦林軍來報:“稟皇上,裕親王在一裏外侯見。”


  康熙大喜道:“快宣。”


  那禦林軍領命去了,不一會兒,隻見福全戎裝未脫,卻棄鞍下馬向這邊急急走來。帶來至盧溝橋上,屈膝跪了下去,高聲道:“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滿麵笑容將他扶起來,笑道:“裕親王啊,此次出征,你辛苦了。”


  福全道:“這都靠的是皇上英明決斷,恩澤蓋天。”


  康熙拉住他大笑道:“你我兄弟之間就不用這些馬屁客套話了吧?六年來,你收福建,平耿精忠,敗鄭錦,朕記得一清二楚。該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功勞,朕知道的。”拉著福全緩緩前行,他邊走邊說道,“本來朕是想賞你權勢富貴,不過你一直就不看重這些,因而敏敏說不如上你一頓家宴,朕也就準了。”


  福全聽到我的名字,頓了一下,向我看過來。我笑盈盈行了個宮禮,說道:“奴婢見過王爺。”


  他看著我,有些愣怔,直到康熙又拉著他前行,這才收回心思。隻聽康熙又道:“你剛回來,好好休息一下,丙午朕拜駕裕親王府,咱們就像普通的兄弟一樣好好吃頓飯。”


  “皇上!”福全一驚,眼眶也有些濕了,囁囁地說不出話來,隻能跪下道:“謝皇上恩賞。”


  康熙一把把他拉起來,笑道:“看看,怎麽又來了呢?”於是拉著他繼續前行,並讓他上皇輦同行。福全哪裏敢受,急忙推辭,卻拗不過康熙,最終隻能千恩萬謝跟他一起上了車。


  回得京來,自然少不了一番封功賜賞,福全自回宅邸休息,匆匆已過五日。


  吃過晚膳,康熙便帶著我微服出宮來。他頭戴一頂紫緞便帽,身穿藍色長袍,套了一件玫瑰紫馬褂,腰間墜了一個漢玉墜兒和一個吉祥富貴荷包,腳下蹬著一雙千層底掐雲涼靴,一副翩翩貴公子的風流瀟灑。我身穿藍緞繡蝶坎肩,配上紫色百褶長裙,腳穿旗鞋,看起來竟也有幾分士族淑女的味道。


  我們也不急著到裕親王府,一路上走走看看,康熙還不是拿起那些攤販上的小玩意兒把玩。他問我想要什麽便買給我,我笑著搖頭。宮裏的東西無一不是精品,也沒有什麽缺的,隻是嘴饞,看著那些小吃便食指大動。他便要我想吃什麽盡管說,我又是搖頭,他說他也一起吃,我更是急忙勸阻。今天是去裕親王府做客的,結果他這個客人先吃飽了像什麽話?於是他也笑了,說那改天專門找個時間再出來,讓我好好吃個夠。我笑著,體會著他的溫情和關心。


  終於來到裕親王府,我上前叩門,想來福全是打過招呼的,門房見了我們兩人,恭恭敬敬地問道:“請問兩位尊姓?我好向我家王爺通報。”


  我笑道:“這位是龍公子,我是公子的奴婢,就請這麽說吧。”


  門房應著去了,不一會兒就見福全疾步走來,看到康熙倒頭就拜道:“臣參見皇上……”


  還沒等他說完康熙已經把他扶起來,笑道:“既然說了今兒個咱們就像普通人家兄弟那樣,你就不要多禮了。來,我們進去吧。”說著挽著他的手走進門去。


  裕親王福晉早逝,之後他經常為康熙巡邊,接著便是六年平叛,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一直沒有續弦。而他也沒有什麽側福晉、小妾之類的,仆傭也不是很多,所以碩大的王府看起來有些冷清。


  冷清並不代表荒涼,事實上整個裕親王府亭台樓閣,回廊曲橋曲曲折折地架在池塘中,水榭樓閣一樣不少,此時已經初冬,涼風微拂,煙煙了了的,別有一番滋味。


  康熙一邊走一邊看著,感歎地說:“二哥,你這地方美則美矣,卻始終少了幾分人氣。我看還是賞你一些歌戲奴婢吧,或者賜個福晉?前兒個皇祖母還念叨著要給你續弦呢。”


  福全忙道:“多謝皇上、太皇太後掛心,隻是如今天下尚未安定,福全怎能隻顧自己享樂呢?”說著有意無意,瞟了我一眼。


  我低下了頭,康熙也沒再說什麽,福全要請他去客廳,他卻拉著福全直奔書房,隻說坐在客廳未免生分。進得書房來,他看著滿屋子的藏書讚不絕口,忽又看到書桌上放的一支紫毫筆,不由微微一愣,歎道:“先皇給你的這支筆,你倒是保存得好。”


  福全聽了也是一愣,隨即清歎一聲道:“如今隻能睹物思人,所以我也是特別珍惜的。”


  康熙見話題有些沉重,便扯開了笑道:“說起來你的個性倒是有些像先皇,記得先皇問起你的誌願的時候,你說‘願為賢王’,當時把先皇都嚇了一跳呢。”


  福全也嗬嗬笑道:“沒辦法,我就是對這些權勢名利什麽的不感興趣,看你如今廢寢忘食處理政務,換了是我早就熬不住了。”


  康熙笑道:“世間人汲汲經營,誰不是為了這權勢富貴?偏偏你唾手可得倒是不屑一顧,你也真是個怪胎。”


  兩人說著話,聊著許久未敘的兄弟之情,時間不覺飛快過了。


  福全是知道皇帝的生活起居的,酉時便擺了晚飯。按照他的安排,康熙自然是坐上位,自己下首陪座。康熙卻讓他坐了自己旁邊,又讓我坐在另一邊。這個安排不禁讓我和福全都吃了一驚。要知道有資格坐在皇帝身邊的,除了皇後,連皇貴妃都不行。就算在一般的富貴人家,也隻有主母能夠坐在家主的旁邊。我深覺不妥,不敢受,康熙卻笑道:“敏敏你也不是外人,我說過今天咱們一家就像平常人家一樣相處,你也別記掛著什麽宮裏宮外的,就照一般人家的規矩來。”


  這番話明明白白昭示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我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再看看福全,卻在一瞬間有些黯淡了容顏,心裏又有些難過。但有些事情,捅破了反而比較好,讓人抱著沒有希望的期待未免太過罪過。於是照著康熙的吩咐,在他旁邊坐了。


  席上,依舊談笑風生,但大家都吃得很少。康熙十九年十一月己酉,夜晚早早地降臨了北中國的大地。已經有些刺骨的寒風刮得人臉頰生疼,隻想躲在屋裏圍著爐火喝酒取暖。宮裏沒有差事的太監宮女都縮回屋裏去了,禁軍們頂著寒風在黑夜裏例行巡邏著,有些懶散。這幾年皇宮裏再沒有出什麽事端,把人的警覺心都磨平了幾分。


  我呆在自己的屋子裏審閱著今天白天帶回來的情報,明天是要呈給康熙看的。其中有一條令我特別擔心,似乎福建方向、台灣那邊有人秘密上京。希望不要出什麽事才好——我心裏總有些不祥的預感。台灣鄭氏與吳三桂等人聯合起兵反清,如今耿精忠已降,吳三桂也走到窮途末路,鄭錦更是被福全擊潰,這種情況下,難免鄭氏之人不會孤注一擲。


  又看了一會兒,我把值得給康熙看的信紙放到一邊。本來應該謄抄在一起,但一來我實在太懶,二來我的書法實在見不得人,當初簡體字都寫不好了,何況這些繁複到令人頭疼的繁體字?來了古代這麽多年我也懶得去練,平日要寫什麽都是找人代筆,以至我自己的書法從來沒有進步過。


  走出房門看了看東暖閣的方向,燈還亮著。今天康熙並沒有點召嬪妃,那是還在辦公了。我想了想,幹脆拿起整理好的情報,向著暖閣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忽然一聲大喝響起:“有刺客!!”乾清宮倏地沸騰起來,禁軍們如波浪般湧過來,禦前侍衛蜂擁而至,侍衛統領帶幾個人衝進暖閣保衛康熙,其他人在門前門後牢牢實實堵住了通路,一時之間,乾清宮燈火通明,人影憧憧。人雖多卻不敢喧鬧,隻見團團禁軍把幾個蒙麵黑衣人圍在中間,廊下、階前、牆頭、屋頂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卻隻聞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太監宮女們都被禁軍堵在屋子裏,就算沒人堵,估計他們也不敢跑出來看熱鬧。


  什麽人竟敢夜闖禁宮?我不由好奇。看他們在重重圍困之中仍然進退有據,絲毫不見慌亂,我不禁有些佩服。忽又想起剛剛看到的情報,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覺,此時忽見東暖閣的方向禁軍一陣騷動,禦前侍衛們簇擁著康熙走了出來。


  我不由有些怨怪康熙怎麽這麽大的好奇心!須知乾清宮室多床多,宮殿跟迷樓似的,皇帝從來不把當晚的居處告訴不相幹的人,為的就是避免被人行刺,沒想到他倒好,自己走出來給人當靶子。雖然他注定會當六十一年皇帝,但要是受了什麽損傷也是不好的。我沒好氣地走過去,怎麽也得把他勸回屋子裏去才行。一路上禁軍、禦前侍衛都是認得我的,不敢阻攔,乖乖地讓出路來。


  突然被圍困的黑衣人做出了異常的行動,果然不出我所料地向著康熙的方向殺過去。不過好在禁軍和禦前侍衛的反應迅速,人也夠多,瞬間就將皇帝保護得水泄不通。黑衣人的攻勢不過幾眨眼的工夫就被壓製下來,又陷入重重包圍。


  康熙見那些黑衣人武功不弱,雖然被圍困了卻也是頑強抵抗,不由皺了皺眉頭,微一示意,幾個身手高超的禦前侍衛便越向場中,與那些黑衣人搏鬥起來。雖然黑衣人的武功未必就比禦前侍衛差,但畢竟他們已經被包圍廝殺了好一陣子,力氣難免有所不繼,所以不一會兒就落在下風,中劍的中劍,挨掌的挨掌,其中一個人武功最高,被兩名禦前侍衛纏著,此時為了閃避淩厲的掌風,躍向著我這個方向。我嚇了一跳,連忙後退,而那些禁軍自然知道我對康熙的重要,皇帝固然不能有所閃失,如果我出了什麽事也夠他們受的,當下也是急急忙忙把我密密麻麻圍了起來,以防不測。


  我卻在那人一抬頭間跟他的雙眼相對,心頭不禁重重一跳。那雙眼眸我是見過的,甚至是熟識的。而那雙曾經以無比的真情真意凝視過我的眼睛也是露出了震驚的神色,一時之間竟然忘記的反應。身後的禦前侍衛趁機殺來,他倉促中往旁邊一閃,左臂和左肋先後吃了一劍,人卻倒也避了開去。


  此時康熙也發現了我的情況,不禁大叫了一聲:“曦敏!!”然後他身邊的十數個禦前侍衛便向我這邊衝過來。那黑衣人眼神閃爍了一下,倒也沒有試圖進逼,反而退了開去,眼看著那些匆匆趕來的禦前侍衛把我圍在中間。


  我心裏突然抽疼了一下,明知道他們今天身陷重圍必定難以逃出生天,難道就這樣袖手旁觀麽?

  我咬了咬牙,突然“哎呀”一聲跌坐在地上。康熙在那邊焦急地注視著我,此時看到我倒地,再也顧不得許多便向我這邊衝過來。他一動,那些禁軍和禦前侍衛必然也要跟著動,牽一發而動全身,一下子原來井然有序的包圍圈就發生了混亂,銅牆鐵壁出現了不該有的破綻,那黑衣人眼中再次露出震驚的神色,莫測地看了我一眼,便抓緊時機帶著那些黑衣人殺出重圍而去。禁軍們也不是吃素的,經過短暫的失常以後就馬上恢複過來,吆喝著追了上去。隻是那些黑衣人穿牆越戶,狡猾如狐,又哪裏追得上?


  康熙卻是瞄都沒有瞄一眼,隻顧一把把我抱進懷中,緊張地問:“敏敏,怎麽了?哪裏傷到了?”


  我覺得一陣心虛,也不敢看他的眼,隻是低著頭道:“奴婢沒事,隻不過嚇了一跳,沒站穩而已。”


  “真的沒事麽?”他抬起我的臉,仔細審視了一番,確定我沒事才鬆了口氣,但仍是把我牢牢抱住。


  “皇上。”禦前侍衛統領躬身說道,“賊人已經逃匿,請皇上示下。”


  我感覺到康熙正在探視著我,不禁心口一陣緊縮,不知道這個英明睿智的帝王是否看穿了我的蹩腳演技。然而他看了我一陣,終究什麽也沒說,隻淡淡對侍衛統領道:“令九門提督封鎖城門,嚴加搜查。隻是……不要太過擾民。”


  那人答應一聲自去宣旨,我卻鬆了一口氣。雖然說是“嚴加搜查”,但這後麵一句“不要擾民”卻讓前一句話的功效大打折扣,如果那些黑衣人在京城裏有落腳點,想要避過搜查也不是不可能的。


  康熙看了我一眼,突然把我抱了起來。我驚呼一聲,為了保持平衡急忙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叫了一聲:“皇上?!”


  他看著我,說道:“隻是受到驚嚇也不能大意,朕還是叫太醫來看看,開些補氣凝神的方子吧。”說著抱著我向暖閣走去。


  我又是一驚,忙道:“皇上,奴婢真的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見他這麽緊張我,我心裏不禁有些心虛得發疼。


  他邁步走進暖閣,把我放在錦榻上,深深地凝視著我,問道:“真的沒事?”


  我急忙答道:“真的沒事。”


  他歎了一聲,用手輕輕撫著我的臉頰,眼中神色複雜,惋歎、愛憐、無奈、寵溺,兼而有之。我被他看得心慌不已,忙不迭別開了眼,垂下了頭。


  他在我耳邊輕輕說道:“曦敏,今兒個……留在這兒好嗎?”


  我呼吸一窒,心跳也停了一拍,猛地抬起頭來,卻看進那一雙充滿情意的眼睛,就像被卷進漩渦一樣,再也掙紮不開來。


  暖暖的爐火烘得房間裏暖烘烘的,連身體也有些躁熱起來,濃烈的眼波密密地交纏在一起,我覺得臉上越來越燙,急忙想轉過臉去,卻被他雙手牢牢地捧住了。眼看著他的俊臉越來越接近,我不敢動彈,隻能無助地閉上眼睛,感覺雙唇被他愛憐地含住了,用舌頭細細的描繪著唇型,腦中有點發暈,不自覺呻吟了一聲,卻被那隻靈舌抓住機會侵入我的空間,霸氣地強迫我的舌頭與之共舞。越來越熾烈的火焰向我席卷而來,眩暈的感覺更加強烈,我就像缺氧一樣喘不過氣來,渾身軟綿綿地使不上一點兒勁,隻能癱在他懷裏任他為所欲為。


  令人迷失的欲念流轉在空氣中,我早就不分東西南北,突然一個尖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說道:“太皇太後差奴才來問問,皇上是否無恙?”


  我猛地一個機靈,一下子從的迷潮中清醒過來,顧不得許多一把推開了他。他的眼中浮現出懊惱的神情,強自忍耐著怒火道:“朕沒事,你去回了太皇太後,就說朕本來不想深夜驚動她老人家,故而未遣人通報,讓她老人家擔心是朕的不是。如今夜已深了,請太皇太後早些歇息,朕明兒個再去給她請安。”


  門外的太監答應著去了,他濃烈的眼神再次投向我,我一驚,急忙站起來道:“皇上,時辰不早了,請皇上早些安歇吧。”


  看到我的態度,他的臉色霎時間沉了下來,眼神也回複清明,甚至帶上了一絲淡淡的悲哀,深深地看著我,歎道:“曦敏,你……究竟何時才能真正敞開心扉接受我呢……”


  我無言以對。其實我並不是刻意逃避,甚至早在決定留在他身邊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一旦事到臨頭,我的腦海中總是會無法遏製地出現他那眾多的嬪妃,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油然而生,便忍不住卻步了。


  這話當然是不能跟他說的,我隻能低下了頭,默然而立。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走過來緊緊抱住我,力氣好大好大,仿佛要把我整個人揉進他的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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