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韓龍回去的時候，他爸已經睡下了。
“遇到什麽開心事了？”汪曉歌見他一臉的笑，便猜到他心情不錯。
韓龍笑著說：“我看你把我爸陪得那麽好，當然開心了。”
汪曉歌忙向他請功：“才知道啊，你不知道我多累。”
“知道你辛苦啦寶貝兒，想我怎樣報答你呀。”韓龍壞笑道，汪曉歌捏著他的鼻子，說：“我可不要以身相許啊，來點現實的。”
韓龍突然出手，在她臉上留下了一個吻。
“太廉價了，我不要。”
“那再來一個，或者再來十個，加起來不就值錢了？”
兩人像孩子一樣打鬧起來，突然想起在裏屋睡覺的父親，慌忙收聲。
“睡了嗎？”躺在床上，汪曉歌問，韓龍說：“沒呢，睡不著。”
“我也是。”
“怎麽了，有心事？”
汪曉歌確實有心事，但不知怎麽對他講，溫柔地說：“是有心事啊，在想你在想什麽心事。”
韓龍笑了，摟著她，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說：“趕緊睡吧，養好精神，明天還得陪我爸到處逛呢。”
韓龍睡了很久，突然聽見外麵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他出去看到了父親。
“爸，您怎麽起來了？”
“睡不著，起來坐會兒。”韓誌強說，“剛才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打擾到你了？”
“沒有，我剛好也睡不著。”
父子倆來到陽台上，吹著涼風，侃起了大山。
“爸，您覺得這個兒媳婦還不錯吧。”韓龍想知道父親對汪曉歌的看法，父親笑嗬嗬地說：“很好啊，我的兒子很有眼光，雖然我們剛見麵，而且相處時間也不長，但我已經看出來了，她是個好女孩，是個值得你好好珍惜的人，你可得對她好點啊。”
韓龍笑道：“當然了，我們打算結婚的。”
韓誌強讚許地點了點頭，卻又歎息道：“爸這次來啊，給你們添麻煩了。”
“您說什麽呢，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您就住在這兒不走了，有我和曉歌陪著您，總比您一個人呆在家裏好多了，至少可以陪您說說話吧。”
韓誌強笑道：“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爸還得回去，雖然公司沒了，但爸得從頭再來，決不能就此止步，失敗就認輸，這可不是我的風格，想當年，爸從前線回來的時候是一無所有，還不是靠兩隻手打拚出來的。”
“爸，我記得您小時候經常給我講在前線打仗的事，但是好多年沒聽您講了。”
“爸當年在戰場上啊，那杖打得可是慘烈，不堪回首啊，好多兄弟都沒能回來……”韓誌強回想起那段曆史，胸膛裏那顆心髒已經顯得無比平靜，這些年來，他不知道多少次夢回當年的戰場，和兄弟們一起衝鋒陷陣，奮勇殺敵。
韓龍聽著父親的講述，仿佛也去到了那個風起雲湧的戰場，看到先輩們在戰場上灑熱血，斷頭顱，突然想起了什麽，說：“爸，我在北京也遇到一個人，他當年好像也參加過那場戰爭。”
“是嗎？”韓誌強大喜過望，“這麽多年了，爸就在想，要是有生之年還能遇上當年的戰友，那可是太好了。”
“那我說這個人肯定不是您的戰友，您想想，我家和北京也相隔太遠了，你們怎麽可能會是戰友？”
“哎，這有什麽不可能的，你不知道吧，當年啊，我們那些戰友可是來自全國各地，說不定你遇到的這個人還真跟我們在一個戰壕奮戰過呢。”韓誌強臉上充滿了期待，“快說說看，那人叫什麽名字？”
韓龍不經意地說：“他姓蘇，是北京一家大公司的老總。”
“蘇？”韓誌強皺著眉頭，心裏一個激靈，“全名叫什麽？”
“看把您給急的，人家可是天龍集團的老總，您的戰友有混得這麽好的啊？”
“你就別管了，快說叫什麽名字。”
“蘇沛霖。”
韓誌強聽到這個名字時，突然感覺血液從腳底猛然衝到頭頂，差點暈厥過去，韓龍見狀，慌忙扶著他問道：“爸，您怎麽了？”
韓誌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重的喘息著，問：“我沒聽錯吧，你再說一遍？”
“蘇沛霖。”
韓誌強的表情看上去非常驚愕，一驚一乍地說：“你再說一遍。”
“爸，您怎麽了，我說他叫蘇沛霖，是北京天龍集團的老總。”韓龍的話音剛落，韓誌強像突然失控，大叫道：“兒子，我終於找到他了，老天有眼，終於讓我找到他了啊。”
韓龍詫異地問：“您找到什麽了？”
韓誌強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著韓龍的胳膊：“我沒聽錯吧，在我有生之年竟然還能再跟他見麵，老天對我不薄啊。”
韓龍擔心父親受了什麽刺激，扶著他慢慢坐下，問：“爸，您到底找到什麽了，您說的‘他’到底是誰呀？”
韓誌強終於平靜了心情，一字一句地說：“兒子，爸這次來北京真是大有收獲，不僅看到了兒子，還看到了兒媳婦，更重要的還有，爸終於找到了救命恩人啊。”
韓龍一半明白一半糊塗，當他終於明白父親的意思時，受刺激的反而是自己了，簡直不敢相信，瞪著眼睛，狐疑地問道：“爸，您沒記錯吧。”
“爸怎麽會記錯啊，這麽多年了，爸把這個秘密一直埋藏在心底，可是一直在找他呀，你不是也都說了，他經常跟你說自己在前線參戰的那些事兒嗎？那八成就錯不了。”韓誌強整個人精神大振，突然說，“不行，我現在更睡不著了，你馬山帶我去見他。”
“爸，您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再說，他也不一定是你找的那個班長，要是認錯人了，這麽晚打擾人家，多不好啊，我看還是等到明天早上吧，明天一早我就帶您去醫院見他。”
“什麽，醫院？怎麽回事，他住院了？”韓誌強又是一驚，韓龍這才說：“蘇總住院了，被檢查出得了食道癌。”
韓誌強一聽這話，整個人又頹然地癱坐了下去，喃喃地說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韓龍擔心父親，忙勸父親先去睡覺，韓誌強覺得很累，躺在床上，度過了人生最漫長的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敲門把韓龍給叫了起來。
“爸，您怎麽也不多睡會兒。”韓龍還在打哈欠，韓誌強一臉焦急地說：“我哪裏睡得著，昨晚一夜沒合眼啊。”
“爸，您不休息好，今天哪裏有精神出去逛啊。”汪曉歌也起來了，韓誌強說：“不逛了，不逛了，你上班去吧，今天韓龍陪我，叔叔有事……”
汪曉歌不明所以，韓龍忙對她說：“是，今天我帶爸出去逛逛，天還早，你再睡會兒。”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汪曉歌回到房間，“我看叔叔臉色那麽差，不是哪裏不舒服吧？”
韓龍說：“沒有不舒服，你想多了，是……唉，剛才不說了，這事說來話長，等晚上回家再告訴你吧。”
韓龍帶著父親來到醫院時，時間剛好指向八點。
蘇沛霖站在醫院門口，卻不想再邁動腳步，韓龍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要是您改變主意了，那再考慮一下？”
韓誌強臉色嚴峻，說：“爸這輩子終於可以不留下任何遺憾了，怎麽可能在這時候打退堂鼓？”
韓誌強在韓龍的陪同下一步步走向病房，站在門口，他透過玻璃看到一個正在進食的背影，心髒猛然收緊。
韓龍看見父親的表情慢慢變得更加嚴峻，而且眼裏開始閃爍淚光，忍不住問：“爸，您還隻看到背影，難道就確認他就是您當年的戰友？”
韓誌強緊咬著牙關，眼睛通紅，緩緩地說：“錯不了，絕對錯不了，雖然隻是背影，但我太熟悉那個背影了。”
韓龍扶著父親推開了病房的門，然後沉重的往前。
蘇沛霖此時正好背對著韓龍他們，但他老婆卻一眼就看到了兩人，但又見他身邊站著一個人，眼裏瞬間閃過一絲疑慮，然後站了起來。
“韓龍，你今天怎麽這麽早？”蘇沛霖一回頭看到韓龍，忙站了起來，但目光瞬間落到了韓誌強身上，可就是這短短兩秒鍾的對視，他整個人為之一振，嘴唇微微顫抖起來，想說什麽，可所有的話語全都被堵塞在喉嚨處，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兩隻大手突然握住，然後又緊緊地抱在一起。
“班長，我終於找到你了，找得你好辛苦啊。”韓誌強老淚縱橫，蘇沛霖的眼睛也濕潤了，緊緊地抱著他，激動地說：“老兄弟，這麽多年了，沒想到咱倆還能活著見麵。”
韓龍也跟著激動，他沒想到這兩人居然還真是曾經一起戰鬥過的戰友。
蘇沛霖的老婆奇怪地看著兩人，神情忐忑，不明白這兩人怎麽會又哭又笑，直到從他們的對話中明白兩人的關係，才恍然大悟。
“老班長啊，都怪我來晚了，要不然就可以陪著你多說說話了。”韓誌強痛心不已，蘇沛霖舒心地說：“現在也不晚，咱們兄弟都多少年沒見麵了，你一定得留下來，咱們兄弟再也不分開了。”
“不走了，咱們兄弟倆再也不分開了。”韓誌強仍然還在激動，蘇沛霖看向韓龍，說：“這次咱們哥倆還能再見麵，還真得感謝韓龍，這就叫緣分，是老天把他送到了我身邊，然後我倆才能在有生之年再次重逢啊。”
韓誌強感激地看了兒子一眼，感慨地說：“是啊，這次多虧了韓龍，要不然咱們兄弟倆可能這輩子都沒可能再見麵了。”
“想當年啊，我們兄弟一起在戰場上浴血殺敵，石頭、小李子，還有神槍手……唉，可惜他們都已經……”
“他們走了，可是我們還活著。”
“是啊，至少我們還活著……”
兩人忘我的聊著，韓龍和蘇沛霖的老婆悄然退了出去。
“媽，你們怎麽都出來了，爸他還沒起床？”蘇小落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見韓龍和母親在一起，覺得很奇怪，“媽，你怎麽跟他一起……”
韓龍故意笑著問：“我跟阿姨出來說說話，難道還需要向你申請？”
“謝謝，不用，但是我跟我媽說話，關你……”蘇小落非常不快，她母親說：“你爸在屋裏跟人說話，你暫時別進去打擾他們了。”
“跟人說話？誰呀？”
“跟我爸！”韓龍也不知為什麽，今天就故意想氣她。
蘇小落一愣，但根本不相信，把目光轉向母親，母親用點頭回答了她，她不禁驚愕地問：“你爸……怎麽會在這兒？他跟我爸……”
“我爸為什麽就不能在這兒，而且我爸和你爸還是戰友，很巧合，很奇怪吧？”韓龍帶著戲謔的口氣說道，蘇小落越發覺得驚訝，但母親的表情破除了她所有的不信任，緊接著便留下他倆走了。
韓龍又說：“我也沒想到我爸和叔叔當年還在同一個戰壕裏並肩戰鬥過，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太奇妙了？”
“是很奇妙，不過我覺得更奇妙的是，分別了這麽多年，他們居然還能見麵。”蘇小落仍然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韓龍歎息道：“的確很不容易，不過這就是緣分，如果緣分未盡的話，即使今天不見麵，以後還是會有機會見麵的，但如果沒有緣分，再怎麽強求也沒用。”
蘇小落想了想，覺得這話聽起來刺耳，忍不住說：“兩個人有沒有緣分，又不是你說了算，再說了，我覺得我爸跟你爸能見麵也不是什麽緣分，而是運氣。”
“什麽運氣，這就是緣分，我爸和你爸相隔了那麽遠還能彼此見到……”
蘇小落打斷他：“那你和我呢？”
“我們什麽？”
“你和我能從不認識到認識，從相隔那麽遠到走得這麽近，不是緣分又是什麽？”蘇小落壞笑著問，韓龍眼珠子一轉，笑著說：“我倆能遇見啊，那應該不是緣分，而是運氣。”
蘇小落狠狠地橫了他一眼，然後就要回病房去，卻被韓龍攔住，說：“你媽都讓你別去打擾他們了，你現在去不是破壞氣氛嗎？”
“我就要去，關你什麽事。”
“什麽叫不關我的事，我告訴你，那裏麵一個是你爸，另一個卻是我爸。”
蘇小落氣呼呼地往病房走去，卻在門口停住，偷偷往裏麵看去，隻見兩人正聊得哈哈大笑，韓龍在耳邊說：“怎麽樣，我沒說錯吧，如果你這時候進去，我想兩個老人家會不高興吧。”
“就算你贏了行吧。”
韓龍說：“我看兩個老人家一時半會兒也聊不完了，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就繼續聽下去，我可要先走了。”
韓龍在回公司的路上，突然接到汪曉歌的短信，說雷書博正在大發雷霆，讓他有時間的話趕緊回去一趟。他回到公司的時候，卻見所有人都眼神奇怪地看著他，汪曉歌對他使了個眼色，他點了點頭，然後進到雷書博的辦公室。
雷書博正在辦公桌後麵生悶氣，一見他進來，馬上攤開雙手說：“出事了。”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韓龍見他臉色非常難看，“你的臉色好差，是不是員工惹你生氣了？有什麽事就不能想開點？”
雷書博惱火地說：“別開玩笑了，是真出事了。”
“到底出什麽事了，總得先說來聽聽吧。”
“兄弟，這次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了，我剛才查看了財務，發現了重大漏洞。”
韓龍一驚，反問道：“財務有問題？有什麽問題。”
“你自己看吧。”
韓龍快速掃了一眼桌上的報表，眉頭慢慢擰成了一股繩，疑惑地說：“不可能啊，每一期的財務我都親自過目的，怎麽會這樣？”
“我也覺得奇怪，你是負責財務的，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漏洞？”雷書博無力地說，韓龍越看臉色越差，說：“我去叫財務來。”
雷書博歎息道：“財務今天早上失蹤了。”
“失蹤了？那還不趕快報警？”韓龍大驚，但雷書博卻說：“算了，即使報警了又能怎麽樣，人都跑了，你以為還能抓住嗎？”
“難道就這樣算了？”韓龍非常堅持想報警，雷書博卻反對：“韓總，你怎麽還不明白，你才是負責財務的副總經理，現在財務出了問題，你才是直接責任人，你想想看，其他人會不會聯想到你也有問題……”
“你這麽認為？”
“不是我這麽認為，而是現實，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雷書博好像筋疲力盡，麵色灰暗。
韓龍懂了，徹底的懂了，但他此時能想到的就是報警，也是唯一能還自己清白的辦法。
雷書博猛然火起，冷言說道：“我的好兄弟，你能不能動動腦子，不要再搞出那麽多事，現在問題出了，我隻想保護你，隻求你以後不要再在這件事上折騰了行嗎？唉，還好這次的漏洞不是太大，就是錢的事嘛，不過能用錢解決的事就還算小事，我擔心的是，要是這事被外界同行知道，那我們豈不是給自己惹下話柄？以後還怎麽在這個圈子裏混？再說了，這事對你也會造成影響，你就不怕？”
韓龍沒想到這麽好的兄弟居然會對他說出這種話，他發現自己真的要重新了解一下這位老朋友了。
“兄弟，說實話，我了解你，不會這麽想你，但其他人不會跟我一樣這麽認為。總之，別想了，這件事公司損失的隻是錢，但信譽沒了，以後想要挽回，可能要付出比這次損失的更多的錢。”雷書博的表情看上去很無奈，“算了，我的話到此為止，我今天很累，不想再談這件事，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
韓龍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掏空，這還算是認識了那麽多年的兄弟嗎？沉吟了一會兒，淡淡地說：“書博，我們是朋友，所以我不想跟你爭，但是既然你這樣想，我想沒什麽可說的了，不過，我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說完便走出了辦公室，當他和汪曉歌的眼神相撞時，內心微微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