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韓龍要去見的人是蘇小落，這是他離開健身公司之後第一次跟她見麵，雖然他非常不想赴約，但想起她肚裏的孩子，最後還是決定跟她當麵談談。
蘇小落就像個雙麵人，時而瘋狂，時而又很安靜，也許這跟她性子有關係，但總是讓人產生錯覺，不過韓龍已經了解這個女人，所以對於她的安靜保持著很高的警惕。
兩人好像誰都不願意先開口，所以一直沉默了很久，彼此對著自己杯子裏飄浮的泡沫一動不動。
時間很沉悶，在他們中間形成一堵厚重的牆壁。
蘇小落的電話突然響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她看都沒看便直接關掉，好像忍了很久，終於問道：“你沒有什麽可說的嗎？”
韓龍無奈地笑了笑：“你想讓我說什麽？”
“你自己不會說嗎？”她的語氣充滿了怨恨，韓龍不以為然地說道：“是你約我出來的，我還以為你想解決我們之間的事。”
“你想怎麽解決？一走了之？”
“除了這樣，我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韓龍的答案很無奈，其實他非常想真正了解這個女人，她到底憑什麽才能如此底氣十足？因為富裕的家庭嗎？可在他眼裏，那並不代表什麽。
蘇小落的眼睛望向別處，眼角突然紅了。
韓龍很害怕女孩子哭泣，一時不知所措，想說的，想做的全都像被捆住。
“我們的孩子，你希望他出生的時候就沒有父親嗎？”蘇小落突然的話語讓韓龍無話可說，他沒想到這個女人會說出這樣的話，本來以為今天來可以和平商量他們之間的事，卻沒想到一開始就被逼近了死胡同，接下來，他還能做出怎樣的選擇？
蘇小落哭得越發厲害，但接下來的話更讓韓龍覺得訝異。
“真對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強迫你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更不該經常對你發脾氣，我錯了好嗎？就算我求你，求你原諒我，你回來好嗎？失去你的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事情，難道我們之間就隻能走到這裏為止？難道我們的愛情就這樣結束了？我不甘心失去你，我更不希望我們的孩子出生的時候會有父母的愛，你也這樣想嗎？”
韓龍像遭到了突然的電擊，全省冷颼颼的，沒有一絲溫度。
為什麽會這樣？他想不明白，蘇小落的那些話已經完全左右他的思維，他心裏沒了別的想法，除了想擁抱這個女孩。
兩隻手的溫度緊緊纏繞在一起，傳遍了彼此的身體。
他們回到了原點，就在一杯咖啡的工夫，之前所有的不快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會娶我嗎？”
“你都有了我們的孩子，我還能跑多遠呢？”韓龍這樣說的原因隻有他自己明白，清楚自己隻是為了孩子，蘇小落不高興地噘起了嘴，他忙又說道，“當然不全是因為孩子。”
“這可是你答應我的，你得向我保證，以後不管發生事你都不許離開我，不能像上次一樣離我而去，擔心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
韓龍微微一愣，訕笑道：“怎麽可能呢？我這不是有事去了嗎？”他告訴她自己回部隊了，她異常驚訝：“你見到陳天歌了？”
他搖頭，答案是否定的。
“多可惜啊，要是你回去之前先打電話問問，也許就不會白跑一趟了。”
“也沒有白跑，離開這麽久了，早晚都會回去看看的，天歌走了，但是連隊還在，連長還在。”韓龍眼神深邃，想起自己這趟回部隊的所見所聞，不由得感慨起來，“這次回去，感受還蠻深的，這輩子啊，肯定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段經曆了，以後我想啊，一定要讓自己的兒子進部隊去鍛煉鍛煉。”
“要是女兒呢？”蘇小落幸福的問道。
“女兒也一樣啊，現在很多女孩子當兵呢，英姿颯爽，不比男人差。”
“可是部隊太苦了，我擔心我們的孩子會吃不了苦。”
韓龍笑了，他對自己充滿信心，他相信自己的孩子一定會跟他一樣堅強。
韓龍沒想到自己和蘇小落重歸於好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得這麽神速，不過半天的工夫就接到了幾個電話，而且全都是問他和蘇小落的事。
“你怎麽知道的，難道蘇小落在公司開了記者招待會？這才大半天時間，我怎麽覺得大半個北京城好像都知道了。”
餘洋在電話那邊大笑起來：“你以為自己是大明星，那些八卦記者全都盯著你的私家事啊，實話告訴你吧，你猜對了一半，蘇大小姐從你離開之後就一直沒給過笑臉，但今天一到辦公室就笑口常開，又是請我們吃飯，又是請我們唱K，你說要不是有天大的喜事，她能這樣嗎？所以禁不住我們再三追問，自己就承認了。”
韓龍無奈地歎息起來。
“兄弟，什麽時候回來呀？我可想死你了。”餘洋又說道，韓龍道：“暫時是不可能了，我打算做點別的事。”
“有什麽發財的好路子可別忘了兄弟們啊，我可指望跟著你混呢。”
“當然不會，好兄弟嘛，好了，我得處理點事情，有時間再聊吧。”韓龍想起公司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餘洋大叫起來：“大忙人，那今天就不打擾你了，有時間回來看看大夥兒吧，大家都想你。”
“行，一定。”
韓龍剛剛在外麵辦點事，此時回到公司，雷書博又在發愁，一支煙抽得快燒著手指了都不知道。
“怎麽了雷總，這又是誰招惹你了？”韓龍的聲音把雷書博嚇得一抖，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猛吸了一口煙，整個人像散架了似地躺在椅子裏，一臉的憔悴，一臉的悲傷。
剛才還在開玩笑的韓龍看他不像是開玩笑，立即收斂了笑容，疑惑地問道：“兄弟，你這又遇到什麽事了？是不是保羅又……”
“不是，別亂想了！”雷書博把煙頭滅了，“阿龍，趁現在抽身還來得及，今天有件事我必須得告訴你。”
“抽身，抽什麽身？抽筋吧你。”韓龍瞪著眼睛，“到底什麽事，別墨跡了，趕緊說！”
“我是不想害你。”雷書博無奈地歎息道，“現在公司一無所有，就剩這一空殼了，我仔細權衡了一下，還是決定把公司關門。”
“為什麽？”
“還是資金的問題啊，之前被保羅這麽一弄，元氣大傷啊，我本來打算去跟銀行貸款，可是那些家夥狗眼看人低，壓根兒不給我機會，這裏的房租不便宜啊，一個月幾萬塊，眼看就要交錢，但現在連房租都付不起，還談何繼續下去？”
韓龍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不管多大的困難也不能讓公司關門，至於錢的事，我們不能找投資公司嗎？現在外麵有很多風險資金，我們應該試試。”
“風險資金？雖然說有很多資金擺在那裏，但你沒有關係，沒有實力，誰願意給一個剛剛起步的公司投資，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雷書博又點著了一支煙，吐了個煙圈，“算了，我覺得還是算了，我現在一無所有，但至少還有曉歌，也是該抽身的時候了，至於你，我覺得你應該去跟蘇小落一起，她那裏什麽都不缺，比跟我一起幹有前途多了，再說了，她都有你的孩子了，你們結婚是早晚的事，到了那時候，她蘇家的一切不都是你的嗎？”
“你這是誠心氣我還是說著好玩？我可告訴你，如果你看不起我，不想跟我一起幹，那就明說，別陰陽怪氣的，我又不是傻子，能聽得出來。”韓龍的口氣很硬，雷書博忙說道：“不，我真不是這個意思，都這麽多年的兄弟，你還不了解我？我是那種說話拐彎抹角的人嗎？我真是為你好，不想你把自己給賠進去，不劃算。”
韓龍想都沒想便擺手道：“打住，如果你信任我，那就什麽話都不用說，我們還是好兄弟，如果你敢再多說一句，我馬上就走，從今以後，兄弟都沒得做，永不再見。”
雷書博無奈地歎息道：“兄弟，什麽都不說了，我聽你的，就是再苦再難，我都不會讓公司垮掉。”
“這還差不多，總算聽你說了句人話，你剛才說的那些喪氣話，我就當你胡說八道，從這一刻起，我不希望再聽到類似的話。”
“我是那種服軟的人嗎？這還不是被逼的，我現在就隻剩下外麵那輛車了，打算賣掉，怎麽也值十來萬，先拿來救急。”
韓龍反問道：“十來萬夠嗎？”
“九牛一毛，差太多了。”
韓龍臉上有了笑意，拍著他的肩膀道：“行了，別垂頭喪氣的，你有這份心，我相信老天都會被感動，錢的事我來想想辦法，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啊。”韓龍其實已經打定主意，不過當他說這話的時候，雷書博在心裏已經笑開了花，他自信自己的這一出苦肉計已經取得了實質性的進展，接下來就能躺著看自己導演的好戲了。
韓龍第二次跟蘇小落回家的時候，蘇沛霖特意在家恭候，還問他為什麽上次爽約。
“這不是突然有急事要處理，所以就沒來成。”
“對，對，我也剛好有重要客戶。”蘇小落在一邊幫襯，韓龍尷尬的笑，然後又問道：“叔叔，您每天都忙，還特意回來陪我們吃飯，真是不好意思。”
蘇沛霖擺手道：“這是什麽話，我願意，人一輩子啊有很多重要的事，但並不是每件事都要自己親曆親為，因為還有更加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比如回來陪你們吃一頓飯，這可不是經常都能如願的事啊。”
韓龍被蘇沛霖如此質樸的話而感動，突然也想起自己的父親，心裏不禁微微一痛，喃喃地說道：“我跟爸很久沒見麵了，真想回去看看了。”
“行啊，讓你爸到北京來看看是最好的了，既能讓你們父子倆見麵，也能讓我跟老哥見見。”
“我也這麽想了很久了，等時機成熟的時候，我一定會把爸接過來看看。”韓龍越來越覺得這位大老板是多麽的平易近人。
“還等什麽呀，這人一上了年紀，可就沒多少時間可等待了，尤其是自己的父母，時間不等人啊。”蘇沛霖說這話的時候，突然也感慨起來，“想當年，我跟那群老戰友分別時總說將來有機會再見麵，這麽多年過去，一直等啊等，等到有些人都已經不在了，但還沒有找到機會見麵，恐怕這輩子都難了。”
韓龍早就對蘇沛霖的故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此時正好追問起來。
蘇沛霖笑道：“正是當年那場邊境戰爭，很多年輕人來到了戰場，我那時候就是其中的一員，戰爭持續的時間雖然不是很久，但打得異常殘酷，很多兄弟都沒能回家，我算是幸運的，沒想到還能活著回來，這輩子還能見到自己的父母兄弟，那時候啊，親眼目睹倒在戰場上的兄弟，每個人都不想丟下一個人，哪怕明知道那已經是一具具屍體，但都想把戰友們帶回去。”
韓龍從他眼裏非常清晰地看到了淚光，那是多麽真摯的情感在流淌。
“退伍後，我們就各自回家了，有些兄弟沒了胳膊，沒了腿，沒了眼睛，但我們都堅信一點，我們都還活著，分別時彼此說得最多的一句祝福的話就是‘活著就好’，那時候啊，什麽榮譽、金錢、地位，其實什麽都已經不重要了。”
韓龍好像也看到了戰友們，他們站在眼前，一張張臉是那麽熟悉、熱情、真摯。
“你能理解我說的這些嗎？”
“當然能了，叔叔，我覺得您實在是太偉大了，相比您來說，我實在是太渺小。我當年從大學畢業後選擇入伍，本來是希望逃脫我爸的監控。”他說到這裏忍不住笑了，蘇沛霖也笑著問道：“看來天下所有的兒女都一樣，都不希望按照父母給安排的人生軌跡發展，小落也一樣，我本來想她回國後可以幫我打理公司，但她偏偏不幹，這不就自己開了公司，唉，她從小被她媽給慣壞了，性格很倔強，你有時候得多多讓著她呀。”
“我還受得了。”韓龍這話並不完全真實，蘇沛霖笑了起來：“可我受不了了，早就想把她給嫁出去。”
“爸，你們說什麽呢。”蘇小落和媽媽從房裏出來，蘇沛霖笑道：“說你呢，這不還沒出嫁就整天不回家，還不如早早把你嫁出去算了。”
“媽，你看爸又欺負我。”
母親說道：“誰敢欺負我的寶貝，我跟他沒完。”
“爸，你聽見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我的女皇！”蘇沛霖像個孩子似的，韓龍對這個家庭的印象和看法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但又想，要是蘇小落身上沒有那些大小姐脾氣該多好啊。
關姨做好了飯，吃飯的時候，蘇小落突然對父母說，希望韓龍能進父親的公司，蘇沛霖非常高興，求之不得，但是韓龍卻陷入了沉默，最後給出的答案是拒絕。
“你到我爸公司幫忙有什麽不好的，你現在跟那個姓雷的根本就沒任何前途，他壓根兒不是做生意的料。”蘇小落直言反駁，韓龍很無奈，但自己不能當著她父母的麵跟她鬥嘴，隻能說道：“叔叔，我還是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走出自己的路，我需要，也希望您能相信我。”
“你以為自己能成功嗎？生意不是這麽好做的，尤其是你跟那個姓雷的一起，我根本不相信你會成功。”蘇小落所說的話讓韓龍感到很受傷，他心裏堵得慌，無言以對。
蘇沛霖卻表示出了讚許的態度：“困難並不可怕，想當年我也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小落，爸爸可不讚同你的話，韓龍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創作未來，這有什麽不對的？難道你喜歡那種不勞而獲的人？”
“我沒有不支持他自己創業啊，隻是不喜歡他和他那個同學一起。”蘇小落說這話的時候內心忐忑，因為他們之間有著不可見人的交易，韓龍反問道：“你了解我那個同學嗎？”
“我……我當然了解，他不是一個好人。”
韓龍不想爭論下去：“叔叔，我會堅持自己的路。”
“好，叔叔支持你，而且也相信你會成功，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盡管開口，叔叔絕不會袖手旁觀。”蘇沛霖不再理會女兒的態度，蘇小落不高興了，極力反對父親：“爸，我是你親女兒呢，你都不幫我。”
蘇沛霖大笑：“你這個鬼丫頭，我還希望韓龍能成為我的好女婿呢。”
蘇小落的母親一言不發，滿臉心事重重。
韓龍默默地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