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梁劍的回來沒有讓川崎感到突然,川崎隻是冷冷的說了一句:回來了?去洗洗吧。梁劍站在川崎麵前欲言又止,他想起自己的身世,又聯係起這次差點被當作共產黨殺害的情景,多想當麵向他問個明白,可是他為了未完成的任務終於還是忍住了,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父親,感謝您不殺之恩。川崎的肩膀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本就沒打算殺你,你是我的兒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支那人是我們的敵人,你和他們混在一起,早晚都是死路一條,所以我想挽救你,那個肖磊,他接近我們,是為了殺害我,殺害你的父親啊。
梁劍根本不想聽他說話,因為他知道這都是川崎的胡謅,從他離開那間黑房子,回到樂善堂的這一刻起,他已經打定主意去完成肖磊還未完成的任務,強迫自己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覺,第二天很早便起了床,正要出門的時候,卻被櫃台前的川崎叫住了:怎麽,大清早的又要去哪裏?他收回腳步,擠出笑容說道:好幾天沒吃東邊巷子的餡餅了,您要嗎?我也給您帶些回來。川崎這才欣然說道:不用了,快去快回。
梁劍謹慎地四周張望起來,希望可以有人上來跟他接頭,但他又擔心被川崎和池田的人跟蹤,所以一路上裝作非常隨意的樣子東看看,西望望,偶爾還到街邊的店鋪裏轉轉。這是一家很老的鍾表店,他以前和老板有過接觸,所以這次一進門便和老板搭訕起來,老板興高采烈地迎了上來:梁少爺,好久不見了,今日怎麽會有時間前來光顧?梁劍笑盈盈地說道:這不是很久沒來看您了嗎?怎麽樣,生意還好嗎?老板攬著他的肩膀說道:梁少爺呀,這本來生意不怎麽好,但是今日你一上門,我這店裏的生意肯定會非常的好。梁劍迎合著老板的玩笑,但店裏此刻隻有他一人,等不到接頭的人,他隻好走出了鍾表店。
賣餡餅的老板早就認得梁劍了,一見他頓時高興不已,馬上就寒暄起來。
梁劍買好了餡餅,剛走出巷道,一輛黃包車停在他麵前,他根本就不想坐車,但當他看到那張麵孔的時候,心髒頓時砰砰直跳,然後毫不猶豫地坐了上去,就連手裏拿著的餡餅都忘了吃,因為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車夫身上。
小武,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若蘭她人在哪兒?梁劍終於忍不住問道,車夫正是小武,他戴著一頂草帽,但是一言不發,黃包車一直拉著梁劍跑了很遠都沒停下來,終於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小武停下來的時候,手裏卻多了一把槍,梁劍呆住了,一臉遲鈍的表情,問道:小武,你這是要幹什麽?小武眼裏裝滿了憤怒,冷冷地問道:肖大哥人呢?提起肖磊,梁劍的心猛地一沉,但他此時不能把真相說出來,否則一定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誤會,所以他隻能半真半假地搖頭道:肖大哥還在池田手裏。小武一聽這話更加火起,手中搶口一抖,厲聲質問道:為什麽你回來了,而肖大哥卻沒回來?你出賣了他?梁劍悲傷的搖頭道:我沒有……小武怒吼道:你撒謊。梁劍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而後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氣,說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這樣,你現在必須帶我去見若蘭,我有重要情報必須當麵給她。
小武本就是個急性子的脾氣,此時把槍口對著了梁劍的額頭,冷眼嗬斥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是不是你出賣了肖大哥?他的聲音像從心底發出來的,梁劍無奈地盯著他的眼睛,仍然說道:小武,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沒有必要騙你,如果我想出賣肖大哥的話就不會幫你們,當初我知道你和若蘭出事的時候,我就發誓一定會跟你們並肩戰鬥到底,肖大哥讓我騙過了池田,然後我才有機會這麽快出來,那是因為我手裏有非常重要的情報,如果你不相信我,漢口的其他同誌都會有危險。小武的手腕軟了下來,沉吟了好久才說道:如果你敢騙我,我絕不會放過你。
梁劍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輕鬆地說道:隻要你能帶我見若蘭,所有的事都會真相大白。當小武帶著他出現在若蘭麵前時,若蘭像個孩子一樣眼巴巴地看了他好久才反應過來,好久好久相對無言,然後鑽進了他懷裏。梁劍哽咽著說道:當我知道你們出事的時候,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若蘭流著淚,像在淺淺低吟,淚水濕潤了他的肩頭。梁劍想起肩負的重任,於是輕輕地推開了她,凝望著那雙淚眼婆娑的眼睛,柔情的說道:我們都還活著,不是嗎?我們也還有很多事沒去做,所以我們必須繼續好好活下去。
梁劍的思想在見到若蘭的瞬間就改變了,他覺得不應該對她隱瞞任何事情,所以把肖磊已經犧牲的事實說了出來,小武頓時暴怒,槍口再一次對準了他的腦袋。
是你,你這個叛徒,就是你害死了肖大哥,若蘭姐,我們不能再相信他了,之前犧牲了那麽多人,一定都是他搞的鬼。小武的話令梁劍心碎,但他不能妥協,因為他知道若蘭會相信他,於是對若蘭說道:若蘭,我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肖大哥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活著出來,所以為了讓我活著把情報送出來,這才選擇了犧牲,即使其他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但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隻要有你一個人的信任,我就是死也值得了。李若蘭從情感上已經戰勝了理智,但革命是大事,容不得半點僥幸,所以她再次問道:我想要你親口告訴我,肖大哥要你活著出來,到底要傳遞的情報是什麽?梁劍終於把這個謎底從心底吐了出來:肖大哥手裏有一份名單,名單上的名字全是在武漢的地下黨員的名字。
李若蘭驚訝得幾乎沒叫出聲,她捂著嘴,激動地說道:我知道這份名單,國民黨和日本人也一直在尋找這份名單,但是幾乎沒有人知道它的下落,在日本人和國民黨的圍剿下,我們在武漢的很多同誌撤離了出去,但是從此以後就沒有再聯絡,這份名單可以讓我們重新聯絡到之前失散的組織成員了。
梁劍也非常吃驚,他能想象到這份名單對組織有多重要,一旦落入國民黨或日本特務手裏,後果不堪設想。他正要說出藏放名單的地點時,若蘭製止了他:這份名單關係著眾多地下黨員的安危,現在你就是這份名單的唯一知情人,所以你一定要保守這個秘密,知道的人越多,名單就越危險,你要把這個名單親自交給組織。梁劍有些疑惑,反問道:就連你也不能知道?她點頭道:是的,也包括我,日本特務正在到處搜捕,如果我們中間任何一個人被捕,名單就很危險了。
聽了李若蘭一番話,梁劍突然便感覺肩上的擔子加重了,更不知該如何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小武卻把李若蘭拉到一邊低語起來,梁劍從雙方的臉上都看出了異樣的神色,小武突然大聲說道:不行,我不相信他。李若蘭的表情非常為難,但也說道:這是命令,如果出了事情,有什麽後果我一個人承擔。小武這才無話可說,但仍然滿臉怒氣地盯著梁劍,像要吃人似的。梁劍明白了他們談話的內容,他想了想說道:若蘭,小武說得對,我還不是組織的成員,所以這個擔子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重,你才是最有資格保守這個秘密的人,我現在就把這個秘密告訴你一個人,然後我會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李若蘭說道:那你就快說出來吧,然後我讓小武殺了你,就不會擔心你泄露秘密了。梁劍聽出了話裏的揶揄,還想說什麽,她盯著他的眼睛,口氣不像剛才那般嚴厲,說道:好了,這件事就此打住,在還沒有聯絡上其他的同誌之前,你們必須聽我的。
王克農去了大武漢夜總會,卻沒有發現陸小曼的蹤跡,回去後向方大同匯報了結果,方大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而是說道:我們是幹什麽吃的?要找一個人還不是天大的難事,既然自己找不到,那就請求軍警,那個警察局的局長綽號不是叫雷老虎嗎?讓他去找嘛,他的那些手下不是整天無所事事嗎?給他們找點事情做吧,就說是戴局長的意思。王克農領命而去,親自跑到警察局找到了雷經天,當他說明來意,雷經天眯縫著眼睛說道:什麽戴局長不戴局長的,方區長如果想讓我警察局出麵辦事,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我雷某人還敢這麽不給麵子?王克農忙說道:是、是,雷局長此言有理,那就當是區長的意思吧,總之您在漢口是人多勢大,這事對您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啊。但是雷經天又說道:事情我一定得辦,但我必須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什麽身份,還得勞煩方區長親自發話。王克農沉吟了一下才說道:日本特務,但也不一定,據說,據說而已,隻知道和錢組長的死有關。
雷經天此時一聽錢思成的名字,心裏便猜出了七八分,接著說道:我去過現場,錢組長之死確實就是個意外啊,怎麽,難道方區長還不滿意警察局給的答複?非要再弄個水落石出?捏造個一二三四五不成?王克農滿臉堆笑,說道:雷局長想多了,隻是日本人現在已經在家門口了,如果錢組長正是因為抗日而犧牲,那豈不是我等之效法的榜樣?雷經天冷笑道:假如錢組長不是因為抗日而犧牲,而是因為某些其他的事,比如說通敵賣國而被滅口,這又該作何解釋?我可聽說錢組長的父親錢立文,錢老爺子和日本人一直有往來啊,所以有些事情是很難說清楚的,依我看,不查也罷,查清楚了反倒不好向上麵交代。
王克農越聽越覺得糊塗,但又驟然明白了些什麽,起身說道:今日聽雷局長一席話,實在是茅塞頓開,我會一字不漏地轉告給方區長。走出警察局的大門,王克農回想起雷經天的一番話,實在是覺得有些異樣,當他將原話轉告給方大同時,方大同卻笑了起來,道:這個雷老虎還真有意思,以前隻聽說過此人名號,今日可真長見識了,這樣吧,至於那個日本女人的事你還是繼續查下去,一有什麽消息立即抓人,其他的事暫時放一放,聽雷老虎如此一說,我倒覺得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如果錢組長真犯有通敵叛國之罪,我想對我們來說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王克農說道:如果傳出去,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方大同道:一開始我也這麽認為,但我現在不這麽想了,組織內部出了害蟲,我們及時清理掉了,這何嚐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還有,我得到消息,錢思成死後,日本人和錢立文見過麵,他們之間的見麵應該不是吃飯喝茶這麽簡單,我們必須警惕,派人晝夜監視錢府,發現有可疑人士進出錢府立刻向我匯報。
王克農按照方大同的吩咐,不分晝夜派人監視著錢府,但每天進進出出的人很少,也沒什麽可疑的,基本上都是錢府的人,就在他有些急不可耐的時候,雷經天竟然派人把他想要找的人送來了。王克農出現在盧小曼麵前時,臉上現出了笑容。盧小曼雖然被鎖著,但仍然表現出一副高傲的樣子,王克農端詳著那張臉,盧小曼突然媚笑道:看夠了嗎?我想你從來都沒見過像我這麽漂亮的女人吧?王克農不屑地笑道:盧小姐,你知道這兒是什麽地方?這可不是你賣弄風騷的夜總會,我也不是受你擺布的那些男人。盧小曼半掩著嘴唇,眼裏帶著媚笑,反問道:難道你就不會是受我魅惑的其中一個男人?王克農可沒時間跟她廢話,臉上的笑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直視著她的眼睛問道:錢思成的死和你有什麽關係?盧小曼輕蔑地一笑,反問道:那你認為我跟她是什麽關係?凡是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你認為他們會有什麽目的?難道所有和我上過床的男人死亡都會和我有關係?王克農不快的搖頭道:你別跟我瞎扯,你以為我們真不清楚你的身份?長島芳子,日本間諜,你給我聽清楚了,錢思成的死和你到底有什麽關係?
被人揭開身份的盧小曼臉色微微變了,但她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當即說道:你剛才說什麽芳子?什麽日本人?哈哈,你可不要冤枉我,我叫盧小曼,我是中國人啊。
王克農恨不得扇她一耳光,但他強忍住怒火,一字一句地說道:長島芳子,我們已經找你很久了,你是聰明人,就不要再做無用的狡辯了,我們跟你談判是想給你機會,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最好配合點。盧小曼剛才的飛揚跋扈已經完全從臉上消失,這個幫助自己的國家殺害了無數無辜中國人的劊子手,雖然沒有懺悔之意,但她和別的很多亡命間諜不一樣,她很怕死。
王克農輕而易舉便撬開了長島芳子的嘴,掌握了錢思成叛國通日的罪證。方大同憤怒地罵道:這個混蛋,居然真的和日本人勾結上了,這件事給我們提了個醒,日本間諜就像無孔不入的蒼蠅,我們必須萬分警惕,說不定我們身邊還有沒被清除的間諜。這話讓王克農心裏微微一顫,忙搭訕道:是的,是的,一定得小心。方大同又說道:雷經天這次幫了我們大忙,這樣吧,你馬上準備一份禮品,我想親自登門拜訪。