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韓誌強站在火車站前的廣場上，歎息道：“真幹淨，北京的天真幹淨。”
韓龍幫父親接過簡單的行李，問：“爸，您怎麽想到北京來的，開始還以為您跟我開玩笑呢。”
“你沒時間回家看爸，難道也不許爸來看你嗎？”韓誌強笑道，“咱們父子倆也有好多年沒見麵了吧。”
“是，是好多年了，自從當兵時起就離家了。”韓龍突然發現父親蒼老了許多，忍不住問，“爸，家裏的生意很累吧。”
韓誌強的肩膀微微一動，又微微一笑，說：“爸的生意早就垮了。”
韓龍呆住，疑惑地問：“生意垮了，怎麽回事啊？”
“一場金融風暴，唉，不說了，都過去的事了。”
“那您怎麽瞞著我！”
“不瞞著你又能怎樣，反正都垮了，垮了就垮了吧，剛好爸也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不過從北京回去之後啊，爸打算重新開始。”韓誌強的聲音聽上去很輕鬆，可是韓龍心口卻憋得難受，突然非常愧疚，後悔自己對父親的關心太少了。
接下來幾天，韓龍帶著父親去北京的好多景點看了看，然後安排汪曉歌和父親一起吃了頓飯。
韓誌強對這個未來的兒媳婦非常滿意，讚不絕口，汪曉歌被誇得不好意思，臉都紅了，韓龍說：“爸，您多吃點，這幾天逛累了吧。”
韓誌強舒心的感慨道：“你現在終於知道關心爸爸了啊，小汪啊，你不知道我這個兒子小時候太頑皮了，大學畢業的時候還像個孩子，就說當兵去吧，叔叔原本是不想讓他去，但……”
“爸，您能不能不說那些陳年往事了。”韓龍給爸爸夾了滿滿一碗菜，韓誌強卻說：“你等爸把話說完，爸現在才認識到你當年的選擇是正確的，看你現在這麽懂事，爸很欣慰。”
“叔叔，其實我很了解他的，我們大學就認識了。”汪曉歌笑著說，韓誌強疑惑地問：“你們是大學同學？”
“對呀。”汪曉歌說。
“那你們那時候……”
韓龍毫不隱瞞地說：“我們大學就在一起了。”
韓誌強大笑起來，歎息道：“看來爸的偵查工作沒做到位。”
韓龍的電話響了，他起身出去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接電話：“喂，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呀？”蘇小落在電話那邊不快地說，“你這人怎麽這麽小氣，就沒見過這麽小氣的男人。”
“我又怎麽了？”他摸不著頭腦，蘇小落說：“我說不讓你到醫院來看我爸你就不來，這不是小氣是什麽？”
韓龍無奈地說：“還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來醫院看你爸是因為我這幾天很忙，被一些事情耽擱了，等我忙完了肯定會來。”
蘇小落說：“那你明天過來吧，這個電話是我幫我爸打的。”
“叔叔這兩天怎麽樣？”
“想知道不會自己來看看嗎？”
韓龍無奈地說：“你怎麽老是要跟我抬杠，我就不知道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你沒得罪我呀，是我得罪你了成吧。”蘇小落不快地說，“我可給我爸說你明天過來啊。”
韓龍忙說：“明天可能真的不會有時間，要不……”
“喂，你到底有多忙啊，要不是我爸讓我給你打電話，我真懶得理你。”
“小落，你聽我說啊，我說有事就是真的有事，當我會盡量抽時間過來。”韓龍掛斷了電話，回去的時候又恢複了之前的表情，汪曉歌卻從他眼睛裏看出了一絲不快。
“公司的事兒啊？”韓誌強問，韓龍笑笑說：“沒事兒，一個朋友。”
“如果有什麽事你就忙，這幾天你陪著我到處轉，也耽擱了不少時間，該看的也都看了，這兩天我可以自己到處看看，不用你陪了。”
“那可不行，再忙也沒陪著您重要。”韓龍笑著說，“別的事都可以暫時放下，再說也沒多要緊的事兒。”
汪曉歌此說說：“叔叔，要不我陪您到處轉轉吧，韓龍，你有事就去忙，有我陪著叔叔，保證讓叔叔玩得開心。”
“哦，那好啊，有小汪陪著我也一樣。”韓誌強高興地說，“爸以後跟你們見麵的時間少，我得跟我未來的兒媳婦好好交一下底。”
韓龍笑著說：“曉歌，要是我爸給你說我小時候怎麽樣怎麽樣，你可不要全部當真，因為有一大半估計都是虛構，如有雷同，請勿當真。”
“臭小子，你爸我有這麽壞嗎？”
“爸，我是您兒子，我還不了解您啊，你肯定要對曉歌說，小時候啊，那小子總是尿褲子，他媽媽在生他的時候就過世了，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還有，我爸肯定會把幾十年前的舊事翻出來，說臭小子經常跟鄰居家的孩子打架，還經常欺負鄰居家的小妹妹……”韓龍邊說邊比劃，韓誌強開心地說：“本來我都忘了，但被你這麽一提起，我又都想起來了，小汪啊，明天你陪叔叔的時候，叔叔就把這些事詳細地說給你聽。”
汪曉歌已經笑得快要流出了眼淚水。
韓誌強又說：“韓龍小時候還真聽話，可是後來越大就越調皮，叔叔工作又很忙，沒多少時間照顧他，他呀，就對叔叔有意見了，故意在學校惹是生非，所以叔叔經常被老師叫去訓話，後來好不容易上了大學，畢業後叔叔想他跟我學做生意，可是臭小子根本就不聽，非要去當兵，這下好了，叔叔的生意也垮了……”他忽然發現韓龍的表情不對勁，趕緊打住。
韓龍越聽越不是滋味，喃喃地說：“爸，我錯了，都怪我太固執，如果有我幫您的話，您的生意也不會垮……”
“嘿，爸這不是跟你們開玩笑嗎？算了，不說這些事兒了，趕緊吃飯吧，吃完了飯爸還得去故宮看看呢。”韓誌強說，韓龍問：“前兩天不是帶您去故宮看了嗎？”
“那地方可看的東西太多，就半天工夫那裏夠看。”
“那也行，曉歌，下午你就陪爸爸再去故宮轉轉？”
“行啊，我也好久沒去哪兒了，想讓你陪我去顧及夠嗆，這下總算找到人陪了。”汪曉歌說。
韓誌強笑道：“我這到最後怎麽成了陪人的人了。”
“那行，今天下午的時間我可就交給你們自己了，爸，希望您玩得愉快！”韓龍抓緊時間吃了點東西，然後急著要走，韓誌強不禁說：“還說自己不忙，我看你就滿口的幌子，我給你說啊，從今天起，你就別把心放在爸這兒了，至於小汪，你也去忙自己的，我一個人到處走走看看，能行。”
“叔叔，看您說的，我還真不忙，反正我現在也是韓總的下屬，忙不忙也就他一句話的事兒。”汪曉歌笑看著韓龍，韓龍大手一揮，說：“那我這個韓總就給你準假了。”
三人聚在一起笑個不止，其樂融融。
韓龍在去醫院的路上突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眼睛一眨便想起了此人，趕緊跟了上去，尾隨著來到一家西餐廳，隻見目標人物和一個女人坐在了一起。
韓龍想不明白了，這個叫方大同的家夥不是回香港了嗎？怎麽又在北京出現了？他遠遠地觀察著，突然看到那女人起身離開，自己走過去在他麵前坐了下來。
方大同看到韓龍的時候，臉上瞬間變得驚愕，忙說：“韓總，這麽巧，您怎麽到這兒，是……吃飯嗎？”
韓龍微微一笑，說：“我也覺得奇怪，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方先生。”
方大同的眼神飄浮不定，閃爍其辭。
“怎麽了，被問住了？”韓龍又說，“我記得你不是回香港了嗎？看來你沒有對我說實話。”
“我……我真回去了，但是公司又派我來……”
“打住。”韓龍擺了擺手，輕蔑地說，“我們都是聰明人，沒必要兜圈子吧。”
方大同想了想，隻好說：“這樣吧韓總，我想我們應該找個時間好好聊聊，但不是現在，因為……”
“行，我理解，那我等你電話，不過我不希望等得太久，好好陪你女朋友吃飯吧。”韓龍說完就走開了，那個女人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離開的背影，問方大同這人是誰，方大同雖然內心凝重，但仍然表情輕鬆地說：“一個老朋友！”
韓龍來到醫院病房時，卻沒見到人影，於是給蘇小落打了電話，然後去了醫院後麵的草坪上，遠遠的便看到一家三口正在草坪上曬太平，那幅景象實在是賞心悅目。
韓龍站在遠處看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這時候不該出現，於是給蘇小落發了條短信：“我臨時有事必須離開，你陪叔叔阿姨好好玩，我會再來陪叔叔說話。”
蘇小落收到短信的時候，說：“爸，他說公司臨時有急事，所以走了，有空的時候再來陪您說話。”
“嗯，年輕人不錯，就該以事業為重。”蘇沛霖讚歎道，“哪裏像我家女兒，一天到晚就知道瘋瘋癲癲，你說我哪裏放心把公司交給你呀。”
“我本來也沒打算要您的公司，您還是趕緊好起來自己回去打理吧。”
“你看你看，我怎麽一說這事你就這句話，你這孩子。”
母親在一邊說：“我也是這個理兒，你要是不放心公司的事，那就趕緊好起來。”
蘇小落笑著挽著媽媽的胳膊，說：“媽，您總算破天荒跟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了。”
“你這孩子，媽什麽時候就沒跟你站同一條戰線上了？”
“就我跟韓龍的事兒，您就沒！”蘇小落嘟囔道，母親開心地說：“本來媽是不同意，但現在媽同意不同意就放心了，因為媽知道他已經有了女朋友，他再也不會對我女兒形成威脅了。”
“媽，您說什麽呢，您調查我？”
“媽調查你又怎麽了，這還不是為你好嗎？”
“爸，您看媽她……”
蘇沛霖歎息道：“我說你們母女倆能不能別吵了，還讓不讓人清靜。”
下班的時候，韓龍接到汪曉歌的電話，說讓他去西單附近的一家飯館吃飯，韓龍正要過去，方大同突然打電話說要見他，他隻好讓汪曉歌陪父親吃飯。
“叔叔，他說不能陪您吃飯了，臨時又有事，被人叫走了。”
韓誌強歎息道：“這孩子，怎麽下班了還這麽忙，飯也沒時間吃？”
“不是，他本來打算來的，但突然被人叫走了，估計是生意上的事。”
“那我們自己吃，今天轉累了，你也辛苦了，吃完飯趕緊回去休息吧。”
汪曉歌吃飯的時候，突然想起保羅逼迫自己做的事，眼裏飄起一絲淡淡的憂傷。
方大同約翰列見麵的地點在一家老澡堂子，韓龍很訝異，不知他為何會選在這樣的地方見麵。
此時，兩人赤裸裸地泡在水裏，非常舒坦。
“沒想到北京城還有這樣的好地方。”韓龍這話洋溢著讚美之情，方大同卻說：“希望韓總不要介意，我也是在韓總這裏吃虧之後才學乖了。”
韓龍大惑不解：“難道你選擇在這樣的地方見麵也跟我有關？”
“當然，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完全坦誠相對啊。”方大同一番話令韓龍恍然大悟，不禁笑道：“沒想到方先生居然會把一次見麵想得如此周到，放心吧，我這次沒有錄音，既然我們都坦誠相對了，那現在該告訴我真相了吧，我不希望我們之間還有秘密。”
方大同無奈地笑了笑，說：“其實韓總都已經知道所有的事情了，我唯一沒告訴你的是為什麽會在這兒出現。”
“那就說吧。”韓龍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方大同訕笑道：“其實我根本不是香港人，雖然那家公司是存在的。”他頓了頓，見韓龍不吱聲，又繼續說：“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小姐搞出來的，但是我現在已經不在她那裏做事，所以什麽都不在乎了。”
“蘇小落要你向創世紀公司注資，到底出於什麽目的？”
“具體什麽目的我還真不知道，我隻能告訴您的是，這一切都大小姐讓我做的。”
“那你在餐桌上和那個人說的那些話……”
方大同愧疚地說：“他是保羅的人……”
“保羅的人？”韓龍很吃驚，方大同點了點頭，說：“他找我，想我幫他做事。”
韓龍愣了半晌終於回過神來：“原來你是替兩邊做事，這說得好聽點，不是電影中的雙麵間諜嗎？難聽那就是叛徒。”
方大同不置可否地說：“甭管怎麽說，我現在反正不幹這樣的事了，以後就是別人給再多的錢，我也不再這樣幹。”
“也對，要不然遲早會被送進號子去。”
方大同突然笑了，說：“其實這還得感謝您，要不是您當初抓住我的把柄，說不定我還在繼續，也說不定現在真就栽了。”
“你不是走了嗎？怎麽這麽快又回來了？”
“你也看到了，今天那位是我女朋友，我不能丟下她，所以才冒險回來。”
“如果我猜得沒錯，蘇小落也要你暫時離開北京吧。”
方大同點頭道：“是的，大小姐責令我離開北京避避風頭，但是我想也沒出什麽事，所以又偷偷的回來了。”
韓龍問：“那要是萬一被她知道你回來，那怎麽辦？還有保羅那邊你怎麽交代？”
“無所謂了，她要我辦的事我都辦了，成功不成功的我就不知道了，至於保羅那邊我就更不擔心了，因為我從來就沒有收過他一分錢。”方大同輕鬆地說，“我也想通了，以後是真不這樣幹了，不為自己著想，總得想想女朋友。”
韓龍感覺自己今天這趟實在太多餘，但既然來了，所以就閑聊起來，問：“你跟你女朋友多久了？”
“很多年，大學那會兒就在一起了。”方大同幸福地說，“我們大一的時候就認識了，大二的時候我把她追到了手，三年前我們大學畢業以後就留在了北京，其實我們都不是北京人，我倆是一個地方的，所以想多存點錢，然後買房子結婚，要是在這兒買不起，那就回老家去，這不，也是當時鬼迷心竅，為了那一點點錢。所以才做出那樣的傻事。”
韓龍感慨不已，頓時對這個人有了完全不同的看法，問：“那你從天龍集團辭職後，又找到新的工作了嗎？”
方大同搖頭，說：“我其實剛回來沒兩天，也到處轉了轉，但還沒找到合適的，不過我相信會找到的，北京這個地方雖然人多，但機會也多。”
“說得對，那希望你可以盡快重新上崗。”韓龍離開前，突然又回頭笑著說，“如果不是因為特殊情況，我倒很希望你可以上我那兒去。”
方大同呆了，不禁說道：“我不是什麽好人，您為什麽還要信任我？”
韓龍微微一笑，說：“我本來也這樣認為，但你的一席話改變了我的想法，其實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做錯事，都不是出於本意，或者是被生活所迫，身不由己，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我也有過。”他說這話的時候，想起了導致自己離開部隊的那一槍。
方大同感激地說：“韓總，您真是個好人，如果有機會，我還真想跟您一起幹。”
韓龍點了點頭，笑容如花，內心更加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